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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終

作者:玖拾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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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承受

第655章 承受

誰能承受?
坐在正中的吳老太君抬眼望了過來。
吳老太君坐在羅漢床上,錦被蓋著雙腿,低聲與單嬤嬤說著話。
穆元謀應了,依著吳老太君的意思,就坐在帘子邊。
穆元謀一進屋裡,就察覺到了角落裡的炭盆,他的喉結滾了滾,聲音沙啞:「母親……」
「按說不該如此的,」吳老太君沉吟,道,「過幾日就是中秋了,家宴那日,讓她過來,我琢磨著,是不是心裏怕,越發覺得痛了?這樣不行,怕走路怕痛,到最後,真的會站不起來的。你看老婆子我,每日雙腿沒什麼勁道,不也要去院子里沿著廡廊繞上一兩周?」
「我怕冷,就先用上了,」吳老太君靠著引枕,笑容慈愛,「你跟我不一樣,你往門邊挪挪,免得熏出一身汗來,等下走的時候又受涼了。」
練氏的笑容中添了幾分暖意,朝娢姐兒招了招手:「姐兒來祖母這裏。」
秋葉連連點頭。
穆元謀的身子一僵:「母親別說這樣不m.hetubook.com.com吉利的話。」
花廳里笑聲不斷。
練氏苦著臉,道:「你還不曉得我?我是真的走不了,要不然,我喜歡天天窩在這裏?」
「太太,老太君說得也有道理,」朱嬤嬤寬慰道,「出去走動走動,精神才會一點點好起來,總是悶在屋裡,對身子越發不好。」
杜雲蘿的腦海里劃過的是吳老太君對垂露和離一事的調查。
吳老太君交代了,不管練氏願意不願意,八月十六那一日,她是不能再歇在風毓院里了的。
她只敢單腳著地,左腿根本不敢用力踩著,稍稍吃上些勁道,就痛得頭皮都麻了。
當日下午,柏節堂的暖閣里就燒起了炭盆。
朱嬤嬤趕緊接了過來,啐道:「笨手笨腳的,去挑套頭面來。」
秋葉的聲音從帘子外頭傳來,她說:「老太君,二老爺來瞧您了。」
提起練氏,穆元謀的眼底閃過一層晦澀,頷首道:「腳踩在地上就痛得站不住。」
和_圖_書娢姐兒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練氏了,轉眸看向蔣玉暖,見蔣玉暖點頭,才高高興興地撲到了練氏懷中。
朱嬤嬤只能閉了嘴。
蔣玉暖亦是放心不少,她其實並不喜歡家宴,府中孩子們越多,她的壓力就越大,此刻練氏對娢姐兒流露出的喜歡,讓她肩上的重擔稍稍減輕了一些。
珠姍見解了圍,感激地看了朱嬤嬤一眼。
練氏牽著娢姐兒的小手,心中總算踏實了一些。
「做母親的,哪有不擔心孩子的。」吳老太君嘆了一口氣,「不止你,還有你媳婦,我聽說還是腳不能落地?」
練氏心底里也明白,低垂著眼角,嘆了一口氣。
吳老太君深深看了穆元謀一眼,嘆道:「年紀大了,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家宴嘛,總想著人都能齊全,不想缺了個誰。老婆子這些日子總是在想,這樣子的家宴,我還能用上幾回?」
這半年多,練氏的脾氣比從前古怪不少,珠姍被她一吼,心裏發慌,拿胭脂的手一hetubook.com.com抖,險些落到地上去。
讓珠姍把長發梳得整整齊齊,練氏坐在梳妝台前,直直看著鏡中人。
練氏笑得乾巴巴的,她心裏不舒坦,比她的腿更讓她不舒坦,可她只能笑,對著吳老太君身邊這一個個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子笑。
穆元謀頷首,道:「母親說得是,兒子會與她說的。」
只是,無論她多用心,那層淡淡的紅色依舊像是浮在了外頭,並不真切。
對練氏而言,那些笑容似是隔了一片天地一般。
練氏這是頭一回,恨不能立刻把娢姐兒摟在懷中。
老太君的身邊圍著延哥兒、洄哥兒、瀠姐兒,半年多不見,幾個孩子長大了不少,周氏和杜雲蘿坐在吳老太君下首,周氏懷裡抱著一個,應當就是允哥兒,另一邊坐著今日剛剛出了月子的庄珂。
練氏堆起笑容,道:「連康媳婦看起來月子坐得不錯,哥兒呢?」
蔣玉暖並沒有讓練氏等太久。
朱嬤嬤和珠姍一左一右攙扶著,練氏試探著走了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步,就哎呦哎呦叫個不停。
「不打緊的,」穆元謀笑容淺淺,「風寒是早就好了,就是嗓子不行,咳嗽幾聲,並不影響什麼,母親莫要擔憂。」
正說著,陸氏和徐氏一道來了,身後的奶娘把顯哥兒交給了庄珂。
無人能坦然。
好歹,蔣玉暖帶著娢姐兒過來,她也能抱著一個,不管是哥兒是姐兒,總歸不會顯得孤零零的。
還好,練氏不討厭娢姐兒,練氏也沒有催她的肚子,沒有逼著她給穆連誠身邊添人。
練氏的眸子倏然一緊,厲聲道:「真讓我這個樣子去吃什麼家宴?還愣著做什麼?給我抹些胭脂。」
懷疑親兒,對親兒失望至極,這對吳老太君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什麼吉利不吉利的,生老病死,誰也逃不脫。」吳老太君說得格外坦蕩。
連誠媳婦怎麼還不來?練氏暗暗抱怨著。
不管有沒有受傷,作為女人,一旦對鏡自照,誰會喜歡這麼個鬼樣子。
沒有辦法,朱嬤嬤只能讓人又抬了軟轎hetubook•com•com來,讓練氏坐著去了花廳。
珠姍挑了首飾頭面,練氏收拾好了,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庄珂笑著道:「剛剛尿了,在偏廳擦拭,一會兒就抱過來了。」
杜雲蘿暗暗嘆息一聲,頷首道:「老太君怕冷,那就點了炭盆吧,等天再冷一些,若要提前燒地火龍,你只管與我來說。」
膚色廖白,血色不足,整個人看起來病怏怏的。
笑聲戛然而止。
練氏亦在看著吳老太君。
守門的丫鬟打起了帘子,軟轎直接就抬進了花廳裡頭。
吳老太君請了穆元謀進來,讓他在一旁坐下。
朱嬤嬤取了些胭脂,仔仔細細給練氏抹上。
「你這咳嗽一直不見好,半年多了,眼瞅著又要入秋,等到了冬天,越發不舒服。」吳老太君搖著頭,道。
作為將門婦人,吳老太君能咬牙面對丈夫、兒子、孫子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但心底深處,還是無法承擔禍起蕭牆的痛楚。
她這半年多,就沒好好梳妝過,又沒出過屋子,此刻一看,裡頭的人的模樣讓練氏唬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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