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薄暮冥冥
第六十四章 我要殺了你！
那是，和自己一樣的味道。
我才不會有什麼孩子，有什麼妻子。
倘若我這樣死了，那就是我的命運，這種自己掌控自己生命的感覺，只有這種危險的時刻才能感應到。
所以我逃了出去，和我最好的夥伴阿哈羅諾夫一齊。
畢竟蘇晝的對手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偉大存在的眷屬和眷族，而眾所周知，作為那些泛無限多元衍生軸中最強大理想主義者的追隨者，就算是再怎麼邪惡，那些眷屬也是純粹信念的惡人。
【你沒有殺死伊洛維茲，我有點遺憾，又有點可惜。】
看來，這是因為他看見了虛空之外，籠罩了幾乎整個黃昏世界群落的薄暮之光。
他言之鑿鑿，帶著幾近於命運的宿命感。
「陪我回去，可是幾近於十死無生！」
太陽皇想要追求真正的永恆，再也正常不過了。
可怖的沉默持續了漫長的時間。
即便是面對遺迹堡壘中的重工機兵傀儡，面對有著種種異能的上古紀元構裝體，即便是手中只有一把長劍，卻要面對敵人幾近於無窮無盡的射線炮攻擊，我也沒有半點畏懼。
但倘若遇到同樣的狀況，我不會冒著風險留下。
各位大臣和實地貴族都選好了邊站，甚至各大集團軍都已經開始投注。
「他居然能看見虛空中的黃昏之光？」
總是有人在你最厭煩這個世界的時候，為你帶來對這個世界的信心，伊洛維茲和阿哈羅諾夫的確令我明白過來，如果未來我想要拋下皇位去探索世間奧秘，那起碼也要把這個帝國整的像是個國家，像模像樣一點才行。
蘇晝知曉，倘若阿哈羅諾夫和伊洛維茲沒有說謊，那麼太陽皇的確在知曉世界末日後，又振作了一段時間，總結出了如何在最大程度上挽救文明的方法，可行度和未來可期程度遠超其他勢力的計劃。
「可不是嘛。」而阿哈羅諾夫也遠比我鎮定，他笑道：「至少比起當初咱們逃出來時強多了，你和伊洛維茲都快神意階了，完全足夠自保，倘若都進階，那麼在眾多成年皇子皇女間，也算是相當強的勢力。」
【我就知道，『你』會出現。】
即便隔著半個大陸，近十萬公里的距離，太陽皇的神念依然可以與蘇晝清晰交流，他頗有些奇怪道：【可這做的難道和你不是一樣的嗎？我明明看見，你的體內也有無數人的靈魂。】
我又看不到了。
我會成為他們的噩夢。
是的，我會盡我全力去幫助他們，去讓他們更加幸福，我願意放棄我自己的利益，讓伊洛維茲可以變得更強，可以讓阿哈羅諾夫享受他平靜的生活，就像是現在那樣，我能包容他們的一切，所有的缺點，小毛病，一些貪婪和脾氣。
「但是，阿哈羅諾夫和伊洛維茲，難道不是你自微末時相識的朋友嗎？」
「米哈爾，唯一敢弒父的皇子，你果然是最適合當皇帝的那個，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都不配和你爭鋒……所以，你當知曉，這樣的結局，就是皇帝的宿命。」
但就如同我要面對其他妃子，哥哥的打壓，面對皇帝的考驗，以及大臣的端詳那樣，我也同樣要承受這般苦難，由人帶來的災禍人劫。
宿命？孩子？未來？
我本以為這就是我未來一生的縮影，我將和我的兩位夥伴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冒險者，探索埃安大陸的每一個角落——我甚至已經建立了一個據點，我精心設計的莊園。
不如早點毀滅的好。
即便成為了皇帝……我的生命，還有命運，依舊不能由己。
但，就算是太陽皇知曉一切正確的理論，就算他明明已經領悟了虛無和意義的之間，『相對』的正確。
我很感動。
【自最初紀元至如今，八萬年的歷史，四個紀元的興衰，從未有人可以復甦的燃薪神木，居然在我決定毀滅這個不可挽救的世界時被人重新栽種成活。】
