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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這是被譏諷而憤恨到失去了理智的行為，如果有一百個人學他這麼做的話，估計就要死上一百個。

當年他一心苦練傷心箭訣，但是僅憑忍辱神功來催動，這門箭訣始終不能大成。

原來這是放下，這是自在。

元十三限的功力心力已經都積聚在那一根無色箭上，根本顧不上這四根實質的箭。

這些力量在他身體里的運行路線已經完全改變。

元十三限仍沒有死在這一刀下。

一聲又一聲的氣爆音爆轟鳴不絕。

以實借虛，以虛馭實，刀鋒揮過之處，一圈圈的音爆白汽擴散，如同一場密集的落雷，轟轟之聲，讓所有正在這邊趕來的人聽的心旌搖亂。

「立！」

他甚至還在思索，「柔不可持，剛不可久，亢龍必定有悔，一樣東西爆發出了最強的力量之後，絕不可能隨便再爆發出第二次，否則的話前一次就稱不上最強，這才是物性自然，天地至理。」

方雲漢一怔：「你就為了這個，把畢生絕學、剛有的領悟，交給一個今日初次相見，正要動手殺你的人？」

方雲漢語氣之中已帶了幾分意興索然，宛如一個正期待著品嘗山海異獸的人，看到了一盤還局限於俗世之間的食物。

方雲漢飛襲而來的一刀，離元十三限還有三尺，刀尖居然頓在半空之中。

那一剎那，他運用獨門絕技「分身化影大法」，影子裏面似乎飛出了另一個元限，主動迎上了刀氣，被一分為二，以身受劫，保住了元十三限真身。

就像是黑夜提早到來，蒼梧侯府之中，無頂木樓和這座房屋側面就是一片院落，院子里那幾株精心栽培、秋冬盛開的花中異種，嬌艷的花瓣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夜色微微蜷縮。

他手裡深灰色長刀一翻，剛才迎擊硃紅色小箭的那一面翻轉向上，可見其上一道划痕，道，「你的武功也跟你的人一樣，早就已經誤入歧途，還不肯迷途知返。」

他把一份假經，練出了真的威力。

「大指空，頭指風，中指火，無名水，小指地。禪慧輪智識，情定蓋力行，忍念光願想，戒進高方受……」

元十三限狂態畢露，他平生之中因怨恨而狂，因傷心而狂，竟只有這一次，狂的順心了些。

但假的畢竟是假的，元十三限的傷心小箭，已經有了絕世的殺力，卻始終不能真正達到圓滿境界，所以幾次都沒能成功殺了諸葛。

無頂木樓上，烈音顫顫，「你說我是歧途，你當歧途就不如正道？！」

「哈哈哈哈，我非常人也，豈能讓你料到！」

一箭發出一刀應，持刀者寬袖外袍，整潔如新。

可是，往常元十三限知道自己步入歧途，只能發泄式的再去苦練，把這份苦悶憋在心裏，今天被一個正面接下他傷心小箭的人當面嘲諷，卻是令他怒不可遏，怒髮衝冠。

他這一刀還沒有跟那支水晶箭發生碰撞，只是在空中劃過與天穹近似的飽滿弧度，劈落的時候，元十三限腳下的無頂三層木樓，就從上到下發生連串爆響。

方雲漢一刀之後，已不再贅言，看元十三限未死，立即飛身襲來。

猶如水晶雕琢而成的絕美箭體，發出神憎鬼厭的箭嘯，在空氣中撕裂出一道長長的、蒼白的傷痕。

諸葛神侯在蒼梧侯府外抬起一隻手，像是要接住那隨風而來的血色一樣。

在他背後，更有一場絕異於世間的詭變、激變、巨變，無聲降臨。

轟然一聲，血色煙塵，元十三限，粉身碎骨。

方雲漢橫刀在前，刀上反射出來的月光，如ｈｔtps://ｗｗw.ｈｅｔuｂook•ｃoｍ•cｏm同一條光帶，剛好映在他眼部，他湛然而視那一箭，身子忽然好像與腳下的屋頂沒了接觸，飄飄如浮空，揚臂長嘯出刀。

這浴血的人瘋豪一樣的吭哧笑著，身體一顫一顫的笑著，血眼凝望方雲漢，手指極其吃力的抬了一點，指向他，「假使我剛才已經悟通這一點，你還有其他辦法接下一箭嗎？」

方雲漢嘴角噙笑，舞刀如輪，長刀在自己身體周圍四面八方不斷閃爍突擊，無論從哪一個方向砍過來，迴環再擊，每一次刀鋒的落點，都在他第一刀擊中的地方。

一根房梁因為元十三限起身的動作，傾斜著滾動起來，滾到方雲漢腳下，碰了一下他的腳尖，立刻從中斷開，露出裏面如同棉花一樣的木絮。

半空之中漸漸有淡金光華浮現，如同一個中空的金色光柱，把樓和人籠罩在其中。

「人練刀入門須有法，但天地包羅萬象，想要暗合天地之妙，卻要忘法，求取無法之境。」

然而，他真就成了。

一笑之後，元十三限面前三尺以外的空氣，就全被白茫茫的暴亂氣流所覆蓋。

他手上沒有弓箭，但是空中卻有緊繃的弓弦被拉開的聲響。

那一棟樓被震得稀爛，而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十二正脈，奇經八脈，也絕不比那個木頭的情況好到哪裡去，他還能站著，也是一個奇迹。

