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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飄雪

作者: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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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四章

第四章

不要,好嗎?
我轉頭,帶著紅掉的眼,「說了又能怎樣,說了他也不會好起來。」
「很好啊!大家還是像以前一樣,吵吵鬧鬧的,也常常說到你哦。飄雪,你確定真的不要讓我跟他們……」
我又能說多說些什麼,即使到了現在,知道飄雪進醫院的人,除了我跟小馬,大概也沒有別的人。飄雪笑著說他像人間蒸發。而其實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很多人很多人都問起飄雪的行蹤,只是都在我們的模糊焦點之下帶過。然後生活又忙,一次兩次三次的詢問沒了著落,大家也都不會刻意去聯想什麼,久而久之就這樣慢慢淡忘。說起來或者無情,卻是很自然地發生。
緊繃的情緒找不到地方可以發泄,每天像綳的死死的弓,一扯就會斷弦一樣。
「因為你之前說過了,還說了米的爸爸是誰。不是說海嗎?因為海上花,所以花生米。」他笑了出來,我也跟著笑。
「小馬我好累了……」我沙啞的開口,「我真的好累了。這個好像沒有盡頭一樣,無止盡的,吞掉的不只是飄雪,還有我。我也在慢慢死去了,真的。」
「我……我在那裡學到很多事情,我覺得我不再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懂。我在餐廳學會收斂自己的脾氣,學會不任性,還有責任感,而且它讓我有時間觀念,你也知道,我一放假就會賴在床上的人……所以為……為什麼要辭職?」
他遞給我吹風機,我再次躲到浴室吹乾頭髮,順便吹乾我拚命掉的眼淚,而再次走出浴室時,他依然坐在那裡,看著我。
可是後來卻因為這句話,讓我掉入另一個深淵。
飄雪的憔悴依然一天比一天,沒有好轉。
當然免不了得,我也記得怎麼跟同事爭吵;怎麼為了上菜太慢跟廚師鬧脾氣。怎麼為了把水潑到客人身上而害怕到哭出來;怎麼為了一些些小事情就輕易的被牽動喜怒哀樂。
「上車了。」小馬白色的福斯停在我前面,把獃滯的我叫回神。
「你問我,我問誰?」我苦笑,轉著手上的花瓶,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洛心,你都不說出來,一個人悶著,你這笨蛋。」小馬罵,卻沒有慍氣,只是很乾澀。
我把蘋果放在旁邊的桌上,拉張椅子坐在他身邊,指指擺在他腿上的書:「一早就看書哦,真努力……讓我看看書名是什麼……」
「嗯。」他點了點頭,瞬間氣氛有點僵硬。
不要,不要像你的名字一樣。
飄雪轉身遞了咖啡給我,扯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因為是雪下太大了,不過……早上開車的時候就覺得不太舒服,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今天應該是雪滑了,轉彎的時候視線突然很模糊,等我回神車子就滑下去了。」
「天真,在過了二十歲,就變成了一種愚蠢。」
「那你還開車!你應該在家休息啊。」我不高興的推了他一把。討厭,這種天氣翹班的人一堆,何況是身體不舒服!?不知道該罵他笨蛋還是誇獎他的責任心。
我擠到他旁邊,「沒關係的,就這一次就好了,好不好?讓我任性一次,一次就好了。」
我只覺得一切就像兵荒馬亂一樣,轟轟轟的完全思毫不停滯的從我眼前飛過,然後什麼也再也記得不得,也不清楚時,我跟飄雪見面的地方就不再是餐廳,也不是他家,不是他車上,而是白色的病房。
現在小馬也知道了,我可以多了一個說話的對象,我心中的石頭是輕了一點,也稍微透氣一點了,但是又如何?飄雪的問題依然存在,就像我所說的,即使小馬知道了又如何……
悶悶喝了一口水,「能不能不要這麼利益……而且那裡……那裡有很多我想留的記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吞吐,不想把話說https://m.hetubook.com.com的太明白。
「我好像要趕快結束……真的,趕快結束。」我哭著說,這是一句很疲憊很疲憊之下的話。
「餐廳啊……」他頓了頓,「大家都還好嗎?」
「只是例行檢查而已,乖,」他在抽完血回到病房看見愣愣的我,笑了一笑,習慣性摸摸我的頭髮。再他放下手的時候,我還可以看見舊的針孔,以及新的,不過用貼布貼住。「醫生要用別的葯來控制,所以要檢查,別那張臉。」
