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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回葵水，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臘月二十二，衙門封印，要等出了元宵再開印，這小一個月的休假，讓杜懷禮有了更多的時候陪伴父母妻兒。

杜雲蘿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直到天蒙蒙亮時才睡著，連杜懷禮上衙去了她都不曉得。

居然做了這麼一個夢，她可真是魔怔了！

要不是她知道杜雲瀾出了蓮福苑就跟杜雲琅一道去前院了，她都要懷疑杜雲瀾已經把她的老底都給透光了呢。

甄氏感覺到杜雲蘿的動作，低聲笑了，抬手撫著杜雲蘿的長發，一下一下順著：「你啊，不是臉皮厚嗎？怎麼聽見個中意，就扛不住了？」

甄氏一邊照顧杜雲蘿，一邊指揮著丫鬟們忙裡忙外，臉上滿是笑容。

見杜雲蘿點頭，甄氏清了清嗓子，湊到女兒耳朵邊上，柔聲道：「囡囡，娘知道你中意世子，你們兩個又定了親，只等著你及笄后嫁過去了。」

她不敢再想了，一把將被褥拉上來蓋住了半張臉，閉著眼睛強迫自己睡覺和圖書。

自己教養的這個女兒，從小就嬌氣，又不愛出門湊熱鬧，除了姻親走動時見過的少年人，她認得的公子們兩個手都能數得完。

她還有半年就要嫁出去了。

夜色漆黑。

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的。

甄氏想想就怕，這才不顧夜深了，都要認真教育女兒一番。

「好好好，囡囡不傻。」甄氏捏了捏她的臉頰，心說這種事情，哪裡是傻不傻的問題。

杜雲蘿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這話，怎麼跟杜雲瀾在望梅園裡說得差不離呢？

光線下，杜雲蘿的兩頰飛霞，嘟著嘴咕噥了兩句：「知道了，我又不傻。」

這兩日又落了一場雪，比前些日子的更大了，早上往窗外頭一看，白茫茫的。

這種話，杜雲諾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悶頭吃飯。

而且，杜雲蘿連同齡的姑娘家都懶得應對，更別說去與公子們說話了，因此從小到大，這方面的擔憂，甄氏是一丁點也沒有的。

杜雲蘿就這麼等著，等她抱住heｔuｂｏoｋ•ｃｏm.com她，或者牽她的手，或者……

又關照了幾句，甄氏才吹了燈，回去歇了。

都到了要嫁娶的年紀了，穆連瀟若有些耐不住，杜雲蘿又拎不清……

杜雲蘿摸了摸鼻子，她臉皮是很厚的，她能自己挺胸抬頭地承認喜歡穆連瀟，可讓甄氏來說，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了。

她本要多問兩句的，杜雲蘿卻是個渾的，她說：「當時那個狀況，我們哪裡能死死盯著三姐夫打量呀？這不是惹笑話嘛。就匆忙瞧了一眼。三姐姐若要知道鼻子如何眼睛如何，等嫁過去了，你自個兒瞪大眼睛仔細看，準保沒人笑話。」

杜雲蘿認真聽甄氏說話，聽見「中意」兩個字時，她不由就是一怔。

杜雲蘿躺在床上，想著甄氏的話，暗暗哼了一聲。

可現在不一樣了，杜雲蘿長大了，心裏有了人，那人還是她的未婚夫，甄氏親眼瞧見過杜雲蘿對穆連瀟的在意，那雙圓眼睛，就跟黏在人家身上了一樣，這讓甄氏有些擔憂。

她又看和圖書到了穆連瀟，他就扶著他的肩，眼睛一瞬不瞬望著她。

她哪裡像個糊塗人了？

前世在年老之後擺脫了葵水的折騰，這一世醒來，年紀尚幼，根本沒有那個煩惱，這頭一遭來襲，她除了肚子痛之外，竟然還添了些不可思議之感。

杜雲蘿急了，想跟他說話，剛要開口，腦海里突然劃過甄氏的聲音，讓他們「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嚇得杜雲蘿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母親還說穆連瀟是個明白人呢。

明白人，白天突然扶她的肩、牽她的手做什麼？

坐起來一看，她突然意識到，她的葵水來了。

那個陸桓，她是沒親眼瞧過，但杜雲蘿和杜雲諾都說，陸桓身材頎長，模樣很是端正。

轉眼到了年三十，天還未黑，外頭就鞭炮不斷。

杜雲蘿的耳根都燒燙了，好似又回到了雪地里穆連瀟扶著她的肩認真看著她的時候，那時，有一瞬間，她以為穆連瀟會抱住她……

花廳里擺了宴，一家人湊在一塊，熱熱鬧和圖書鬧的。

惱得杜雲瑛揚手就要撓了這張嘴，她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麼以前杜雲茹提起杜雲蘿的臉皮時，就恨不能撕了她。

杜雲蘿知道甄氏高興，也就不說些掃興話了，只依著甄氏哼哼肚子痛，惹得甄氏心疼哄她，不許她回安華院，讓她就一直住在清暉園裡。

杜雲蘿望著承塵猛一陣喘氣，想到夢境，她用力捏住了被角，恨不能咬住被子哀呼一聲。

「娘是認真跟你說的，你別不當回事兒。」甄氏又忍不住再三叮囑。

廖氏給杜雲諾夾了塊羊肉，低聲道：「雲諾再陪母親和你姨娘兩年，咱們再仔細挑挑。」

甄氏眼中笑意更濃：「囡囡，娘不說不許你見世子，偶爾見上一面，無傷大雅的。」

杜雲蘿不好跟甄氏說假話，她這裏騙上了，回頭兄弟姐妹們准把她賣了。

「冤家！我還沒說完呢！」甄氏哭笑不得，拍了拍女兒，「但你記得啊，你是姑娘家，遇事端著些，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的。世子是個明白人，你也別糊塗，和_圖_書讓人瞧見了，還做不做人了？」

不曉得穆連瀟會不會夢見她？

嗚。

杜雲瑛聞言，端起的酒盞貼在唇邊，低垂著眸子，耳根發紅。

甄氏吃了兩杯酒，想起了杜雲茹，不由感慨：「去年這時候還在我跟前呢，還笑嘻嘻地餵了我兩盞酒，這會兒，都是別人家的媳婦了。」

牽得可緊了，他的身子骨本來就好，整隻手滾燙滾燙的，捏得她的手都出汗了，等放開之後叫風一吹，冷得不行。

苗氏聽了，眼眶也是一紅，看了眼杜雲瑛，道：「這也是雲瑛在家裡過的最後一個年了，捨不得啊！」

可穆連瀟沒有動。

她記得他的那雙烏黑眼睛，沉沉湛湛，清輝微涼，卻浮著一層光，就像一面鏡子，裡頭全是她的倒影。

她精明著呢！

等睡醒了起來，杜雲蘿只覺得渾身不舒服，被子都黏糊糊的。

甄氏的話語從耳邊傳來，伴著呼吸，跟風吹一樣，讓她縮了縮脖子。

「哎？」杜雲蘿吃驚，這話居然是從甄氏嘴裏說出來的，讓她以為天要下紅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