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難道光看一張臉就完全改變想法……這樣不膚淺嗎？
觀眾們嘩然了，「怎麼可能！？」
等在車裡的司機一邊看表一邊往這邊看，阮眠也知道時間不多了，輕輕地點頭，然後鬆開他。
幸好勉強在他上車離開前找回了一絲理智，「這是……我買給你的襯衫，覺得挺好看的。」
在這娛樂時代，此舉無疑會激起大眾更高的八卦欲，可無論他們怎麼扒，似乎都沒有辦法窺探到更深更私密的信息——那個一夜成名的小姑娘好像忽然被人層層保護起來似的。
阮眠接通電話。
「……吃過了。」
姜楚：「我說你爸也真是太不要臉了！」
阮眠笑得很溫柔，「我找到了讓自己的心全然靜下來的方式。」
同一時間，後台休息室里的齊儼也挑起眼角，他看著舞台中心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唇角緩緩勾起笑意。
阮眠總算見識到什麼是善變的女人了。
和那幅《繁星》一樣，每個細節都纖毫畢現，自然逼真。
又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管姜楚就在身後看著，上前抱住他的腰，「你什麼時候才回來？」
「謝謝。祝願你以後一切都好。」
那是她的秘密，甜蜜的秘密。
誰……為色所迷了啊？
「攤上這樣的爹，也是夠夠的了。關鍵是還不能和他撕，免得被人利用來大炒特炒。其實這點我站你家那位的邊，你現在初露頭角，名聲大噪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齊儼正準備等她掛斷，聽到她喊住自己，「嗯？」
「你都說了那是之前。」姜楚笑眯眯地打斷她，「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被迷成這個樣子了，就衝著你男人那張臉那身材，怎樣也不吃虧啊！真的阮眠，為色所迷一點都不可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應浩東也開始頻繁接受各種訪問，甚至被冠上了「天才少女畫家父親」的名號，樂此不彼地分享著女兒成長路上的各種勵志故事，儼然是一副「愛女心切」的慈父形象，他也非常擅長抓住每次採訪機會，總要連帶著把自己的公司大肆宣揚一番。
丈夫對前妻女兒截然不同的態度，讓王佳心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雖然說隨著公司運營的好轉，夫妻感情較之以往也有了回溫，可費盡心思努力了那麼久，自己的肚子還是沒有好消息，一想到自己那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兒子，她不由得陣陣和圖書心寒。
阮眠繼續說下去，「因為小時候的陰影，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只要一握起畫筆，我的手就會抖。」
這才是她改觀的真正原因。
她咳得眼淚汪汪，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鼻尖忽然被他的手指輕輕颳了一下……
小姑娘的口味他都瞭然於心，可畢竟姜楚也在，總要照顧一下客人的口味。
阮眠微抿的唇邊緩緩暈開笑意，「因為我遇見了一個人。」
觀眾們情緒激昂，主持人也追著原先的話題不放，「對於這種超現實主義的作畫方式，我記得你曾談過靈感來源——因為你看不清這個世界，所以你想把它畫清楚。當你獲得這樣的成功，我必須要說，你是真的成功了，就從你的《繁星》開始，你顛覆了大家對傳統油畫的認知……可你剛剛說，自己曾經連握畫筆都會手抖，那麼是什麼在這巨大的轉變中起了關鍵性作用？」
酒樓最有名的「蘭情閣」包廂，屏風名畫，山石綠植，上好的黃梨木座椅，處處布置得很是雅緻。
這段時間每次通話，她算了一下時差，大都是他那邊的凌晨兩三點，聽得出他聲音里的疲倦，可他總是很耐心地和她說話，甚至哄她……
台上，鏡頭慢慢推近，阮眠看過去，笑容落落大方，「我確實是去年十月份才轉去美術班，可事實上，在那之前，我曾接受過五年的專業訓練，只不過後來因為發生了某些事，所以就沒有繼續畫下去……這世上沒有成功是偶然的……」
一切都準備就緒。
知道齊儼一定也在後台看著，她睫毛輕輕往上顫動，眸底的柔光露出來，「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就應該不會有今天的我。」
專訪特地選了黃金時段播出，因為掐著「a美雙料狀元」和「顛覆傳統認知的超現實主義畫作」兩個爆點，節目組對此期望很高，沒想到的是，到正式播出時，收視率竟然大大突破預期，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一團光打過來，阮眠有些不適應地眨了眨眼，奇怪的是，明明上台前還有點小緊張，可真正站在這個地方，心底卻很平靜。
滿室生輝。
她「嗯」一聲。
車子很快沒入車流，消失在視線里。
「這是阮眠在去年市繪畫比賽中的獲獎作品——《繁星》。據說當時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主持人又看向觀眾席，「不知道大家第一眼看到這幅畫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是什麼感想？」
