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男人偏過頭來，細細盯住她的眼睛，不急不緩地說，「家裡的老太太最近幾日頻繁失眠頭疼，又不肯來醫院，剛好梅醫師是這方面的專家，不知能不能麻煩你跟我回去一趟？」
她還隱瞞了一部分事實：大學時因父親的緣故，她曾選修過古董鑒賞的課，還有……自從知道他是Ansel后，她在網上搜過他的信息。
男人體貼地開口，「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老太太從她眉間的真心實意中，探看出這句話並沒有敷衍附和的成分，心裏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那邊愣了幾秒，「你怎麼知道的？！」
換過床單和被褥后，老太太就離開了，梅苒坐了一會兒，聽到有人敲門。
還沒等梅苒回答，她就賊兮兮地笑了，「嘿嘿，我懂的。低調低調嘛，到時可別忘了發喜糖喔！」
天啊，一向準時的親戚竟提前了兩天到來，而且還是在這麼一個不合時宜的地方。
替老人家把過脈后，梅苒開了幾帖溫和的中藥，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走了，不巧的是，外頭又開始下起雨來。
可對他而言肯定遠遠不止這樣，對著這樣珍貴的古品，這個男人的目光里儘是欣賞、溫柔，甚至是寵溺。
她心裏比任何一個人都好奇，除了音樂外，他的另一個世界是怎樣的。
梅苒：「……」
他點頭，那樣一雙深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她，似乎不容她躲開一分一毫。
何況三年前在普羅和-圖-書旺斯那晚，她還那麼近距離地看過他。
家裡還斷著水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樓梯上下也麻煩，這兩天還是住在外面比較方便。
腦中清晰地浮現剛剛他賞玩那青瓷梅瓶的畫面，她彷彿有一種錯覺，那雙輕撫著瓶身的手似乎流連在自己身上，情不自禁的，渾身像過了一陣電似地顫動了一下。
看得出來他對古董珍玩確實情有獨鍾，連那博古架，都是由千年陰沉木極品金絲楠所制，更不要提其上陳列的無價珍寶。
梅苒把事情簡單提了一遍，餘聲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沒事，人家多好啊還讓你留宿，你就當住在普通朋友家裡唄，除非你自己心裏有鬼……哎，怎麼不說話啊，該不會被我猜對了吧？」
「姨婆，」傅時謹淡聲打斷，「這位是梅苒梅醫師，我請她過來給您看看病。」
「聲聲，他就是Ansel。」
老太太去而折返，手裡捧著一個木托，「這是時謹母親的睡衣，你們身材差不多，應該可以穿得下。放心啊，衣服都是乾淨的。」
「葯上好了，注意這幾天不要沾水。」考慮到外面水患嚴重，護士又體貼地給她的腳裹了一層塑料膜。
梅苒連忙打消了想在醫院住一晚的念頭。
梅苒面上頓時現出些許「班門弄斧」的赧然，「我爸爸年輕時也醉心收藏古董，我聽他提過這梅瓶，聽說是永樂瓷器不可多得的代表之一。」
明https://www.hetubook.com.com知道這些都不屬於自己，梅苒也不敢看下去，生怕會不可自拔，她匆匆垂下的視線落到了玻璃保險柜的標籤上。
「還記得你曾經從你朋友那兒弄到一張他的照片嗎？」
他大概是不喜歡這樣多人的場合，面色清冷淡漠，不過扶著她的手卻很溫暖，很讓人安心。
他聽見了，卻沒有回答，專心走著腳下的水路，一步步把她背出了小區。
梅苒原先安安靜靜地任她打量，這才露出清淺笑意，「婆婆，您好。」
「傅先生，能麻煩你送我到附近的麗晶酒店嗎？」
她的心稍稍一動。
護士一邊上藥一邊跟她抱怨，「這次水災，醫院又迎來了一大|波病人，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病人太多，住院部也床位緊缺啊，這不，只能打走廊的主意了，唉，擠得每次連推車都過不去……」
「到了。」
梅苒「嗯」了一聲，「晚安。」順手帶上了門。
此時傅時謹也換了一身休閑的家居服下來，正好坐在她對面，兩人眸光對上，梅苒倏然移開視線。
「啊！」
「當然，」餘聲突然驚呼，「可我怎麼記得那好像只是一張不怎麼清晰的側臉照？」
怎麼辦，離他越近，好像越來越難以抗拒了。
目送那道緩慢移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梅苒剛想關上門，不經意瞥到斜對角的房間有輕微的光線透出來。
梅苒沉默。
收藏室的溫度一般都設https://m.hetubook.com.com得比較低，剛進來還不覺，待久了就有些不適應了，梅苒摸摸手臂。
