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媽，那我先下去了。」
幸好從窗口跳下的時候還有鼓鼓的肉墊著，有驚無險，看來平時沒白養那一堆肥肉，關鍵時刻還是有點用的。
右眼皮是跳財還是跳災來著？
「我知道，他一定被什麼事纏住了……不然……不會不來陪我老婆子的。」陸老夫人面上露出一種驕傲的神色，隨後又暗淡了下去，「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能撐到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這一生我只有他放不下，答應奶奶，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一直陪著他，好嗎？」
那邊傳來一陣死死的沉默，她幾乎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剛看到女兒的身影，葉父就神秘兮兮地朝她揚揚手，「快過來，看看爸爸這次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我……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微瀾摸摸自己的臉頰，唔，好熱。
「今天的會先開到這裏，明天繼續。」
老夫人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微瀾趕緊走過去握住她虛軟無力的手。
七月有花無人知，開在夜半無人識。
陸遇止的心輕輕疼了一下，他極輕極輕地在她臉頰落下一吻，「我也很愛你，會越來越愛。」
輕微的「啪」一聲，這大多開在夏季、喜歡溫暖的花，在人間的溫室里，在情人的低語中，徐徐綻開。
潔白而碩大的花朵，在兩人灼熱專註的目光里完全盛放，空氣中瀰漫開一股淡淡的芳香。
她費力想看清這個女孩的臉，無奈無法做到，只能握了握她的手。
如果這是生命中的最後一次……
兩老齊齊看過來，聽這年輕人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繼續說，「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們。謝謝你們養育了一個這麼好的女兒，她身上有太多吸引我的地方，無法一一細數，我們非常契合，彷彿為彼此而生……她是你們的掌上明珠，從今以後也會是我唯一的珍寶，我真心希望你們能把她交給我，我會好好愛她，疼她，護她……」
奇了怪了，我血多肉多，還被關在門外，蚊子怎麼不來咬我？
「我是陸家的管家，是這樣的，今天一大早……」王管家急急地說了起來，好說歹說把事情和圖書解釋清楚才說明打電話的用意，「我家老夫人想見你一面。」
飯廳里只剩下面面相對的兩人。
葉母瞪他一眼，「就哭！我高興！」
這難得一見的曇花一現，也比不上她千分之一的美麗。
平時在各種學術研討會上正經得不得了的葉大專家此刻竟像一個急著向大人獻寶的孩子，他從行李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木盒，他打開盒面，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立在桌上。
微瀾吃了早餐，這才回到卧室，把原本那皺得不能看的床單扯了下來塞進洗衣機，換了新床單后，她才扶著腰鬆了一口氣。
醒來時旁邊的人已經不在了，微瀾照例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扣扣可憐兮兮地蹲在床腳下，一雙骨碌碌的紫色眼睛寫滿委屈。
可他手上的動作分明不是這樣執行的，等微瀾意識到危險時，人已經連同毛毯一起被他抱了起來……
等待的時光長之又長，老夫人手術前吩咐過不準任何人通知陸遇止，自然沒有人敢違背她，微瀾徘徊了許久許久，終於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他終於對那些肉麻的台詞多少有點兒感同身受了。
「訂婚？」微瀾有點驚訝。
「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這麼說，你爸媽會這麼快答應？」男人朝微瀾拋來一個得意的眼神，手被她用力一掐，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下這麼重的手，謀殺親夫啊！」
「微瀾，你和你媽又在說什麼悄悄話？」葉父在樓下喊了一聲，語氣有說不出的酸味兒，「你們這娘倆怎麼總把我排除在外呢？好歹我也是一家之主呢。」
老闆追女朋友，他被虐得體無完膚，什麼時候也能有個小甜甜來撫慰撫慰他乾枯而寂寞的心啊？
爸媽不在家，這男人都堂而皇之地登門入室了，微瀾有點後悔邀請他來家裡看曇花了。
