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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與你共眠

作者:臨淵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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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阮眠感覺自己像誤闖進一方秘境,下意識往牆后躲。
「……知道。」
他在識人這方面向來過目不忘。
一台屏幕上顯示著整棟樓的監控畫面。
風已經很大了,吹得她校服裙擺揚起來。
「我來……交費用。」
「阮眠,還不走嗎?」
出生年月:199x年9月
正對著他的那台屏幕暗著,待機狀態。
他光著腳,和她一樣。
阮眠坐起來。
「齊先生,接下來去哪裡?」
阮眠走進去,說明來意。
半個小時后,車子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前停下來,聽到動靜,門邊小屋「啪」一聲亮了燈,很快有人出來。
他點頭,迅速錄入。
潘婷婷敲敲她桌面。
她面色一喜,正要用樹枝去挑,忽然發現青蟲底下壓著一小片不斷挪動的螞蟻,連忙把手收回來。
回家路上會經過一片小樹林,穿過去會看到綠草地和半月形的湖泊,阮眠放了學喜歡在這裏停一會兒,看看落日吹吹風。
沒有找到能換的鞋子,她只好脫了涼鞋,赤腳走進去。
助理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以為是和工作相關的重要人物,甚至調出手機備忘錄。
隨著一聲「下課」,阮眠懵懵然跟著其他同學站起來,微微彎腰鞠躬,「老師再見」。
「砰」的一聲,花架上的花盆被吹落下來,碎了一地,老人趕緊把她領進小屋,「先坐著,我去把花搬進來。」
阮眠看了看手錶,還有三分鐘上課。
「幫我查一個人。」
可似乎來不及了……
阮眠拿書的動作一僵,沉默一會,「不畫了。」
那嚴肅板著臉的人分明是歷史老師。
阮眠其實和新同桌不熟,不過還是說了聲「謝謝」。
這種狀態從高二那年母親舊病複發時就出現了。
沒想到剛踏進門,就聽到自己的名字。
天色大明。
阮眠點頭,飛快跑過去。
原來這已經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了?
阮眠拿出英語課本,瞄了一眼前面的潘婷婷,書高高豎著,果然又是雷打不動地抓著一把瓜子在嗑,膝蓋上還放和_圖_書著一本攤開的言情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是她。
這青蟲已經有主了。
阮眠低頭,紅了眼眶。
他手裡夾著一抹極小的紅光,白色煙霧在指間拂動。
一陣鈴聲突然打破沉默。
學校為了提高陞學率,高二期末又進行了一次分班考,她發揮不太好,從原來的文科重點班掉到了次重點班。
一份很齊全的資料。
她同桌曾玉樹,也就是走廊里挨罵的男生,是全班倒數第二名。
老人晃著一截空蕩蕩的袖管,另一手拿著一把剪枝剪子出來,他腳一勾,門就開了。
他依然握著手機,收緊,指腹從屏幕左邊滑到右邊,來回幾次后,心情才稍稍平復。
潘婷婷見自己重點被忽略,嘆氣,摸摸她的手,「軟綿綿,在你十八歲生日之前,請和我保持距離,我不能把你帶壞,乖。」
竟然……是她。
老人點點頭,單手飛快開了門,然後站在一邊等車子進去。
「好吧,說正事說正事,」常寧慢悠悠地說,「你不是讓我盯著你家老爺子的一舉一動嗎?前幾天我在他辦公桌上看到一份很不尋常的資料,我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滿室靜寂。
班主任滿意點頭,「回去吧,快上課了。」
「對了阮眠,」潘婷婷又問,「你現在還畫畫嗎?」
阮眠貼著牆壁聽了一會兒。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阮」說得字正腔圓,只是這「mian」……助理看著屏幕上一溜兒排開的「綿、棉、眠……」猶豫。
在草地上趴著找了許久,連只蟲子的影兒都沒見著,倒是小腿上被蚊子咬了幾個小紅包。
幾個小時前,他見過她,在那家會所,他還從她手上接了一塊紙巾。
阮眠若有所思,「蟲子嗎?」
不遠處的落地窗大開著,一片灰濛濛的天被裝了進來。
她知道這個初中同學以前不僅是學霸,畫畫也很厲害,拿過很多獎。
老人點點頭,又看看她,「你媽媽……」
後邊的人卻似乎再沒hetubook.com.com有了下文。
意識到班主任正看著自己講話,她挺直腰,很認真地聽著。
黑色睡袍的腰帶堪堪系著,露出大片胸口,衣擺飄著。
老師一站上講台就直奔主題評講起試卷,阮眠只是獃獃看著她不斷張合的嘴唇,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屋裡冷氣開得太足了,可所有的窗戶卻開著。
早上出門前,那隻小東西連米都喂不進去,她擔心養不活它。
籍貫、家庭住址、家庭成員……繼續往下。
「是你啊。」
地上都是濕泥和碎片。
後座的人沒有回應,久到助理以為他睡過去了,沒想到一回頭,就撞入一道無波無瀾的視線里。
「這次金融危機來勢洶洶,公司雖然不至倒閉,但也元氣大傷……」
那目光也清凌凌的,看起來彷彿並無醉意。
根本……畫不了了。
半晌后,那雙狹長的眼睛深處驀地湧起一股複雜,如同墨色翻滾。
阮眠疑惑抬頭看去。
他明白過來,嘆息,想說些什麼安慰她的話。
老陳是他們班主任。
「不過,你不是自封班樹嗎?你這是什麼品種?夏天的樹不都是綠色的……」
咦?