一時間，寂靜充斥了整個南境的天地。
他數次掙扎著從虛無中掙脫而出，並重新拾起自己放棄的夢想。他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世界的打擊，被堵住了前路，但最終仍然還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出口。
但說到這裏的時候，男人突然愣住了一下。
這樣的生活，倘若能持續下去，即便是死也是快樂的。
而太陽皇也在做一樣的事情，他也在收集靈魂。
老頭子雖然無法說話，但是他的靈魂卻在傳訊，笑著傳訊：「這就是我們家族的命運，真懷念啊，一百三十五年前的那個秋天，我也是這樣扼住了我父親的喉嚨……或許是一杯毒酒？我忘記了。」
我，伊洛維茲，阿哈羅諾夫，乃至於埃安大陸上所有的勢力都不能避免，我們的統治，改革，殫思極慮后才制定的全新律法以及後續的改革步驟，都是無用功。
「我要殺了你，太陽皇！」
皇帝的禁衛前來，『邀請』我回去，回到那個充滿著惡毒視線的皇宮獵場。
但是，在噬惡魔主的視角中，太陽皇所在的位置，他的存在，卻是一片漆黑。
我竭盡全力，絞盡腦汁，擊潰了一個個帝國境內的貴族山頭，成為了阿斯莫代帝國真正說一不二的掌權者，我的農業改革令這個世界最大的秩序文
和_圖_書明所有人都能吃上不會餓死的米，我的重法殺了一百萬人，嚇壞了一千萬個潛在的犯罪者，在未來救下了一億位受害者。「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才能變成現在這鬼模樣？」
那時的我幾近於崩潰，在禁衛離開后沉默了一天一夜也沒有說話，心中什麼也沒有想，只有幾近於絕對的無奈和茫然。
因為太陽皇的思維太過令人感到匪夷所思，蘇晝破天荒地忍不住追問：「你究竟是什麼毛病？埃安世界的源能有問題，其他世界未必啊！你就老老實實準備文明遷移，未來當個聖皇不行嗎？」
我要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爭奪阿斯莫代帝國唯一的皇位，在這過程中，只要能得到皇帝的許可，我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能動用任何手段。
我悲痛欲絕，但是母親讓我好好活下去的字條，以及阿哈羅諾夫的安慰卻讓我明悟，我的生命並非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它承載的是我母親的性命，我對自由的渴望，我們對未來的期許，以及活下去的理由。
但有些時候，我也會想，我寶貴的生命誕生，就是為了和一群面容猙獰的親人爭奪一個皇位嗎？
但現在，他不過是一個純粹的惡。
這種話你都當真？！
【我的母親，那個糟老頭子，還有愚蠢的兄弟姐妹，全部死的都和路邊雜草一樣，看著那些被我擊殺在他們要塞中的屍體，我只能覺得虛無。】
可他卻永遠只能想到自己。
那就是，太陽皇是一個『怪物』。
無論是皇家的子嗣，還是普通人家的兒女，在這方面，都是一樣的。
那些沒有探索過的秘境，無人知曉的歷史，倘若我死了，那些東西存在又怎麼樣？
他們都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我，形容這個時代，他們讚頌，歡呼。
太陽皇這個稱號的確沒有虛假，倘若燃靈熾炬帶來的能量也是這般強大的話，那麼它恐怕真能和一個小太陽一樣照耀埃安世界，保障帝國絕大部分人口|活下去。
太陽皇嚴肅道，他的聲音莊嚴地在天地間回蕩：【人和畜生無異，我和螻蟻也無異，我如若死了，無論是怎樣的死，又有什麼結果，結果都是一樣的，我並不比任何人高貴，死了就是虛無，讚美和唾棄都毫無意義。】