男人聽到推門聲看過來，清湛的目光沒有半分訝異，似乎對她的留宿早已知情。梅苒輕聲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箇中原因。
梅苒微微頜首，老太太很是健談，一路和她說話，不知不覺兩人就來到一扇門前。
梅苒垂下頭，她心裏確實有鬼。
他第一次說這麼長的話就是為了讓她給老太太看病，梅苒哪裡拒絕得了，只能應下。
餘聲焦急地問，「怎麼了？」
漫上台階的積水黃濁不堪，她沒辦法想象這個人是怎麼過來的，除了一雙鞋是濕的，他身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狼狽。
房間很大，依然是古樸典雅的風格，空氣里也沒有發霉潮濕的氣息，看來平時應該會有專人過來打掃。
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傅時謹有那麼幾秒的怔楞，他側過頭來，「一米八八。」
飯間梅苒多少了解到，這偌大別墅只住了三個人，除了老太太和傅時謹外，還有一個司機老楊。
「好！」老太太連連點頭，拉著她一起進屋了。
屋內一派古色古香，梅苒在木製沙發上坐下，老太太忙不迭地準備著茶水點心，見她打量四周，笑著解釋，「這房子是時謹的外公留下的，有些年份了，他們祖孫倆就喜歡這些古玩意兒。」
正中老太太下懷，「梅醫師，不如留下來吃個便m.hetubook.com.com飯吧。」
老太太笑容慈愛，「早點休息。」
老太太剛剛還熱心交待過，除了可以去書房看書外，如果對古玩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去隔壁的收藏室看看。
梅苒耳根微微發熱，她看到他戴著白色手套，修長的指正托著一個花瓶，瓶身大概三十多厘米高，線條流暢，比例優美，花色細膩柔美——這是她作為一個外行人的最直觀評價。
到了樓下，身下的男人呼吸竟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浮亂，梅苒忍不住在心底輕嘆，「體力真好啊！」
梅苒輕笑，「怪不得。」
老太太皺眉解釋，「聽老楊說，山上有一段路被封了，車子過不去。」她拍拍梅苒的手，「幸好別墅里房間多，待會兒我找人去給你收拾一間出來。」
「這就是前年香港秋拍會上以1.93億港元成交的明永樂青花纏枝梅瓶？」
吃過飯，又休息了半小時有餘，梅苒尋思著確實要離開了，這時，老太太端著一盤水果從偏廳里出現，「可能要委屈梅醫師留下來住一晚了。」
有些人，看過一眼就不會忘。
男人的語氣略驚訝，「你知道？」
車子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別墅前停下，老太太一看到從車裡下來的人，立刻迎了上來。
醫院在市中心，地勢較高，算是輕災區，一樓幾乎人滿為患，連走廊都堵了個水泄不通。
「聽說你們那兒發大水了，現在還好吧？」
老太太說找人去收拾，肯定不可能是找傅時謹，她已經給他們添了麻和_圖_書煩，又怎麼能讓兩個老人家去幫自己收拾房間？
老太太心眼兒多尖啊，還特意強調梅苒梅醫師，以前能記得住人家醫生的姓就不錯了，看來這位肯定就是他所說的「還在努力中」了。
不過，下一刻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只見男人將她托緊穩穩地踏入水中，梅苒低頭一看，那原本可能浸上自己大腿的水僅是堪堪漫過他的小腿處，她忍不住問，「你多高啊？」
回到房裡，她先去浴間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案几上的手機歡快地唱起歌來。
經過二樓的時候，老太太指著東北角一間房說，「那是時謹的書房，你晚上無聊的話可以去那兒找書看。」
護士又擠擠眼睛，「梅醫師，門外那位大帥哥是你男朋友吧？」
「我也挺喜歡的。」
「啊！」她激動地圍著梅苒轉，「時謹，這就是你上次說的……」
啊？
既然客觀因素無法改變，留下來住一夜也無可厚非，梅苒站起來，「我和您一起去吧。」
梅苒感覺到腿根處清晰的陣陣溫熱，又低聲驚呼，「聲聲，怎麼辦，我那個好像來了！」
老太太年輕時不知見過江南多少世家大戶的小姐，這小姑娘風神靜婉，眸光清澈透亮，氣質風韻可一點也不輸，她自己在心裏就先打了個高分。
梅苒心下猶豫，可如何都搜刮不出拒絕這份盛情的理由，只能任由著被拉到了飯桌旁。
梅苒連忙道謝。
梅苒道過謝，剛想站起來，餘光就瞥到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