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要怕不要怕，門反鎖了不是嗎？那人進不來的。可越是安慰自己，腦中越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在法制頻道看到過的入室搶劫殺人案，她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床底、衣櫃什麼地方都行，可雙腿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她用力咬住下唇……
她又重新認真看了一眼紙上的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這像是一個男人的字啊！
不過一想到自己又擁有了許多他的字跡，而且這還是他特地為她寫的，簡直比什麼都開心。這次一定不能辜負他的心血，怎麼也要考個理想的成績出來，阮眠在心底暗暗下決心。
阮眠吸吸鼻子，進廚房煮早餐。
潘婷婷以為她也和自己一樣在考試前看小說減壓，說不定還是上次送她的那本，剛想瞄瞄她看到什麼內容如此心神蕩漾、臉頰泛紅，沒想到回頭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阮眠搖頭，怎麼會想到他？
他……他居然幫她把數學考試的重點劃出來了？！
潘婷婷湊過來，「這份考試重點是誰給你整理的？」
樓梯剛走到一半，她又聽見清脆的「啪」一聲，微微睜大的眸子里儘是王佳心被應浩東一巴掌打在沙發上的畫面……
阮眠知道父親脾氣向來不太好，可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動手打人，打的還是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記得上次發燒，醒來時也是發現身上蓋了毯子，或許那次也是他？
兩人吃完早餐，接下來也沒什麼安排，阮眠就開始照著那份整理出來的考試重點複習數學，男人則是坐在她旁邊，繼續給她整理其他學科和*圖*書的重點內容。
鐘聲一停，阮眠察覺到他眉心輕輕皺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她捂住雙眼想躺回去裝睡，可他卻並沒有醒過來，而是側過身正對著她。
心臟彷彿跳到了喉嚨口，她靠在門邊輕輕喘氣。
颱風過境，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屋裡卻是難得一片安然靜好。
粥倒是熬得還不錯，軟糯清香，入口即化。
阮眠的國慶三天假期都在對照重點複習考試中度過，假期返校第一天，她早早來到學校，捧著裝訂成冊還包了書皮的考試重點，一邊看一邊輕笑。
保姆走之前早已把冰箱清空，她翻了一遍，在角落找到一根黃瓜，也算是意外之喜，尋思著可以做個拍黃瓜，再熬點白粥，簡單對付過去。
其實那個時候他們還沒那麼熟，這個男人整天又冷著一張臉，她心裏有點兒怕他，連和他說話都很緊張，這樣小心翼翼的情緒，似乎從墓園回來，知道他就是九年前的那個人時，就漸漸地淡了。
考試結束阮眠回到家，家裡冷冷清清的，她泡了泡麵當晚飯，吃完回房間看書，大概十一點就上床睡覺。
阮眠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被砸了一下，狠狠地疼起來，她用力抹了一把臉，跌跌撞撞地往樓上跑。
應浩東似乎還不解氣，氣得又掃落了桌上的一套茶杯，「你說你配當一個母親嗎？啊！當年帶我兒子回老家，結果一場高燒就把他燒成了啞巴，現在倒好，直接把人搞丟了……」
「軟綿綿，我問你個問題。」
潘婷婷掃了一眼教室，大家都在埋頭複習，
和圖書她頓時覺得沒什麼意思，撇撇嘴又轉回去嗑瓜子了。
她當即愣在了原地。
心忽然柔軟得一塌糊塗。
「無妨。」
睡到半夜，阮眠被一陣重物倒地的巨響吵醒，她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卻立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覺得自己應該考得還不錯，至少複習到的、會做的部分都做好了，想把這個消息和他分享，可冷靜了下，又覺得還是等成績出來再說，免得空歡喜一場。
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多好？
該不會是家裡進賊了吧？她連鞋子都沒穿，迅速跑過去把房間門反鎖了。
阮眠從床頭找到手機，撥通號碼，「嘟嘟嘟」的聲音響了許久，那邊都沒有人接聽，她閉了閉眼，身子軟軟地落到地板上。
齊儼洗漱完回來已經是十分鐘后，小姑娘正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拌著粥，他在她對面坐下，抽過紙巾擦乾手。
從樓下傳來的一聲高吼刺破死寂，卻猛然讓她緊張的心鬆了下來，這聲音……
到傍晚的時候雨開始小了，天黑以後連風都靜止下來，颱風「鯉魚」就算這樣過去了。
警察局那邊要過了二十四個小時才立案，說是讓他們先回家等消息，呵呵，哪裡能等得下去，等案子立起來，孩子都不知道被人拐到哪裡去了。只好不停地在外面找，奔波了大半天，連滴水都沒喝，此時真的是精疲力盡。
哎，她什麼時候才能像他一樣寫這麼好看的字啊？
不對！
咦，那是什麼？阮眠的目光被桌上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吸引了過去，疑惑地拿起來一看，赧然地輕咬了一下舌ｗｗw•hｅｔｕbｏｏｋ.cｏm.ｃｏm尖。