雖然人在上著課,可心是焦灼焦灼的,恨不得飛到醫院守著母親,根本沒心聽講。阮眠也知道這樣不好,很不好,可就是聽不進去,怎麼都聽不進去。
不會錯。
餘光看到阮眠,又連忙坐直身子,空出一點位置讓她進去。
助理從車裡探出頭,「王伯。」
阮眠回到教室。
「要不要把哥幾個都找出來聚一下,順便給你接風洗塵?還有啊……」
屋子老舊,看著應該有些年歲了,牆上布滿藤葉,倒是綠意盎然,像從荒蕪中爬出的一片生機。
曾玉樹趴在座位上,一頭又燙卷又挑染的頭髮,像頂著一朵七彩蘑菇。
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照片上。
助理穩了穩心神,又問一遍,然後安靜等著。
「那真是太可惜了!」潘婷婷把瓜子殼倒進垃圾桶,然後將墊著的紙抽出來,「和*圖*書你看,市裡組織的繪畫比賽,一等獎有一萬塊獎金呢!」
阮眠揪著草葉,看向湖面,目光漸漸放遠,落到湖對面的一棟屋子上。
煙味?
個人基本信息、證件照、生活照,甚至是從小到大的成績單,入團申請書的複印件……一應俱全。
一隻大青蟲慢慢爬到她面前。
司機點頭,開始啟動車子,迎著路燈駛向夜色深處。
他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三個字:「叫阮眠。」
通話結束。
這時,講台上的英語老師朝角落這邊看過來,她立刻低下頭,「—d……」
另一台屏幕左側是股市曲線圖,右側是密密麻麻還在不斷更新的數據。
「以後有不懂的問題都可以來問老師。」
班主任已經發現了她,輕咳一聲,問,「有什麼事嗎?」
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接過手機,接通。
一會兒后,後邊才有淡淡的聲音傳來:「回家。」
踏上最後一節台階。
齊儼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紅底小照片,女孩面色白皙乾淨,抿唇淡笑著。
那裡應該還有一扇未關的窗戶。
「齊先生,常醫生的電話。」
嚴陣以待。
班主任正逮著一個男生在訓話,阮眠偷偷從後門進去,回到自己座位。
聽到這裏,阮眠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她想到什麼,突然起身。
阮眠「騰騰騰」跑上樓。
下一瞬,她看到——
沒想到還是遲到了。
她敏感地聞到撲面的風裡帶著雨的氣息,還有淡淡的……煙味。
幾分鐘后,阮眠站在牆外,透過門向裏面張望,看到花木間的身影,她心裏一松,喊了一聲,「王爺爺。」
和之前走廊訓話時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成績掉這麼快,該不會早戀了吧?」
外邊車流不息,熱熱鬧鬧的,車裡卻安靜得過分。
潘婷婷原本只是打趣,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再一看被謝的那人,也是窘得四處亂瞄,她樂得拍桌大笑。
下了早讀,阮眠到辦公室找班主任,準備先把練習冊費補交上。
潘婷婷又「啪嗒」咬開一個瓜和_圖_書子,笑得合不攏嘴,「阮眠,你得謝謝你同桌,早上要不是他打掩護,你估計也要去老陳那感受一番唾沫洗禮了。」
「常寧。」語氣平淡。
「睡眠的眠。」
阮眠知道父親煙癮重,早年傷了肺,一咳起來就沒完沒了,眼看就要遲到,又不想從客廳經過,只好從後門繞出去。
他面前有三台電腦。
「要看是哪種鳥咯,」潘婷婷嘿嘿笑了笑,「有些鳥吃蟲子,」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有些鳥專門吃女人……」