抬起手，指向蘇晝，隨後太陽皇握拳，更加龐大明亮的光暈在天際彼端升起，甚至就像是聖日降臨在了人間：【為此，我需要燃料，這箇舊世界就是薪柴——而你，斯維特雷，你就是薪王，一個人就敵得過眾生的強者！】
他的言辭清晰，意志就像是太陽，無休止地朝著四面辦法波動，證明這位皇帝堅定的意志。
嚴格意義來講，自學會語言，稱呼我面前那位冷漠的男人和敬謹的女人為父母開始，這份難以言說的情感，就一直都充斥我心。
接下來的鬥爭，就不再是宮廷內的小打小鬧，而是真正的戰爭。
他簡直就是無私聖母！
金髮的少年低下頭，蘇晝再一次感應到了太陽皇那漆黑寂靜的目光：【我締造的王朝終將終結，紀元輪迴不休，世界也會毀滅，就像是埃安這樣，為了這樣的存在而付出努力，一切所作所為簡直就像是笑話。】
而這樣的感覺，似乎還不錯。
這一次反倒是太陽皇困惑地皺起眉：【難道你不是為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成就永恆的不滅者，才收集那些靈魂的嗎？】
蘇晝能夠感應到，在太陽皇那聽似平靜的語氣中，蘊含著的，是濃烈到化不開的憎惡：【是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明明我下定了決心要拯救世界，卻告訴我我們都是弒殺造物主之神的後裔，註定不可能被原諒。】
而伊洛維茲前來安慰我，這個單純的獵人，自命為騎士的鄉下小子拍著胸脯自吹自擂：「假如就你和阿哈羅諾夫那的確可能有些困難，但倘若加上我，你指不定就能當皇帝呢？」
我接受了這點，因為我是皇子，這是我應得使命，我天生就擁有這世間至高無上權利的繼承權，自然要承受考驗。
這有錯嗎？
但就算是這樣的惡人，也不會想著非要把自己最好的朋友給吃了——最起碼也要等到決裂后吧？可依照蘇晝的所見所聞，不談假裝看不見的伊洛維茲，阿哈羅諾夫之前，幾乎可以算是默認太陽皇的所作所為的！
聖君，明君，帝國中興，鼎盛時代。
如此無聊又可悲的爭奪，真的需要耗費我一生的時間，甚至是生命去和兄弟姐妹們互相折磨嗎？
但是，蘇晝也知曉，對方和自己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一點。
「你這傢伙……已經不是人了。」
所以，對於埃安世界的修行者而言，理論是應當是永恆的不朽境界，卻是最易腐朽自滅的『燃靈』。
可也因此，我也比他們更加痛苦：因為我知曉生命的可貴，反而開始畏懼死亡，不如他們洒脫，無知無畏。
他的理由是我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我已有資格和那些愚蠢的兄弟姐妹競爭。
我的母親冒著難產的風險也要將我誕生於世，那時，那個可憐女人想的，肯定不是什麼『我要讓他成為這個帝國的皇帝』吧？
某種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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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味道比他還雜了！
但是，太陽皇不一樣，他的思維，想法，靈魂和信念中糅雜了太多的東西，蘇晝一眼看去，就能看見先驅，混沌，神木，黃昏，還有其他各式各樣，天知道是宿命，終結，輪迴，歸一還是協調的玩意。
天穹之上，那正在照耀我們的光輝，即將熄滅。
彼時，無論是農田還是村莊，是城市還是皇宮，都會被永寂的冰寒覆蓋，化作虛無的冰霜碎片。
