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高遠「嘖嘖」兩聲，勾上旁邊人的肩，「兄弟啊，咱也是活了這大把歲數，你有見過敢跟……向來不近女色的齊先生撒嬌的女人嗎？」
陽光從窗外爬進來，一簇一簇地在她膝蓋上晃動，屋裡瞬間變得亮堂堂的。
落地鍾敲了十二下，而那個說很快回來的人卻還不見身影。
「心悅卿兮卿不知」，他說喜歡我，他喜歡我啊！一顆心像泡在蜜糖水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心念一動，點頭，收回了手。
阮眠抬頭，迎著光去看他的眼睛，那雙她最喜歡的眼睛，微挑的眼角有笑意，他們的眼中都只有對方。
是他。
「剛剛有人在看。」
高遠摸摸鼻子，嘆氣，「我也是今天才聽說他會做飯。」
齊儼拿起酒杯，仰頭喝下。
「小嫂子熱壞了吧，來，過來這邊坐坐。」
兩人的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萬分，「那是誰在做？」
最後，湖裡那條肥美的魚果然也沒有逃掉，被人從水裡提起來，扔進桶里。
「……什麼錯了？」
她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他這是一語雙關，紅著臉點頭。
溫熱氣息擦過她耳邊，「對嗎？」
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麼都覺得開心。
阮眠從廚房出來，剛要鬆一口氣，沒想到客廳還有兩個人，頓覺頭皮發麻。
發間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柔柔地、輕輕地壓了下來，不同於上次他摸她頭髮的感覺，這次是——
是夢嗎？
後面齊儼果然就沒有再拿起過酒杯，大部分的酒都被常寧和高遠喝完了。
伸手把她垂落頰邊的髮絲撩到耳後，如同紅瑪瑙般的耳根露了出來，他聲音低低的，「你先……冷靜一下？」
他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我先出去看看……」
「對對對！」
不過，他們的期待到底還是落空了。
阮眠揀了張小木椅坐下，「不是我在做飯。」
齊儼斜靠著旁邊的青石，和_圖_書低頭含著一支煙，從兜里掏出打火機正準備點上，餘光一偏就看到了她。
阮眠閉上眼睛，其他感官被無數倍放大，她能聞到他指間淡淡的煙味，也能感覺到光線被遮掉一部分，感覺到他的鼻尖輕輕蹭了一下自己的，她抿了抿唇，等待著，等待著……
於是，阮眠頂著一張密布紅暈的臉在客廳坐了十分鐘，一邊等他回來一邊喝著大果粒酸奶，完全是純粹的機械性動作，她必須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分散注意力。
有鳥在叫，有風吹來，長發亂了，兩人的衣擺纏在一起，有說不出的親密。
心跳和呼吸幾乎一起停止了。
他再一次精準地捕捉到了她心裏的聲音。
阮眠收回視線，剛剛倍增的勇氣彷彿也隨著一下就散了，感覺到他的下巴輕貼上自己額頭，她又覺得其實這樣抱著也挺不錯的。
齊儼放下筷子，抵唇輕咳了一聲，「婦產科。」
齊儼一手牽著她，一手提著桶，「草魚。」
「還能有誰！」常寧先反應過來。
齊儼提著捅進來，看她一眼，笑了，「在這裏不怕熱？」
一旦打破了個口子，便怎麼也無法控制住，她還想跟他更親密些。
真是大飽眼福。
喔。原來常醫生是婦產科的。
怎麼捨得逃開？
高遠一個沒忍住，「噗」的一聲嗤笑起來，「我先扶他上樓。」
手心被塞入一張小紙條，「這才是正確的答案。」
醫院有什麼科室是她總有一天會去的？阮眠有些不明白，又把剛剛的問題問了一遍。
那麼現在……
她踮起腳尖。
那這夢也太美了，可不可以不要醒來？
阮眠立刻打開門。
從喜歡上他的那時起，滿心滿眼都是他，一開始都根本不敢想會得到他的回應，如今暗戀的種子被允許在煦日和風裡生長，才剛種下，她就滿懷期待花開那一天。
齊儼又低了頭，兩指和-圖-書輕輕捏住她下巴，抬高些許……
對面，高遠開了一瓶酒，倒滿一杯推過來。