轟！！！！

他臉部前方三尺出的金光，已經在向內凹陷，呈現出一截刀尖的形狀。

天上白汽未散，地上煙塵四起，但是那朗月夜色已經換回了黃昏光景。

那無色之箭飛出的時候，月光在半空之中匯聚成了一個漩渦，氣箭從漩渦之中穿過，就有月色為其鑄就了形體。

冷血扭頭一望，雙目漸漸瞪圓了。

「中！」

「好！」

眨眼之間，方雲漢已經一氣對著那片金光砍出了一百零一刀。

一雙淚眼閉上，沒有淚水流下，但長睫如鴉羽沾霧，已經濕潤幾分。

彷彿他每次出刀的消耗都不是從自己體內扣除的，而是直接從虛空之中產生、借用。

但！

可真假本來只是相對。

「這樣的傷心小箭，固然也算不錯，卻比我期待的差了太多。」

三層高的木樓本來已經被劈成兩半，向著南北兩側分開，可是破而後立的元十三限雙腳各自踏在一邊，猛然向中間一合，整座木樓通體被一股無處不在的大力貫通，隨著他雙腳的動作，竟又合併起來。

然而，天公莫測，偏有逆風捲來，那一片血霧也像是厭惡著諸葛正我，咻然遠離了他，消散於天地。

他的內力不見衰弱，甚至連精神也沒有衰落的跡象，刀法之中包含的破殺千軍，十盪十決的意志，始終維持在頂峰。

方雲漢身邊光色忽變。

那些東西就這麼枯敗的、聽天由命的垮了。

死人的身體倒下，盪開一圈更濃的塵埃。

這《山字經》就像是冥冥之中的鬼神專門為了傷心箭訣創造出來的心法，元十三限一得這經文，立刻痴練，卻漸漸發現這經文中許多字句似乎順序奇詭，甚至脫頁、少章、缺圖，但他那時候已經騎虎難下，性情逆反，難以自抑，當即出關，先一箭殺了自己愛妻，借這一份痛徹心扉，把殘缺搗亂的經文生生揉入了傷心箭訣。

那一個木頭已經揭示了剛才那一場激斗的深層交鋒。

在他眼裡，西天的落日一時變為明月，一時又變回落日，天色上一眼是昏黃，下一眼又寂白，兩種色彩，兩種天象和-圖-書，在他眼中交替不定，變幻反覆於一剎那間。

到那一刀真的劈開水晶箭時，那欄杆，屋檐，地板，瓦片，木料，從西向東，從上到下，一二三樓，已盡皆裂開。

「你弄錯了。」

一個人如果身兼多門絕技，往往會因為只選用其中一門武功對敵，顯得未能出盡全力，不夠暢快淋漓。

元十三限繼續開口說話，七竅之中都有粘稠的血液湧出。

他氣貫三層樓，合樓如箭，已人箭合一，也人樓一體，固若金湯。

「嘿，志同道合，不過是有共同利益的偽飾之詞！」

這一刀，跟他當初黑白林中對狄飛驚的一刀如有雲泥之別。

元十三限滿臉血跡，引亢道。

「假的。」

一大堆建築材料從高到低的垮塌，卻沒有發出那種震撼人心的墜落重聲，而是顯得很輕薄，彷彿那不是一堆名貴木料、磚瓦，而是一堆枯朽的爛木頭混上一些發硬的麵餅墜落下來。

他看天皆虛妄，破妄認真實。

他像是腋下、腰間、腳底，每一處都受到了一股力量托舉，就像是置身水中時，感受到的水的浮力，又要比那股力量更無孔不入，更剛猛迅速。

那緩緩落在西邊飛檐之上，本該是一輪即將墜落的紅日，竟突然變換成了一輪銀白清月。

這種光影的變化，竟然逐漸刺的他雙眼之中盈起淚光。

一把無色無質之弓，已經弓開滿月。

一片稀里嘩啦的響聲，元十三限從廢墟的中心處站起，站直了身子，面向方雲漢。

他居然在黃昏的時候，看見露潤于枝，月掛飛檐。

元十三限看了個分明后，聲如豺狼，喑啞道，「好哇！諸葛的運氣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什麼人才一走出來，就全都站到他那邊去了。」