無論是三個人擠在馬廄中胳膊擠著胳膊，大腿挨著大腿；還是因為被無良販子騙了，吃了半個月發霉的麵包和腥臊熏肉，那都是有趣的回憶。
太陽是孤獨的，也是唯我的，他照耀眾生，只是附帶，如若需要，眾生也不過是他燃燒的薪柴。
僅僅是二十年不到，我就令整個帝國的人口翻了一倍。
回到皇宮，我再一次參与了那場爭鬥。
【不僅僅是埃安世界，在任何世界，努力地辦到任何事情，又有什麼益處？皇子和父親的戰鬥發生過無數次，貴族和平民，窮人和富人的鬥爭更是如此，人類永遠無法和平相處，這種愚蠢在任何世界恐怕都不會例外，斯維特雷，你的靈魂告訴我我猜想的並沒錯。】
我如果是他們，我會拋下的。
他早就該死，這死亡不過是一個信號，皇帝子嗣內戰的前兆。
所以，偶爾，的確會又憤怒又茫然地在屋頂凝視星空，在注視著漫天繁星時，懷疑這一切是否有意義。
「……你們難道不怕死嗎？」
而和他們在野外生活的日子，是我最輕鬆愜意的一段時光。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依照伊洛維茲和阿哈羅諾夫所說，他們打算引燃聖日最後的一絲力量，並以燃靈熾炬作為火炬，照耀黑暗，引導虛空方舟在時空亂流中穿梭至其他世界。
【我殫思極慮數十年，始終無法找到破解燃薪神木本源傳承的方法，既復甦不了神木，也重燃不了太陽，除非我燃燒自己照耀世間，不然就沒有第二個選擇……當我決定要摧毀這個該死的世界時，能夠拯救一切的『你』又出現了。】
蘇晝也沒有辦法讓祂復甦，實際上，蘇晝根本就是以大道之樹的印記，重新用自己和燃薪神木的部分軀體，塑造了一顆全新的，很像是燃薪的新神木而已。
我不理解，為什麼就連這種願望都無法實現。
所以，聽到這裏，蘇晝不禁睜大了眼睛，他想到了一個頗為匪夷所思的可能：「難不成，你是為了保護那些人的靈魂，所以才將那些人的生命收入自己的體內？！」
【說了願意為我而死，結果到頭來都不願意。】
【你沒有殺他，我卻又有些慶幸，我最好的朋友，果然還是應該由我親自動手，融入我的體內。】
潛入寢宮，坐在垂死老人床沿的我如是說，這語氣冷漠的令自己都陌生。
【我問過了。】
就像是如果我能選，我絕對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而貴族也不是不艱難，只是他們還沒到時候。
皇室的幼子，母親並非顯貴家族，這樣的組合本身，就代表著『折磨』。
這仇恨不可理喻，無法理解，蘇晝很難想象一個人究竟要怎樣才能累積出這樣的惡意，乃至於讓他的靈魂顯露不出半點光明。
近乎黑洞的超高密度源能將會抹殺燃靈強者的一切，這令諸多紀元中足以比肩神祇的強者，結局不是自滅，就是化作薪柴，作為聖日的火種。
但是埃安世界不一樣，燃薪神木殘留的思念已經墮落成為黃昏之龍，它已經不可能再次復甦。
而遙遠的彼端，太陽皇凝視著蘇晝，他的目光毫不意外，但言語間，似乎並不是僅僅指的是『斯維特雷教授』，而是另一種意義的存在。
雖然某種情況這算是包庇邪惡，是共犯，是邪惡，但這反而也說明了友情的堅固啊！
而太陽皇回答道，語氣平靜：【他們都說願意為我死。帝國的百姓都說過願意為我盡最後一份力，乃至於肝腦塗地。】
戰勝他們，殺死他們，都是如此無趣，伊洛維茲和阿哈羅諾夫為我高興，我卻無聊地想要打哈欠。
低聲自語，已經理解太陽皇所思所想的蘇晝，不禁低聲自語。
無論是自由，願望，夢想，冒險，遠方……在生存面前，我所渴望的一切都毫無意義，我的未來並不由我決定。
【而且，在新的紀元，也會發生和舊的紀元一樣的事情……凡是太陽所照之地，又有什麼是曾經沒有出現過的？人民仍然要承受無盡的苦難，智慧者依然要為世界締造的種種難題而苦惱，而無論是我怎麼做，做什麼，人們總是如此，有了錢就享樂，沒有就勞碌。】