常寧都已經開始有些大舌頭，「前幾天我們科室來了個病人，耳朵聽不見……最後折騰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阮眠打開一看——
所以那真的是她才有的福利？
齊儼輕笑出聲，又重新低下頭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不等齊儼回答，主屋裡有兩個人一起走了出來，恰好阮眠都認識——他的朋友，常寧和高遠。
常寧捂著胸口，「說好的酸菜魚呢？」
他顯然早已和她想到了一塊兒，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她。
受不了了，再待下去可能就要自燃了。
整個人也彷彿浮在一層泡沫上，泡沫是彩色的，流光溢彩，她是輕飄飄的，心和身體好像在飛，她想捉住一些什麼東西……
阮眠走過去，離男人只有幾步遠的時候，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拉入懷裡。
兩人沿著湖邊往回走，不遠處老屋前停著一輛紅色跑車，大門也開著。
常寧眼神迷離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旁邊的男人，笑得神秘兮兮，「總有一天你也會到我那裡去的。」
是吻。
門被人從外面推了推，「阮眠。」
阮眠終於有了點反應，其實根本沒聽清他剛剛在說什麼，胡亂地點頭，見他起身往外走，立刻就慌了。
阮眠覺得自己不能繼續一個人待著了，她要去找他。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阮眠絕對不會相信，這個向來養尊處優的男人竟然也會做這些事。那她之前在他家裡吃的每一頓飯，是不是……
倒是她有點不好意思，輕聲問他，「那魚……」
會是誰呢？
可思緒根本不受控制——
阮眠覺得客廳也是不能待的，只好躲進了廚房，隔著一扇門都能聽到外面絲毫不加掩飾的笑聲……
「這是什麼魚？」
他一把摟住高https://ｗww.ｈetｕboｏk•ｃom.cｏm遠的脖子，「遠啊，我們和他也認識二十多年了吧？你有吃過他做的飯嗎？」
心臟用力撞著胸口，好似就快要跳出來。
阮眠搖搖頭。
哎哎哎。
待會或許可以用來做酸菜魚，她應該會喜歡吃。
酸奶喝完了，她把盒子扔進垃圾桶，進廚房洗手，順便洗了一把臉。
半個小時后，z市最負盛名的如意樓的經理親自帶著手下的人上門，一道道還散發著熱氣的菜被擺在了桌子上……
從此刻起，這個男人，他是我的了。
小姑娘迷糊懵懂的小模樣有說不出的可愛，齊儼微微低了頭，忽然想親親她——可這個念頭也只是轉瞬而逝。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然而，想象中的吻沒有落下，她的臉被他重新按回胸口。
齊儼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她的手心，示意她先進去，外面的太陽太大了。
還是不要了，免得再嚇到她。
他卻看也不看，只是語氣慵懶地應了一聲。
一個小時前才確立關係，現在就被人叫上「嫂子」了，她連他女朋友的身份都還沒適應過來……
心悅卿兮卿不知。
她伸手用力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胸口，摩挲著那柔軟的布料。
很快，一瓶紅酒就見了底。
另一個糾正，「小嫂子。」
阮眠疑惑地睜開雙眼。
淡定淡定。
「你、你之前不是說這是你……」
原來這麼久沒回來，是在釣魚？
常寧也一本正經，「第一次見識到。」
目光再追遠一些，看到一輛紅色車子正朝老屋開去，啊，原來他沒有騙她，還真的是有人。
怎麼可能？！
「齊哥也真是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這麼漂亮的小手哪能去做那些粗活……」
小姑娘站在陽光里，小臉紅撲撲的，眉眼彎成一道月牙兒。
「喲。」高遠吹了一記口哨。
他們算男女朋友了嗎？