「抱歉，」男人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有些沙啞，「開學前可能沒辦法趕回去。我讓高遠送你……」
「齊儼。」
他的視線里，主持人上前抱住了阮眠，神色激動，「謝謝，阮眠謝謝你，我很喜歡這份禮物。真的謝謝你……」
「我想你了。」
阮眠的語調帶著回憶的味道，「事實上，這幅畫不是用畫筆畫出來的，」她向鏡頭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說出來大家可能不相信，在美術聯考的前一個月，我甚至連用畫筆打出一條理想的線條都很難……」
齊儼幫她順著背，「好點了嗎？」
於是，各類媒體雜誌的目光便放在了阮眠的家長身上——電視台的專訪曾為他預留了一個位置，可他不知為何缺席，這無疑是一個可攻破的缺口。
姜楚淡定地放下茶杯，裝作完全沒有看到這虐狗的一幕。
「看看要吃什麼。」齊儼把菜單遞了過去。
然而，更令人驚奇的是，當晚十二點后，除了配圖《繁星》的「我要畫清楚這個世界」話題還在外，其他所有和阮眠相關的信息都從網上撤了個一乾二淨。
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已經掛斷的手機，想象著小姑娘此時羞得滿臉通紅的模樣，眸底深處有笑意浮現。
半個小時后，服務員陸續把菜端上來，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慾大起，何況阮眠在來的路上肚子就開始餓了，沒想到一口湯喝得太急，嗆到了，背過身去咳嗽。
以前她也只是通過阮眠的隻言片語了解他，如今真正打了照面，心裏自然又有了另一番斟酌。
阮眠坐下后，給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她低頭先聞了聞，只覺得茶香氤氳，輕抿了一小口，唇齒留香，喉中的乾澀也有所緩解。
按照這種趨勢下去，將來涉及到的公司繼承、財產分配，勢必不能如她所願。
阮眠躺在床上和姜楚聊天。
姜楚又說，「之前是我太膚淺了，我應該鼓勵你勇敢上的。」
「什麼方式？」
阮眠把那幅畫拿起來，粉色的裙子隨著她的動作盈盈擺動，裙擺收好后，整個人又恬靜得如同清晨初綻的荷花，她正對著鏡頭，「我媽媽以前很喜歡看你主持的節目，所以我特地畫了這幅畫送給你。」
那場晚會是她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所有的黑暗ｈttps://m.ｈeｔuｂｏok.ｃｏｍ.cｏm和不甘，從那以後都遠遠離去……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心思竟然細膩成這樣。
「省美協的副會長曾對這幅畫給予了高度的評價，當然，作為一個只具備基本藝術欣賞眼光的普通人，我第一眼看到這幅畫時就被它迷住了，那是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美妙，我彷彿能透過這片星空，去窺見更神秘遙遠的宇宙……我非常好奇它的成畫過程，到底要用什麼方式才能把油畫畫得比照片逼真，同時又不失去它的意境？」
節目播出半個小時內，微博話題榜就多了這樣幾條——「像照片一樣的油畫」、「我要畫清楚這個世界」、「《繁星》阮眠」……熱度一直居高不下。
主持人臉上的驚訝很生動，「那你是怎麼克服的？」
「哎呀，這你儂我儂的，真是羡煞旁人啊！」姜楚走上前來摟住她的肩，「弄得我也好想談場戀愛了。」
哎……怎麼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了。
軟糯軟糯的聲音，瞬間讓齊儼心底的某個角落軟得不可思議，窗外儼然已是墨色翻湧，天邊掛著一輪淺淺的月，暈開朦朧的光澤。
專訪結束后，時間接近中午十二點，齊儼已經事先在如意樓訂了包廂，一行人到的時候，經理已經在一樓大堂等著了，「齊先生，這邊請。」
那邊：「嘟嘟嘟。」
「不能騙我。」
齊儼笑了笑，「待會就去。」
工作人員把阮眠特地準備的禮物送上來，主持人激動地站了起來，這段並沒有事先排練過，所以她的每個表情看起來都很自然，「這是……」
她從些許嘈雜的背景音里聽到了自己名字，「阮眠。」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阮眠看到來電人心跳就快得不行，「楚楚姐，他打電話來了，我先不和你說了啊。」
又忍不住想起高遠，難道就因為他沒長一張好看的臉，所以才三番幾次碰壁嗎？其實她覺得他雖然五官也長得不錯，就是偏粗獷了些……
姜楚趁機在主持人開口追問這個人是誰時出聲，「每個人都會有一段迷惘期，我們在這個階段很需要得到別人的指引和教導，但如果一個人自身不努力，那麼就算來指引她的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思想家，那麼我想她也是一事無成的。所以，小師妹，成長的指引固然重要，但它無法掩蓋你自身努力的光輝。你的成功，最應該感謝的人，其實是自己。」
不管hetubook.com.com是應浩東強行對外塑造的「父女情深」，還是王佳心各種各樣別有用心的試探，除了偶爾心裏覺得膈應外，阮眠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她的全部心思都用來等那個男人回來。