常常跑醫院終於惹來小馬的關心,三不五時的就打電話來問我到底是去看誰,到最後懷疑到我身上,說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不讓他知道。總之什麼哀兵政策他都用了,我還是不願意說。
有點想賴在他的浴缸里不起來,看著熱氣瀰漫了整間浴室,我眼裡也起了霧。這些日子以來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部湧上心頭。從一開始的對勢,到中間的曖昧不明,然後走到了現在。雖然大家依然覺得像霧裡看花,完全看不透我們兩個究竟要走去哪裡。我卻深深明白,我們,那兒也走不了……
我不要失去他。
「你說過你想當什麼?」他再度問我。
「為什麼……要這麼嚴肅,我只想天真一點,有些快樂的時間,這樣也不可以嗎?」我不想想那麼多,真的。或許是逃避,或許是真的害怕,但是我真的不喜歡我的腦袋裝滿了那些有建設性的事情。我不是那些高材生,我無法精準的算出我要什麼,然後如何去達到。特別是遇到飄雪以後,我不是說他帶壞我。而是我體驗到那種戰戰兢兢的感覺,我不想去計畫那麼多了,我只想有現在。最膚淺,卻最真實的現在。
眼淚緩緩地掉下來,我真的好害怕。
或者說,人生。
日日夜夜,我沒有辦法把當初那一個駕車揚著笑帶著我走過很多地方;那一個那一夜丟了領帶給我要我拆開;那一個跟我在倒數之下擁抱……那樣一個夏飄雪,跟現在在我眼前的夏飄雪串聯起來。
我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他握住我的手,晃了晃他的手,飄雪低頭看我,「飄雪,你……你臉色好白。」眼睛一熱,我居然差點哭出來。
「那裡你能學的,都學會了。」他簡單的這樣說。
「嗯?花?」
沉默了很久,小馬又開口,這一次卻很正經:「你當初跟我說,你跟飄雪之間不是在不在一起就能解決的,就是因為這個嗎?」
「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吧!開個金口行不行?」他生氣地打開車門讓我坐進去,不敢對我動手,把氣全出在那台白色轎車車門上。
小馬有點訝異我的轉變,回頭看我,但是我很明顯的拒絕談話。他只好悶聲地把車子開到醫院。
看著他的笑容,我突然想說聲謝謝。
他笑了出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你真的要我可以去拿給你。」
我不想多想,真的不想多想。
「好啊,等出了我們再去看。不過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醫院,檢查抽血天天都在做,我都快煩死了。」
但是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畢竟這是我第一個工作,這也是我們相處最久時間的一個地方,除了學以外,我有很多情緒很難割捨下的。
「三八!」我笑,起身進了浴室。
我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不懂你的意思。」
但願你不要像你的名字一般;夏天的雪,那麼美,卻來的快去的也快……
我呆愣的回頭指著那台被白雪蓋起來的車,還有已經開遠的拖吊車:「你……你的車怎麼辦?」
「他愛哭愛對路,我拿他沒辦法了。你們聊,我去幫花換水。」我放下書包,拿起桌上的花瓶很虛偽的離開房間到公用廁所換水。其實笨蛋都知道我是想給他www.hetubook•com•com們時間聊,不然何必放棄病房內就有的單獨浴室。
真的沒有……
後來的我,即使想聽見他這樣溫和地跟我說這些教導我的事情時,也沒有機會了。過了六月初,飄雪的狀況突然大幅下降。
那是主要幹道,除了天空還是瘋狂的下著雪,旁邊的車子還一直呼嘯而過,而夏先生他老兄的一點「問題」就是……他那台黑色的BMW,整台車就這樣滑落然後卡在在大馬路旁邊約兩三公尺深的壕溝。整個車身頭向下,成將近六十度角。
……不論在那方面。
我想小馬大概也是被那景象嚇到,平常雪地開車就很緩慢的他,這趟車程更是放慢了速度到極點,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到了飄雪家大樓下面。
而更多的,餐廳的人都很棒。我們一起慶生,一起在下班后賴在鐵板抬聊天不走。過年老闆還開跨年晚會,大夥喝的醉醺醺,跟老闆一起划酒拳。我還記得那次放假,大家喝得多,老闆跟飄雪送我回家時,還樂的說要直接把車開到愛德蒙頓開日出……
早上的事情,雖然誰也閉口不談,雖然他也微笑帶過。卻藏不了事情。飄雪的身子越來越差,餐廳的工作也減掉了一大半班次。很多微小的細節都在提醒著我們某些事情。很小,卻又很不容忽略。
「最近你都在做什麼?」他想站起來,卻被點滴絆住,我瞧他皺了眉。心很酸,真的替他很酸。