她看了一遍遍，明www.ｈｅtｕｂoｏk.coｍ.ｃｏｍ明每個字都認識的啊，可腦子像斷片了一樣，怎麼也沒有辦法把這七個字的意思堆疊起來，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又一下，滿耳朵都是自己的心跳聲……
哎——
「嗯。」
「看來我們今天有口福了。」
齊儼走到阮眠旁邊坐下。
可是……這樣還不夠。
齊儼重新把她按回沙發，好笑道，「很快回來。」
阮眠這才抬起頭來看他，眸底矇著一層水光，另一隻手輕輕揪住他的袖子，心瞬間就滿了，像滿池的春|水，漲得快要溢出來。
他把魚從桶里撈出來，扔到砧板上。
他也喜歡我。
說完，他趴在桌子上，徹底醉過去了。
「這也是沾了小嫂子的光。」
她四處看了看，哪裡有人？
兩人掌心相貼，十指微扣。
彷彿還能透過時光，依稀望見她小時候的影子，可那個時候的他不知道，在將來的某一天，這個小姑娘會重新回到他身邊，將他心底空掉的那塊補上，密密實實的。
哪裡還能逃得掉？
他把她牽到沙發旁，「先坐著，我出去一會兒。」
他用刀貼著魚脊骨把魚肉片下來，側頭過來看她，「嗯？」
阮眠怎麼也沒有辦法繼續把「老婆」兩個字說出口，紅灧灧的唇緊緊抿著，眸底羞意翻湧。
一個說，「當然是嫂子。」
「……喔。」
「是我做的。」
常寧的視線也緊緊地盯著兩人相握的手，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偏偏一句話都不說。
兩人的身體貼上，屬於各自的體溫隔著兩層薄薄的衣衫去尋找彼此，聽著那清晰有力的心跳聲，阮眠才真正有了一種踩在實地上的踏實感。
「你的答案。」
她在湖邊一棵樹下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又看看他腳邊放著的釣竿，心下明白了。
來的路上還是陰天，現在頭頂是一片無垠藍空，林間草地上，到處灑滿了碎金子似的陽光。
他也壓低聲音，「hｔｔps://ｗｗw.ｈeｔuｂook•ｃoｍ•ｃoｍ留給你待會吃，現在先不用吃那麼飽。」
風從小樹林里吹來，平水生微瀾，一波波的銀光泛起來……
她不經意瞥見釣竿正前方的水面上波瀾大作，立刻晃了晃他的手，「有魚上鉤了。」
阮眠臉皮薄，哪裡能抵擋得住他們這樣的無聲轟炸，而且想到剛剛那一幕也被他們看了去，更是羞得滿臉通紅。
阮眠埋頭吃東西，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高遠不停搖頭，「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
他剛剛跟我表白了。
高遠又開了一瓶白的，給三人滿上。
他隨手把打火機和煙丟在一旁，朝她招了招手。
接著又眼神略帶警告地掃了前面的兩人一眼，對方非常默契地朝他打了個「ok」的手勢。
齊儼正要伸手去拿，衣擺忽然被人拉了一下，他轉過頭，見小姑娘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不要喝那麼多，好不好？」
「是誰來了？」
嬌嬌軟軟的聲音，像羽毛一樣撓人。
只見他把袖子捲起來，從架子上取了一把刀，有條不紊了地去了鱗、腮、內臟和魚線，又抽過廚房紙去吸魚表面的水分。
阮眠聽頭不聽尾，「常醫生，你是哪個科室的啊？」
她屏息凝神聽了一會兒，居然聽到他們在討論該如何稱呼她。
常寧難得放假，加上又是端午節，本來就是抱著不醉不歸的念頭過來的，自然也是利索地幹了一杯酒。
咦，不近女色？
阮眠卻有些急，想推開他去收桿，沒想到他突然低下頭來，「反正已經上鉤了，逃不掉的。」
見那纖細身影飛快消失在門口，齊儼這才收回視線，繼續對付砧板上的魚。
兩人安靜地抱了一會兒。
不過，心裏怎麼就那麼開心呢？
至於呼吸……早已忘了那是怎麼一回事。
真的捉住了——他的手，修長有力的大手。
「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樣，來來來，我們這兩隻單身狗干一杯。」
不多會兒，齊儼兩手空空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