他單手搬了幾盆進來,瞥見主屋窗戶都大開著,眼看大雨就要下了,又轉過身,「幫我去把那屋的窗戶關關。」
一個男人正倚在窗邊抽煙。
又抬頭望了一眼二樓某個開燈的房間,轉身鑽進自己的小屋。
潘婷婷父母在東莞開服裝廠,她一個人在z市讀書,以前每個月零花錢都很闊綽,可自從金融危機后,每個月打進卡里的錢就大大縮水了。
牆壁上時鐘的短針連續走了七圈,窗外天邊壓的烏雲也越來越重,一隻紅色塑料袋裝滿了風,正四處飄著。
「現在高三了,時間緊迫,什麼事都沒有學習重要……知不知道?」
阮眠放下書包,「我幫您。」
老人擺擺手,「不用,我一個人能行。」
是個獨臂老人,正邊打呵欠邊走過來。
那邊的人先開口,「怎麼樣,回來還習慣嗎?」
齊儼的視線慢慢掃下來。
男人的重重咳嗽聲蓋過了她後面的話。
「阮眠?」
阮眠起床洗漱,準備上學。
那邊說了什麼,他眉心皺了一下,很快鬆開。
依然是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眼神安安靜靜的。
她抿抿唇,「婷婷,你知道鳥吃什麼東西嗎?」
教室里一陣鬧騰,不一會兒人就走了大半。
進入市中心,城市的繁華和著夜晚涼風撲簌而來。
她聽見女人在問,「你昨晚說的那個齊先生,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就……」
她得趁還沒下雨,到外面找些蟲子。
助理又回頭看一眼,只見他大半張臉都陷進了陰影里,偶爾車窗外有燈光https://m.hetubook.com.com鑽進來,從那挺直的鼻樑上一躍而過,連蒼白的臉色也被映照出來。
他靜坐著,猶如一座木雕。
偏偏她的兩大愛好還都需要金錢支持……現在一看到錢都眼冒金光。
她比以前起得要晚,背著書包匆匆下樓,卻被客廳里傳來的對話截住腳步。
屋外起風了,有樹葉「沙沙」的聲響。窗上樹影擺動,像過著一場黑白電影。
「就走。」阮眠開始收東西。
剛碰到地板,腳心生涼,像踏在冬天結冰的湖面上一樣,阮眠打了個冷顫。
齊儼先去洗了個澡,沖乾淨身上的酒氣,頭髮擦了半干就來到書房,拉開椅子坐下。
姓名:阮眠。
曾玉樹嘴角抽了抽。
「我記得現在你們班那個阮眠,入學考試好像是全級第一名吧?怎麼就……」
他心裏暗暗嘆口氣。
潘婷婷正回過頭嗑著瓜子和他說話,「這新造型不錯啊,怪不得老陳一逮到你就剎不住使勁往上吐唾沫星子呢!」
班主任收了錢,在核對本上她的名字旁邊打了個勾,看著眼前這個拘謹又纖細的女生,溫和地問,「最近學習上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齊儼從窗外收回視線,「什麼資料。」
膽子也真是夠大的。
幾分鐘後車子開出來,他這才利落地關門,落鎖。
新班級的座位是按照分班成績排的,阮眠現在坐在第四組最後一排。
講台上的地理老師竟然換了一張臉,她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
阮眠搖頭,聲音小小的,「沒有。」
她把一樓的窗戶都關上,可「砰砰」作響的聲音還在偌大室內回蕩,又看看四周,瞥見二樓樓梯處鼓風閃過的一抹黑色。
靜默良久后,他又重新將所有的資料細細地過了一遍,天色蒙蒙亮時分,才回房睡覺。
男人的視線已經捕捉到她,追了過來。
阮眠想問她是什麼意思,恰好上課鈴響了,走廊上三三倆倆成堆聊天的同學都陸續走進來,語文老師也拿著一疊卷子出現在門口,於是就沒問。
隨著一聲提示音,屏幕亮了,有新郵件進來。
他眸色漸漸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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