其實恐懼的不是答案,而是我跟小馬根本不知道答案。老實說連我都害怕了。飄雪天天都會被帶去抽血檢驗,周期性的嘗試不一樣的藥物。我看見他的悲哀,卻無法幫上什麼,到頭來,連我自己都害怕了這樣的場面。我常常避開他抽血檢查的時間,明知道他需要人陪伴,我卻沒有勇氣去看。
「我……想辭掉餐廳的工作,你說好嗎?」
我還是不敢至信的看著那台BMW的車屁股,腦中一片空白。
如果可以好的起來……我希望,我能這樣的陪著飄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裏,除了等待,還是無止盡的等待。
小馬看到以後下巴差點掉下來,他比我更快一步衝到站在拖吊車旁邊跟工作人員講話的飄雪旁,「夏飄雪,你你你發生什麼事情,怎麼車開成這樣?」
皺緊眉頭的反而變成我了。
我只知道,我現在離不開他,我放不下他。感覺只要我一轉身,他就會消失一樣,我透過窗戶看見外面黃昏的夕陽,還有已經不見蹤影的大雪。
改變是有,卻都不再是起色。
「放鬆點,沒事的。」小馬趁著紅燈的時候拍拍我的手,安慰我。
撒了幾個謊,拜託了小馬,騙了老媽。心中有一些抱歉,卻沒有多少後悔。放下電話,我轉身俏皮的對坐在沙發上的飄雪行了一個九十度的禮:「今天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他笑,很疲憊的樣子,笑容卻還是溫和的。
「因為就只有這樣了。」飄雪視線還是放在窗外,很清楚地對我說,「你說的都對,你也都學到了這些,別忘了那時候我都在你身邊看著你的。但是就這樣了,」然後他回頭,重複,「也就只有這樣了。」
「你……」我只能這樣說出一個字,然後很用力的發抖。眼框幾乎要紅了起來的發抖。
上了樓,飄雪幫我脫下外套隨手掛在倚背上就轉身到咖啡機前面泡咖啡。我頓了頓,才走過去從在他背後輕輕的問:「怎麼回事,車子怎麼會開到壕溝裏面去?」
而我想飄雪也是吧。咖啡在手上都冷了,我們依舊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是我想我們心中想的東西是一樣的。
我也還記得那天睡過頭,打電話萬分緊張的報備說我會遲到時候,老闆一點也不生氣的要我慢慢來,還要我注和圖書意開車安全,安全第一等等……
「你怎麼知道?」
我抿著嘴不想說話,倔強的看著車門,緊緊抱著我的教科書。
「好啦好啦,夏老師,別說這些恐怖的話題。來,我跟你說一個冷笑話……米是誰生的?」
我幫他把點滴架移開,稍微扶著他起身,陪他走到窗前,看這外面的車子在馬路上來往行駛。
但是難過歸難過,探病依然要看。作息依舊要一天一天。周末我起了大早,讓小馬送我到醫院,就獨自一人去陪飄雪。
即使在餐廳,做的是眾人口中什麼端端盤子服侍客人的不上等工作,我卻一點跟人不能比較的心態都沒有。反而,我覺得我學了很多。我學到了該怎麼進退,該怎麼看人臉色,什麼是帶客之道,怎麼跟同事相處……
我回頭嘆氣,帶著鼻音,「算是,算不是吧。」
「最近?」我坐在椅子上,不滿的提高聲音。
「我怕你不見。」眼睛紅紅的,我有點哽咽的說著。
他愣了一下,起身幫我拿毛巾,走到我前面替我擦起頭髮。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卻能聽見他淡淡的說:「不會的。」
飄雪,謝謝你給我的,真的,謝謝。
飄雪昏倒了幾次,原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我能清楚一切的時候,他自己通知了父母,而且入了院。
「早,」他回頭,消瘦的臉龐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過了一會,小馬推門出來,似乎被坐在門外的我嚇一跳。他擠到我身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眼淚掉了出來,深呼吸,我把自己埋進熱水裡試圖想減輕臉上被眼淚滑過的灼熱感。
我轉頭,眼睛空洞的看著他,啞聲問:「真的沒事嗎?你跟我說,真的沒事嗎?」
終於在一個急轉彎,我擔心真的會出事以後,我選擇開口:
人生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說後悔。
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回家。
「就去餐廳打工啰。上課下課的,不過最喜歡的還是往你這跑。」
窒息感好重好沉,快……找不到出口了。
我只覺得好噁心,真的好噁心。
他哈哈笑了出來,「你這小鬼……」頓了一頓,他才有點猶豫地開口,「這樣真的好嗎,我是說你媽媽那邊……」
走不了。
「在餐廳生的出老師作家嗎?你很聰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知道的,你會繼續留在那裡,並不是因為它還可以讓你學到什麼,而是它可以帶你瘋,帶你糜爛。」他溫和的問,我卻覺得很刺耳。