這樣的睡姿一定很不舒服，可他的眉眼卻稍稍舒展著，微亂的頭髮垂在額前，比起往日的淡漠，此時的他平添了一絲溫和。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黃瓜，剛入口便聞到一股醋味，他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面色平靜地吃完了一整塊，又低頭喝了一口粥。
在緊張的氣氛中，高三第一次期中來臨，直到最後一科英語考試結束，阮眠才有一種真正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可也只是如果，落地鍾「噹噹當」敲了八下，早上八點了，她的生物鍾向來很准，今天卻難得睡了個懶覺，其實和平時相比，她的睡眠時間縮短了不少，但大概心情好的緣故，卻絲毫不覺得疲累。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又聽到女人的哭聲，聽起來好像是那個女人的，心裏不禁疑惑，這到底是怎麼了，三更半夜的。
看來他好像不排斥吃酸，阮眠暗暗鬆了一口氣。
「小啞巴，小啞巴，」阮眠的喉嚨極其苦澀，聲音一點一點地從那處壓出來，「我弟弟……不見了。」
考試什麼的都是浮雲，閉閉眼就過去了。
幾乎在薄毯蓋上來的一瞬間他就醒了過來，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發梢掃過自己頸邊的那種癢意，頭部卻開始陣陣暈眩，他隱隱預感到這麼些年消耗身體的懲罰大概要來了。
簡直越扯越離譜了。
王佳心蓬頭散發，只知道哭，一個勁兒地哭，語無倫次，「我不知道，你來火車站接我們，輝輝很開心，我又剛好遇見以前的同學……我以為他先跟你回家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不見……」
這麼厚的一疊，在手心裏有著沉沉的重量，她閉上眼，幾乎能想象到昨晚他就坐在這裏，低頭一筆一劃地寫著……
「喂？」在嘟聲即將結束時，那端傳來一個帶著睏倦睡意的低啞男聲，似乎一會兒才看到來電人是誰，他的嗓音不自覺放柔，「阮眠？」
阮眠輕輕翻過一頁，邊角都要壓得平平整整才繼續看，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這個溫度剛剛好，」阮眠把涼得差不多的粥推到他面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家裡……只剩下這些東西了。」
阮眠拿了一小塊黃瓜放進嘴裏嘗了嘗，味道好像有點怪？她回憶著製作過程，是不是放了兩次醋？她懊惱地嘆氣，這時，白粥熬開了，「咕嚕咕嚕」地頂著鍋蓋，她連忙把火調小一點，不經意轉過身，瞥見門邊倚著一道修長身影。
阮眠又凝神聽了一好一會兒，這才確定真的是父親回來了，雖然從小到大她從未在他身上獲得過任何的安全感，可此時此刻，她是那麼感激他出現，哪怕只是一把聲音。
不等阮眠回答，她又問，「該不會是……梁校草吧？」
潘婷婷卻覺得自己的猜測很合情合理，「你想啊，上次你借他英語筆記，這次換他投桃報李給你整理重點，還有啊，你們之間現在又沒了小霸王花的阻礙……」她嘿嘿笑著同時彎了彎兩個大拇指。
哎，他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又站在那裡看了多久？
她不敢再偷看下去了，怕自己的心跳得太厲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還帶著微微溫熱的薄毯蓋到他身wwｗ.ｈｅtuboｏk.ｃｏｍ•coｍ上，昨晚上她太急著下樓，根本沒有拿毯子，難道是他後來特地上樓去拿的？
阮眠把兩碗粥端出去放到桌上，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什麼，小跑著上樓，下來時手裡拿著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給你，洗手間在那邊。」
然而，另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卻不斷地疊加著，漲滿心間，不敢讓他知道，怕那層紙一旦捅破……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拒絕她，卻又隱隱期待他的反應，這種感覺矛盾又複雜，比最深奧的數學題還要讓她無措。
耳邊只聽到她沉重的呼吸聲，齊儼意識到什麼，揉著眉心從床上坐起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阮眠的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眼來，見男人半躺在對面的沙發上，他手腳修長，那張能容得下她整個人的沙發，對他來說顯得太小了，幾乎一截小腿都橫在外面。
入秋的夜晚涼意已很深，阮眠披了一件外套下樓。
齊儼笑了下，「早。」
「等一下就可以吃早餐了。」她用勺子把粥舀起來放進碗里，一大一小兩個碗並排放著，光是看看就覺得很溫馨。
「早安。」她還吃著黃瓜，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她腦子很亂，可是卻又有明確念頭，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
應浩東又踢翻一張椅子，「總之我兒子要是找不回來，我他媽跟你沒完！」
「軟綿綿啊，臨時佛的大腿我們這些學酥可抱不起啊。」潘婷婷又摸出一包瓜子，撕開，往嘴裏丟了一顆，「萬般皆下品，唯有瓜子香。」
阮眠笑笑不說話，繼續記重點。
她坐起來，下巴抵在膝蓋上，安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