雖然距離世界末日還有數百年，可數百年能做什麼？更何況不需要一百年，聖日就會衰弱到不能讓人和-圖-書生存的地步。
那些無聊的兄弟姐妹，一個個都弱小的可悲，他們從未見過世間的苦難，也不理解什麼這個世界的本質，他們一出生就在為了當皇帝而奮鬥努力，根本就沒有自己的願望和思想。
果不其然，很快，他便再次開口：【無論我想要做什麼，永遠都會有人讓我所思所想變得毫無意義……這個世界，究竟要折磨我至什麼地步？】
所以，在這場浩大的帝國內戰即將開始之前，阿斯莫代十二世莫名暴斃于寢宮這件事，沒有任何一人關注。
【在過去，我父親統治的年代，窮人辛勤勞作不得食，富人沉溺於享樂，而我的時代，富人變多了，窮人有了點吃的，但無非還是勞碌和享樂，都是虛無。】
他們說道：「咱們可是最好的兄弟，怎麼可能拋下你？」
我那時問伊洛維茲，語氣充滿了困惑：「那快死的老頭子只是要我回去而已，你們大可以留下，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啊！」
「而且，我們會幫你的！」
我寧肯去山裡面和熊過日子，一齊打獵捕魚，也不想呆在這個腐臭的坑裡。
幸虧那時遇到了伊洛維茲，如果沒有這位最好的朋友，很可能我們根本活不過三天。
天知道這樣的國家有什麼存在的意義，難不成就是讓那些貴族活的和條蛆一樣無腦嗎？
【一切事情都是虛無，無論怎麼努力，最終的結果都是毫無意義。】
徹徹底底的黑，沒有絲毫光芒，也沒有絲毫惡意，就像是宇宙中的黑洞那樣，什麼也不存在，既沒有氣息，也沒有意義，純粹的虛無。
我的誕生純屬意外，因為那時有另外一位妃子更受父皇寵愛，從而讓我失勢的母親被忽視，誰也沒想到一位流產過的體弱女子居然還能再次受孕，並且以莫大決心，冒著死亡的風險將我早產而出。
人生而恐懼。
蘇晝被對方這話說的愣住了，他低下頭看了眼同樣聽見這句話，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伊洛維茲，目光不禁變得複雜起來：「好傢夥，這就是你當朋友的方法？可還真新奇。」
我只是不想恐懼。
從誕生至成年，我一直都被生命最大最初始的情感包裹——對於生存與否，是否能看見明天的恐懼。
蘇晝能感應到……在虛無的核心處，有一種凝聚到了極點，最為無差別的憎恨。
可每次抬頭看星星的時候，我的心中卻總是突然充滿了勇氣。
「等等？」
蘇晝握緊了拳頭，他深呼吸了一次，然後吐出一口氣：「……為什麼？燃靈境界已經是不朽……」
多虧了伊洛維茲，如果不是他擋住了起碼十七波以上的殺手，我和阿哈羅諾夫再怎麼機敏恐怕也沒辦法這麼順暢的活下去。
最終，我成了皇帝。
但太陽皇卻乾脆利落地回絕這種可能：【延續文明？延續這個無趣的文明？虛無。】
穿梭了諸多世界的蘇晝，頭一次因為一個邪惡存在邪惡的太過純粹，所以目瞪口呆。
「你既然不喜歡，那就讓他們改啊！」
直到那一天。
與此同時，扼住老人脖子的手更加用力，甚至捏碎了骨頭：「『父皇』……哈，是你把我叫回來的，如果你不叫我回來，我或許還在西邊種葡萄，偶爾探索一下遺迹，悠哉的喝酒享樂。」
電子冥府——蘇晝在自己體內構築的靈魂儲存器官。
多麼可悲啊……孩子誕生於世並非取決於自己，而在於父母，他們無法拒絕，無法選擇，被迫的降臨在這充斥悲哀和無奈的世間，所以才會哭泣吧。
【明明我放棄了拯救世界，想要帶領人們離開埃安，卻發現虛空之外的世界依然被無窮黃昏之光籠罩。】
這樣的話，至少像是當年那樣，賣給我們壞麵包和霉熏肉的奸商會少一點。
我很好說話，也不想讓他們跟我回皇宮，因為我知道這實在是太危險了，哪怕是我想活著，也不想讓朋友陪我送死。