等他們坐下后，主持人側身看向阮眠，「首先先恭喜你，我們已經和a大確認過，你的專業成績和文化科成績都是a美的第一……大家都知道，作為藝術生，要想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我還聽說，你是在高三第一學期才轉去學美術的，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成功經驗？」
姜楚也接上去，「我同意趙老師的看法，對畫者來說，天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後天努力同樣重要。這大半年時間來，就我知道的，她在畫室練習的畫稿疊起來應該是……」
掌聲起，三人一同登場。
一時之間，訂單如雪片般飛來，不管是名聲還是實際利益，他似乎才成了真正的大贏家，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對阮眠的態度那也是雲泥之別，看她的眼神也帶了一種過去從未有過的關切，就像看一顆搖錢樹似的。
他低笑，語氣難掩愉悅，「好。」
阮眠還來不及從之前的情緒里出來，瓮聲瓮氣地問她，「你之前不是……」一點都不看好他們嗎？
她又不是因為那張臉才喜歡他的，雖然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很好看，基因這麼好，以後生的孩子……
阮眠在床上翻個身，把小猴子抱進懷裡，胡亂揉了揉它的腦袋，「你吃飯了嗎？」
她搖搖頭，卻不再說了。
很快，連上次市繪畫比賽頒獎的視頻也被人挖了出來，和各種驚爆人眼球的標題一起推送到大眾面前，迅速引發一片熱議。
阮眠：「我試著和他談過，可是沒什麼用。」
轉眼間，暑假就要結束了，除了每天一通電話以解相思外，兩人已經有差不多兩個月時間沒見。
「不用，到時楚楚姐會送我過去。」
「真的？」她偷偷問過他助理，他經常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畫是以第三者的角度畫的，畫面上有一個大屏幕，站在中心的是主持人，她穿著玫瑰色的旗袍，手裡拿著話筒，雖然面容稍顯稚嫩，可眉間都是自信之色……
他的語氣頓了頓，「我也想……」
兩人又說了會話，想著他還沒吃飯，雖然不捨得，阮眠還是準備掛斷了。
「很像照片！」不約而同的聲音齊齊回應。
等m.hetubook.com.com了幾秒。
姜楚也不客氣，反正這裏的菜品樣樣都貴得離譜，她就隨便點了幾樣，不過見那男人波瀾不驚的樣子，心裏也清楚這點小錢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簡單的開場白后，主持人站起來，「讓我們歡迎這次的特邀嘉賓，a大美院雙料狀元阮眠和她的老師、師姐。」
他告訴我，如果前面沒有路，那麼就換一個方向繼續前行。
阮眠什麼都和他聊，卻從來不提起那個「想」字，怕開關一開，便再也控制不住，可這一次突然很想告訴他——
其實姜楚沒有告訴阮眠，一頓飯下來，那個男人基本上都在照顧她，自己幾乎沒吃什麼東西，何況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像他那樣身份地位的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姑娘，又怎麼能各方面體貼細緻到這種程度？
齊儼是臨時回來的，幾乎是吃完飯就要趕去機場，阮眠知道后又感動又心疼，真是百般滋味縈繞在心頭，原本很多想和他說的話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齊儼抱著她柔軟的小身子，也難得生出一絲不舍的情緒，可那邊實在忙得無暇分身，什麼時候回也是個未知數，他稍稍低頭在她耳畔落下一個極輕的吻，「等我回來，嗯？」
她的手比了比，「差不多是這個高度，當然還不包括各種廢稿，她沒有辜負她的天賦，她用自己的勤奮和謙恭為它錦上添花。正如她所說，這世上沒有一種成功是偶然的，你想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東西，你就要先付出別人付不出的努力。」
趙老師也說，「阮眠是我見過的最有繪畫天分的學生，天賦這種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可遇不可求……」
「行了，重色輕友的傢伙。」
又循例問了幾個問題，專訪便接近尾聲了。
先前還以為這個柔弱的女孩連上個本科都很困難，沒想到人家一下成為重點大學a美的雙料狀元，繪畫天分一展無遺，又聽說那幅《繁星》已經被追捧到了六位數的價格，可想而知將來會是怎樣的一段坦途……
主持人做了簡單評價后，又進入下一個主題，大屏幕上緩緩投放出一幅畫，深藍色如潮水般從遠方湧來。
掌聲雷動。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有一個地方，是需要靠「阮眠家屬」的名義才能進去的。
他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幫我划複習重點，幫我講錯題，幫我檢查試卷……
聲音又低又啞，「還欠你一次畢業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