化學藥物跟治療已經把他弄很消瘦,很……不像一個人。癌症末期病患該有的樣子他都有了。我看的心酸,好幾次到廁所里大哭大吐。
將近黃昏時,兩個人的精神都因為折騰了一天加上緊繃,終於都宣告棄甲。
然後一瞬間我模糊了,我不知道究竟我對這份工作有的是一種責任感,或只是貪玩。畢竟餐廳的人會帶我瘋帶我笑,那裡有飄雪,有很多很多;即使是這陣子飄雪的辭職,即使在醫院精神常常緊繃著,我還是無法忘記餐廳給我的歡笑,持續不斷的。
飄雪坐在床邊,看見我頭髮濕答答的滴水,搖了搖頭。「小狗嗎?頭髮快去用干。」
「沒事的,雪太大了,一下子沒穩住滑掉了。」風很強,車子呼嘯聲很大,我還是可以很清楚聽見他這樣回答。
「你不能這樣!」小馬跟在我身後一路從教室門口開始發飆,飆到了車前還在憤怒,「什麼事情都不說,一個人老往醫院跑,讓我送你也不要!你這樣會叫人擔心的你懂不懂!」
「老師,作家。」我悶聲回答。
他一直沒有紓解的眉頭,終於鬆開,笑了出來,「不怕我把你吃了?」
我儘力珍惜過每一分鐘了,真的我儘力了。
空空地望著柏油路,只覺得好累。我真https://m.hetubook.com•com的想休息一會。讓時間暫停,也讓我有喘息的空間。
「聽說是在紐西蘭拍的哦!很漂亮很漂亮這樣,喂,等電影出來,你賞不賞光啊!」我把書還給他,轉了椅子,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指指杯子無聲地問飄雪要不要,他只是笑著搖頭。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哭,這些日子來,眼淚變的很平常,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沒有哭。只知道再抬頭時,視線變的很模糊,但是我依然笑,笑的很用力:
「我想睡了。」我伸個懶腰,順勢躲進他懷裡。
「應該很快就有報告出來了,別心煩好不好?」角色偶而會互換的。自從進了醫院以後,飄雪偶而會耍耍小孩子性情,流漏不耐煩的神情,時常也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這一類的話。
「身體真的不行了,以前太愛玩了,果然報應。」他自嘲的笑,惹的我瞪他。「不過,最主要的原因……」他看我,「我想,多陪你一些時間。」
沒有什麼傷害意思的,真的。
我伸出食指,挑釁似的對他勾勾手,「來啊!如果你有那體力!」
我懂他的意思了。
小馬不願意再看我的眼睛,回過頭開他的車。
他從普通病房轉進了觀察病房,探訪都有時間限制。我幾乎,很難,很難去見到他,即使見到他,他也幾乎是在沒有昏睡狀況下。靜靜的看著他時,我會很想哭,卻不敢。我怕眼淚會模糊視線,讓我少了那麼一秒鐘去記住他的樣子。
「夏……夏飄雪?」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的笑容還是淡淡的,找不到什麼悲傷。
「現在你知道了,這樣不用在生氣了吧?」我看出他的尷尬,首先打破僵局。
他看我不說話,索性也賭氣的開始在路上狂飆,一點也不記得究竟是誰前幾個禮拜還在教訓某人開車太快。
不是這樣的……
他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會拒絕我時,他一把拉起我,將我擁入懷中。悶在他胸膛里,我聽見了他那聲很淡有點悲哀的「好」
「雪太大了,托掉人員說等天氣好一點再過來拉。」他解釋著。
過了好久,我起身拿走飄雪桌上冷掉卻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蹲在他前面握住他的手,抬頭,「飄雪……以後別開車了,好嗎?」我看著他蒼白的臉,緩緩地要求。
我啜泣著,邊探出水面。整理好心情,開門而出。
我知道不是這樣的,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隨著他上了小馬的後車座,一路上只茫然的聽見小馬跟飄雪的對話,至於他們說些什麼,我無法辨認。
他笑,「我知道。我跟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要你想清楚你現在走的路,跟你想要達到地方。我並不是說餐廳不好,而是告訴你,你要選擇一個可以扶卓你目標的工作。好玩有趣當然可以,我相信在餐廳的這段經驗會是你以後接觸到各式各樣打工甚至正職中最快樂,也最難忘記的地方。但是,這樣就夠了。何況,我自己在那裡工作過,那裡是會糜爛的。你看看餐廳的工作人員,包括我自己,誰有高學歷?除了一兩個像你們打工性質的人,其他當作正職的員工而言,它的境界就到這裏而已,只會讓你更糜爛,不會帶你到更高的地方。」