——這個世界那麼廣袤無邊，諸多紀元的歷史和遺迹就在天地之間。
「……？」
我不會讓他們來到世間，忍耐苦難的折磨。
不得不說，荒野中的生活的確十分危險，雖然我們做好了萬全準備，但還是遇到了過於強大的源能野獸，被那條黑蛇追了半個叢林，差點就葬身蛇腹。
自然，我比他們幸運——雖然都不能離開帝都半步，但是我卻能吃到相較於平民更好的食物，接受更好的教育。
而我只是想要活著，縱然卑劣，但這又有什麼錯？
他忽然想起來，在埃安世界，因為神木之隕，異常的源能環境會令燃靈境界的強者加速『極限化』，進而將自己演化成一個源能特異點。
我沉浸在這種喜樂中，心中還再籌劃究竟如何才能讓帝國變得更好……稱讚帶來的成就感，至少能讓日子不那麼無聊。
這是我唯一能執著的東西，我如果死了，這世間的一切再怎麼美好又有什麼意義？
自來到埃安世界以來，蘇晝基本將絕大部分自己遇到過的亡魂，都收納進自己的電子冥府中，雖然未必有什麼意義，但是總比這些靈魂在超高濃度的源能侵蝕下消失來的好。
蘇晝曾經以為自己自私過，但是他現在才知道，自己的那點和-圖-書自私，和怪物的唯我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聽見這話，蘇晝不禁抬起眉頭。
頭一次，自出生以來，乃至於修行之後。
我不止一次想要放棄皇位，把這個傻逼一樣的王座和冠冕扔在腦後，讓那些腦袋裡面發霉的貴族和我兄弟姐妹不知道遺留在哪兒的私生子去爭個痛快。
光明和黑暗，如此極致的反差，令可以同時看見多個視角的蘇晝感覺相當難受。
他們頗為無奈，似乎根本無法理解這種選擇：「你現在可是皇帝！想要讓農民都吃飽，讓盜匪絕跡，讓犯罪降低……你總是可以做到的！」
他們活著，就為了當這種皇帝？狗屎，甚至不如鄉下農民想要去城裡見識市面的願望！
「與其回去，我寧肯死在這裏。」
可蘇晝仍然困惑，他還是有些無法理解太陽皇的邏輯。
他忍不住搖頭，惡魂鑒賞大師此刻也不能評價太陽皇的靈魂——論起複雜程度，蘇晝曾經吃過的一切惡魂都不配給太陽皇提鞋。
換而言之，就是壞的比較單純，不做作也不稀奇古怪，甚至還有自己的理想。
而怪物的結局只有一個。
我出生前，母親就被下藥，曾經也有過一個『哥哥』因『意外』流產而無法出生，這惡毒的宮廷陰謀令那位可憐的女人身體狀況雪上加霜，更是難以再次孕育後代。
是，我的確有可能死，但那是我自己決定的，我知曉風險，我選擇了冒險。
他們最初的修行觀念和印象就不一樣。
秉持這唯一的信念，我活到了一切的轉機。雖然我寧肯不要那轉機。
——聖日將熄。
我們策馬在席馬恩大草原上賓士，跨過剛剛經歷過天災的輻射丘陵，我們曾與西部叢林的傳奇源能野獸，一隻龐大的雙頭鱷魚戰鬥，並且將其頭顱帶回了帝國，凱旋迴歸。
而我笑著說只有葡萄酒怎麼行？於是就又放了一壇蒸餾酒，也算是豐富口感。
它只是，一頭唯我的怪物。
太陽皇的源能和現實視角，是明亮到極致，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即便是在南境，也能清晰看見正在地平線處亮起的光暈，簡直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圓環那樣，平等地照徹四方。
因為黃昏的強大，在這裏，虛空不再被凝滯，世界和世界之間不再是清晰的冰凝虛空，而是混亂無比的時空亂流。
隨著成長，我也逐漸明白我存在的意義。
母親死了，可憐的女人，偉大的母親，用自己的生命為我換來離開皇宮的機會，一個讓我可以逃出去的機會。
有些時候想過死——死就一了百了，免得那麼痛苦無聊。
恐懼再一次於我骨髓中流動。
她選擇早產，是因為那時其他妃子已經起疑，與其讓她們發現后再謀划陰謀，不如直接生下我，那樣至少還能得到我那無情父皇的些許庇護。