微瀾臉紅地點了點頭。
微瀾伸出自己的手，「給你掐回來。」
前任主人有張良計，可老子有過牆梯啊，雖說為著保住一隻血統高貴的貓的形象，這陽台是百年不爬了，但頂不住肚子餓得咕咕響啊！
微瀾正吃著早餐，手機響和*圖*書了，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接通，那邊的人似很是焦急，「微瀾小姐么？」
進了醫院，微瀾才發現自己的心是那麼慌，她艱難地平復著呼吸，加快腳步走了進去，護士正焦急地問著，「哪位是葉微瀾小姐，病人堅持要見到她才肯開始手術。」
「你來了？」她勉強睜開眼睛，微瀾注意到那雙蒼老的眼睛已經開始變得渾濁。
程楊：「……」
「你奶奶今天早上突然暈倒，現在在醫院搶救……」微瀾深深吸了一口氣，「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
又發來一條新信息：我媽讓你今晚過來吃飯。
「好，」微瀾站了起來，「我這就過去。」
那種事對熱戀的情侶來說再稀鬆不過，葉母也不是那守舊之人，那個年輕人看著也是真心以待，可女兒畢竟涉世未深，性子又單純，她作為母親，總該為她想好萬全之策，不能讓她生受分毫委屈。
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陸遇止猛地回過神，撞入一雙微微透著關心的清澈眸子，那一刻許多複雜的東西從心底湧出來，復又返璞歸真，他握住微瀾的手，「爸，媽。」
曇花已謝，合成了一小盞燈籠的模樣，低低地垂著頭，顯出一種楚楚可憐的顏色，陸遇止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困了？」
他多麼期待未來，有她陪在身邊的每一天。
男人順勢握住，將她拉進懷裡，輕笑一聲，「你捨得我可不捨得。」
曇花一現只為誰，窮盡一生為這刻。
再細細看那對陶俑的臉，赫然就是她和陸遇止的，可逼真了，連含情脈脈的眼神都把握得特別到位，微瀾知道父親在這方面極有天賦，沒想到這技藝已如此鬼斧神工。
葉母慈愛地笑著握住她的手，「晚上讓他到家裡來吃個飯吧。」
微瀾搖搖頭。
孩子，我替陸家和你說聲對不起。
近來頻發的空難事件令他心有餘悸，如果不幸真的發生了，那他……什麼都不能留給她，這個念頭讓他心痛難忍，連眼皮都跟著不受控制地跳了幾下。
「你要平安地趕回來，如果趕不回hetubook.com.com來，我會……」微瀾輕輕地說，「替你送她。」
倦極深睡去。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男人輕笑接話，「想我了？」
她繼續溫柔地說著，「他們的事，我知道得很少，媽媽幾乎從來不提爸爸的事，但我知道她一定很愛很愛爸爸。」
「陸遇止，」微瀾搶在他說話前出聲，「我要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好好好，哭吧哭吧，不過親愛的，我們可能要回房間了，得把空間留給這小倆口。」葉父哄孩子似的。
高手過招，一局棋下了足足三盞茶功夫，還未分勝負，葉母已經招呼著吃飯了，她家老頭子才戀戀不捨地歇戰放人。
「好……好孩子，叫護士進來吧。」
「我媽媽說的。」微瀾的語調帶著一種回憶的味道，她眸底映著天邊一輪難得的滿月，「這種花又叫月下美人，當年我爸爸和媽媽相遇的時候就是一個月夜，我媽媽在月光下跳舞，爸爸對她一見鍾情……」
第一次很快被按掉，她又打第二次，這次接通了。
葉母和微瀾正在廚房準備晚飯，陸遇止進去的時候，客廳里只有葉父一個人，他已經擺好棋盤，「來來來，殺一局。」
生氣了？他輕輕皺眉。
這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力了？
「好。」男人低沉動聽的嗓音飄在她耳邊，「都聽你的。」
天色大明，陸家上下都亂了套，幾乎鬧得人仰馬翻。
惶恐抵不過身體的疲累，陸遇止壓住自己的雙眼，漸漸睡了過去，呼吸均勻。
葉母搖搖頭，笑著說，「這老頭兒，又吃醋了。」
「昨晚遇止在家裡過夜了？」葉母心思細膩，看過女兒發的朋友圈，知道昨晚這兩人在一起看曇花，加上洗床單這種事……她也有過這樣年輕的時光。
「喵！！」
上飛機前他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老去死去，生同衾，死同穴，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他們結合在一起。
「喵~」人家肚肚好餓嘛~
「遇止前幾天跟我聯繫，說等我們回家就正式登門，怎麼，他沒跟你說？」
葉父的臉笑得跟一朵花兒和-圖-書似的，「喜歡嗎？這是我送你們的訂婚禮物。」
關於曇花，人間流傳著一個美麗的傳說，痴等一生，只為永恆的一瞬。