「你真的想知道,把車子開到foothill吧,我讓你知道。」
「什麼浴袍?」我嘟嘴,「這時候你要貢獻出你的襯衫還是T?才顯得風花雪月,懂嗎?夏大情聖!」
小馬無言,只是接過我手上的花瓶,然後把肩膀借給我,讓我靠著。
春假過完沒多,不過才四月中,一切就開始變樣。
「你還打算在餐廳工作多久?」他坐回椅子上,抬頭這樣問我。
我愣了一下,沒想過他會問起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和圖書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從來沒有。
「為什麼要辭掉?」我問。
我站著,不知道花多少力氣才沒有哭。
至少我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個例子。
他伸手,我很自然地躲到他懷裡。說過了,很多一切都不需要說明了,我跟他是什麼,會怎麼走下去,我已經沒有要思考,也不想要一個卻確的答案。
等到到達飄雪的所在地,我才明白他口中的「我的車出了一點問題」,究竟是什麼問題。老實說看到那場面的時候,我差點沒瘋掉。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
「那你去洗個澡吧。浴室上面有乾淨的浴巾,旁邊的柜子有浴袍,你可以拿去當睡衣穿。」
「早安。」門沒有關,我拿著一袋蘋果走近房內,一眼就看見正面對著窗戶半坐在床上的飄雪。
太陽很大,站在醫院門口等小馬,我被曬的睜不開眼睛。眼睛很乾很澀,我眨也眨不出舒服。
「這幾天老是想著要跟你說些什麼,晚上有時候還會想到睡不著。」他揉揉我的頭髮,「我說過要留下些什麼給你的,不是嗎?嗯?」
上了車,我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這樣,你還不能倒下去,知道嗎?」小馬伸出手握住我的,很堅定的跟我說。
飄雪把書拿給我,「Lord of Ring,你看過吧?以前都沒有好好看過書,現在時間多,我已經看到第二本了。」他笑著說,目光回到窗戶外面,很遠很遠,「聽說電影年底要上來,我想看看……」
他搖搖頭,手指在玻璃窗上畫圈圈,一圈又一圈,「不了,很多事情,別讓它變色。」
「沒事的,天氣冷大家臉色都會很白,嗯?乖。」他將我拉近,安慰我。
然後就變成我跟小馬在安慰他。
下了車,上了自動鎖,進醫院,搭電梯,一路上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領著小馬往十一樓的角落病房走去。
來回走廊把花瓶的水換了又裝滿,我回到病房外卻不想進去。索性抱著花瓶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把視線調到外面的草皮。隱約可以看見家屬推著復建的病人在草皮上的人行路行走。
我只能沉默。
我悶聲回答他,「怎麼想到跟我說這些,像以前那樣不就好了,怪沉重的。」
但是哭過吐過,我依然要面對現實。我想,有一部分的我,也隨著飄雪慢慢的衰弱,而另一部分的我還一直拚命的回憶過去,然後剩下這一部分的我,就只能茫然的站在這裏,空洞的,無助的站在這裏,接受大家都必須接受的事實。
看著他疲憊的臉,我自告奮勇的到廚房弄了簡單的晚餐,這一輩子第一次洗碗洗的這麼高興。兩人窩在沙發前看康熙帝國,手中捧著熱可可,肩靠肩。飄雪堅持不肯去睡,我也只好讓他陪我看這部其實我也看過兩三次的連續劇。
我望著飄雪,久久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這樣,」他拉過我,「我嚴肅了點,沒惡意。你還有時間的,過了大一,到了大二以後再認真的開始想你以後的路,嗯?你總是迷糊,我真有點擔心你。」
夏飄雪……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他喝了一口咖啡,「最近開車都這樣……所以就沒什麼多注意,不知道會變這樣。」他解釋著。
我帶著他走進最後一間病房,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我聽見小馬的抽氣聲。
我低著頭,眼框很痛,很熱。
小馬也沒多說什麼,叫我們小心一點以後,就離開了。
床上的飄雪也明顯一愣,有點訝異的看著我。
我就那樣愣愣地看著車尾,直到飄雪跟小馬走到我旁邊,「怎麼不去車上等,你看你淋的一身雪,感冒就不好了。」飄雪邊說,邊拍掉我頭髮上的雪,然後牽起我的手往小馬車的方向走去。
我只是搖頭,拚命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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