他被對方的無恥和不可理喻震撼了。
「是啊，無論什麼困難，我們都會和你在一起！」
「我不能容許你死在其他人手中，哪怕是你的壽命和疾病。」
抬起頭，與對方那金色的眼眸對視，蘇晝握緊了拳頭，上面有著青紫色的光輝正在燃起，然後愈發深沉，化作業火，熾燃燒灼。
魔化病和天災，簡直就像是世界對生命的詛咒。
至於其他人。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的死是你咎由自取，儘管後悔吧。」
我感謝我的母親，比誰都要感謝，那是我誕生於世的因緣，是唯一愛我且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倘若對方只是吞噬其他人用來成就究極生命，那姑且也就算是一般邪惡，這種邪惡蘇晝見得多了，倒不如說這才是一般惡人的邏輯。
無論是阿哈羅諾夫，亦或是伊洛維茲，我都不願意為了他們死。
在那一瞬間，我彷彿又一次回到了童年，無盡的恐懼和焦慮充斥我心。
【我要成就永恆，打破恐懼，找到不一樣的可能性，終結這腐朽虛無的現世，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們都是一樣的，並非是貴族的他們，只要活著就又艱難，又痛苦，甚至後悔自己的誕生。
【我不需要他們肝腦塗地那麼慘，只是有必要的時候為我提供力量就行，作為帝國意志的主體，伊洛維茲和阿哈羅諾夫不死，我就沒辦法得到更多許可權。】
我渴求的，僅僅是一點自由，可以無需憂慮就呼吸的權利，一點可以被握住的東西……
這個男人明悟了世間的真理，有著從不可能中尋覓出可能性的智慧，他甚至掙脫了黃昏虛無的擁抱，從萬事萬物的輪迴繁複中超越而出，並想要打破輪迴，尋覓不一樣的可能性，邁向從未有人見過的遠方。
而且，很微妙。
我比誰都清楚，埃安世界的萬物眾生，每一個都在忍耐著與生俱來的折磨，無論是固定村莊中，我曾經和阿哈羅諾夫和伊洛維茲遇到的那個被丈夫還有父母接連想要殺了吃肉的村婦，還是，移動都市裡，那些活著也不過是薪柴，唯一的意義就是被抓捕燒掉的魔化者和平民。
【虛無。】
【南境血之神木中匯聚的靈魂，此刻難道不是都在你的體內嗎？怪異的傢伙。】
她想的，僅僅只是，希望我這個早產兒，能平安活下去而已。
而殺死他的人正是
和圖書我。
甚至從邏輯中，就不存在其他人的位置。
制定重法，改革農業，平定地方貴族的叛亂，剿滅盜匪，和那些帶著我兄弟姐妹名號叛亂的叛軍作戰。
或許是覺得所有世界都即將毀滅，亦或是每個世界都和埃安世界一樣絕望且充滿苦難，所以太陽皇才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但就算是這樣，想要看見覆蓋在黃昏世界群中的薄暮之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這個存在對偉大存在的氣息十分敏感，且又強大到能察覺到這點微妙氣息的地步。
【所以，我要打破這個輪迴，探尋到從未有人發現過的全新地域，做從未有人做過的事情，見證所有一切不曾有人知曉的奧秘。】
我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死去？
此刻，蘇晝能聽見太陽皇遙遙傳來的神，語氣淡漠無情，帶著些許嘶啞：【你殺了他，我就可以獲得他的靈魂，就像是阿哈羅諾夫那樣。】
那個愚蠢的老頭死了，可是這個世界仍在折磨我，折磨著萬物。
他想要終結『錯誤』的，由燃薪神木構築的舊世界，創造一個全新的新世界。