此時外面已是萬家燈火，以往這時他永遠只會在公司里加班，夜深了才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洗過澡后沉沉睡去，一天便過去了，陸遇止何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陪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兩個像家人一樣的長輩吃一頓平常而溫馨的飯菜？
被虐了大半個下午的與會人員鬆了一口氣，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會議室。
葉母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紅了眼眶，葉父輕輕拍著她的肩，柔聲安慰著，「哭什麼，我們該高興，女兒終於嫁出去了。」
真是連爆粗口都沒力氣了。
「喵。」不早了，太陽都把那群小肉蟲曬得快迴光返照了呢！
正在開會的陸遇止突然收到微瀾發來的微信，在大家屏息以待的好奇目光中，他淡然地點開來看，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感嘆號。
「喵！」老子肚子好餓！
愛到連死去那一刻依然記掛著他。
「花開了！」微瀾驚喜地叫起來。
「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那人說完這句話，就坐在原地圓寂了，」微瀾垂下眼眸，輕嘆道，「所以又有『曇花一現，只為韋陀』的說法。」
未來岳父的盛情邀請，陸遇止怎麼都不能拒絕，他本來打算先去看看那女人無端端生什麼氣的。
微瀾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燒起來了，他偏偏還在旁邊呵著熱氣，「剛剛跟你開玩笑呢，」陸遇止低低地說著，聲音帶著他獨有的磁性，「你比我說的更好……」
因和德國一個重要合作方的合同出了問題，對方指名要他親自出面洽談，原本打算第二天休息的陸遇止無奈之下應約前往，他走得太匆忙，連微瀾都來不及通知。
圍成一團的陸家人迅速讓開一條路。
微瀾看到那是一尊陶俑，一男一女抱著，面對面親吻。
陸遇止也夾了一塊筍給微瀾，趁著側身的姿態打量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樣，他才稍稍放下心。
兩人裹著一張毛毯坐在花架下，絮絮低語
hｔｔps://ｗww•ｈetｕbｏｏk•com.coｍ著，陸遇止傾靠過去，摟住她肩膀，側過頭，清亮的目光靜靜看著她，「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微瀾低低地「嗯」了一聲，「他今早去國外出差了，剛走沒多久……」
晚飯很是豐盛，不僅色香味俱全，還體貼地照顧到了每個人的口味，葉父將剝了殼的鮮蝦放到妻子碗里，「喏，你喜歡的。」
凍死喵了，前任主人和現任主人昨天晚上關著門不知道做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害得它有窩歸不得，幸好天剛亮門就開了，它興沖沖夾著尾巴準備衝進去補個覺，誰知門又被關上了，差點夾到它那張英俊非凡的臉！
「我是，請問你是？」
陸遇止同祖母感情很深，那個秘密自然沒有瞞她。
微瀾終於回過神，她掩口打了個呵欠，「扣扣，早安。」
這株曇，它在土壤里沉寂了太久，終於在這個冬日晚上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綻放。
他站得太高，也太孤獨，因而才如此卑微地希求著這尋常的溫暖。
一路堵塞，也攔不住陸遇止的好心情，紅綠燈的間隙，他還抽空聽了一首格外繾綣的英文情歌，聽得通體舒暢，車子開出市中心后便一路順行，半個小時后穩穩地停在葉家大院。
親愛的主人竟然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扣扣眯了眯眼睛，那脖子上的是什麼？被蚊子咬了嗎？
此時天色才微微亮，東方透出點魚肚白，陸遇止坐在椅子上，緊閉雙眼，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我是！」
「嗯。」他懷裡的女人輕聲嘟囔了一句，「陸遇止，我們應該節制點兒。」
他深深吻住她，薄毯滑落——無暇去管。
在被子下悉悉索索穿好衣服，微瀾迅速下床梳洗，扣扣滿臉哀怨地跟上跟下，直到得了自己那份香噴噴的排骨才罷休。
可……尼瑪這是什麼情景？
怪不得母親剛剛還提了讓他今晚過來吃飯，所以只有她一個人被瞞著嗎？
十點多，葉家夫婦風塵僕僕地趕回家，葉母看著晾曬在院里的被單，心下明白過來了什麼，剛放下行李就把女兒拉進了房間。
「程特助，明天的會議由你主持。」
形象能吃嗎？肚子餓會死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