阿斯莫代十三世在過去，或許的確是一位好皇帝，他確實有才能，也有實力，更作為善良的一方努力過——不然的話，伊洛維茲和阿哈羅諾夫不會如此信服，一直追隨他，直至最後也依然對他懷有一絲希望。
無需多言——
「後悔……哈，你也會，被你的孩子這樣殺死。」
在『父皇』的命令下，我再一次陷入牢籠，被束縛，被其他人禁錮。
當皇帝這種狗屁事情簡直讓人想吐，各大貴族，各大集團軍之間的聯繫千絲萬縷，剛剛登基的我說什麼都不算話，而整個阿斯莫代帝國境內更是貴族橫行，幫派林立，哪怕是帝都也是各式各樣小偷小摸的人橫行，巡邏士兵甚至沒辦法抓捕他們，因為他們大多都有著關係。
不會了。
那麼多奧秘，那麼多未知，僅僅是思索就心中火熱的冒險……
不過到了最後時刻，也不在會有什麼殺手了。
「別擔心，我們會陪你的，米哈爾，哪怕是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兇殘如虎，我也能為你擋住！」
在已知的諸多正確中，尋覓自己的正確。
那的確是頗為令人絕望的場景，倘若人們不知道黃昏是個究極自閉症，而是覺得黃昏是造成世間一切苦難，毀滅和終末的元兇，指不定會絕望到自殺也說不定。
對他，對世界，對大地和天空，對存在的萬物，乃至於對自己的憎恨。
我是個卑劣的人，但我不會因此而感到恥辱，恥辱是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但還這麼做，所以才會感知到的情緒。
我知曉平民的生命如雜草，尤其是居住在移動都市之外的居民，他們要忍受飢餓，窮苦，天災，魔化病，要接受幫派和帝國的剝削，他們的生命充滿苦難，我即便是聽聞都不禁為之動容。
沒有，倒不如說太正確了，如果蘇晝有足夠的時間，他恐怕也會重塑埃安世界，而不僅僅只是種個神木湊合著過。
他終於明白，這個太陽皇那渾身混雜無比，蘊含著一個個偉大存在氣息的緣由了。
雖然相隔遙遠的距離，但蘇晝仍然能知曉，此刻的太陽皇沒有與自己對視，而是抬起頭，看向了高天。
不。
隱藏在和睦皇宮中的，是一群渴食血肉的餓狼，那是一個隱藏在帝國高層中的黑暗叢林，而我是這叢林食物鏈的底端。
……
所以我決定去當一個合格的皇帝。
黃昏世界群和封印多元宇宙的絕大部分世界集群不一樣。
但是我的朋友們卻總是勸說我。
【新奇嗎？】
一年夏天，我得到了一個消息。
而蘇晝此刻，也終於明白了過來。
那時，我甚至不再恐懼。
直到那一天，我再一次知曉了命運的無情。
「嗨。」
世界將要毀滅，不可逆轉，至少我想不到有什麼方法能逆轉。
我忽然醒悟，我的生命並不屬於我自己。
但我卻只覺得可笑。
不，還是有的。
他只是想要永恆的生命，然後去辦到這一切，去完成自己心中的正確。
母親和我的一切的意義，都在我這條命上。
我們前進，冒險，沒有任何束縛，只是享受在這片天地中遊歷的樂趣。
阿哈羅諾夫在那裡埋了幾桶葡萄酒，他說等未來咱們功名成就，這酒就作為我們成為傳奇冒險者的見證。
宮廷內的密謀總是毫無趣味，隨著坐在換皇座上的那個愚蠢老頭越來越虛弱，繼承人之間的鬥爭也越來越明顯，甚至到了會直接互相派人暗殺，正面強襲的地步。
我已經不想探險，不想去什麼遠方了，我放棄了願望和夢想，為了當一個合格皇帝，呆在這個無聊的位置上這麼長時間，只是為了如何讓這個國度變得更加美好。
我憎恨這個世界。
那是來自皇家觀星台的專業數據，他們偵測了是數千年的天象數據，最終在最近這麼幾年得到了一個確鑿無疑的結論。
【你在說什麼？】
那時的我，真的很感動，非常感動。
他一時間愣住了，因為蘇晝的視覺產生了強烈的反差。
為什麼，想要申明我不想要皇位都不行？
「……哈？」
但不知道為何，他最終又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