方雲漢的刀就斬在這光柱表面，一時之間居然半分也砍不進去，元十三限臉上已經露出要放聲大笑的神情，卻見方雲漢也大笑一聲。

熱忱于武道的人，方雲漢已見過不少，出現這種事情也不算奇怪。但元十三限這樣的人，在現在這樣的人生階段做出這種事，就真是奇哉怪也。

畢竟他自己除了這幾門武功之外，真正深入了解過的內家神功、內氣刀法，也沒幾樣了，沒有深厚廣博的學識基礎，也沒有足夠多樣化的參照，又怎麼知道如何去蕪存菁，權衡取捨。

「只是，無法是虛，是思想之體悟，對現實的干涉有限，有法才是實，所以只有虛實結合，以人法，連接實地、虛天，才是天地人三才合一，三界一體的……」

他像是要把這句話刻在空中，鐫在世間，一句字字吐血，一指自點心囗。

混亂翻滾的白色水汽之中，只有一點刀鋒的痕迹留在那金色光幕，清晰可見。

我身唯我戮，死也烈然聲。

嗚嚕嚕嚕……

元十三限則在這如雷刀聲之中，臉色漸漸暗淡，質感薄弱，因為強練錯亂經文而變為淡金色的臉部皮膚，都逐漸退去了色彩。

不。那是因為方雲漢這一刀比之前強出太多，這才是他如今的刀法全貌。

「虛實。」他一張口，血流更急，語音略見含糊，切齒憤然，臉上又浮現出怨天不公之色，「是了，心本是虛，何必過份求實。我剛才就是差了這一點，否則我就不是人樓合一，而是馭樓為箭，出神殺心！」

他藉著每一刀砍在金光之上反震的力量，就能夠維持自己的身體懸空，長久不向下墜落，甚至也不怎麼向後拖延，而是將每一次的反擊力道都轉化方向，疊加到下一次揮刀之中。

「虛張聲勢，虛有https://m.hetubook.com.com其表！」

這一座樓分而後合，堅如磐石，整座樓亦形如一箭。

方雲漢提著刀的右手放在身後，左手握住有些脹的右手手腕，右手上的青筋緩緩消下，剛才那一百八十刀，也是他入此世以來的最高傑作，也是他第一次將人物模板的一門武功，從招理上推導到隱約超出原版的程度，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光靠多門功力堆砌。

「因為虛實之變。」

「破釜沉舟，死路也能是王途，勇向絕壁，縱身一躍是捷徑。你眼裡的道，是俗人的路，我又豈是常人？！」

「好剛猛的刀勁。」面色雪然的元十三限看見那個木頭，臉上有了幾許恍惚之色。

他實際上是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因為，至少在武功這一項上，他給方雲漢說中了。

元十三限氣勢洶湧的向西走了幾步。

「諸葛的立場很明顯，而你的立場在哪裡？」

方雲漢也早有這種感覺，總想解決這個問題。可是以他目前的武學見解，要把一以貫之、嫁衣神功、天刀八法這些在各方世界允稱頂流的神功秘藝融貫一體，達到每一招都全心全靈的程度，其實還是有些痴心妄想。

說話間，元十三限一手做挽弓狀，半伸平舉于身前，另一手仿若持箭上弦，往後一拉。

他遍及周身八萬四千毛孔舒張，腦子裡也似掃清了塵埃，扯斷了金繩，砸碎了玉鎖，茅塞頓開。

可惜今日我不曾勝！

「還有，今日，不是你殺我。」

那些瓦片也都是直接墜下，碎裂，再粉碎，甚至沒有正常建築垮塌的時候，建築殘骸互相碰撞，迸濺橫飛的場景。

「天下不敗之刀。」

就算天象是假，這份讓許多人混淆了真假的心力卻是真。

元十三限聽罷，身子一顫，七竅之間流血量突然增大，簡直已經像是連接著哪裡的水管，頃刻之間就染紅了胸前所有衣物，還正在向下蔓延。

元十三限踩在木樓的邊緣，這一座宮廷大匠監造的木樓，此時好像薄弱的根本承載不住他的重量，隨時都會順著他所在的那一側傾倒，他前腳有一大半直接踩空，兀自如嚎如斥，「你說，今朝如果太傅之位是在我手中，而那諸葛失意潦倒，那你還會投靠他嗎？」

這經文之中都是一些古怪比喻，深奧詞彙，常人聽了，不知所云，習武之人聽了不明所以，大德高僧聽了也要不以為意。

「這不是山字經，這是我的經。」元十三限已經念完兩百余字，自傲道，「待你練成，不妨以這段經文催發一箭，看看能不能殺了今日的你。」

這簡直是要自廢武功的一箭，這果然是要大破大傷的一擊。

不錯，並非轟隆的聲響，而是嘩啦一聲。

「箭！」

他身上除了眼角這道傷口之外，至少還多了三十二條劍傷，但因為肌肉緊繃，劃過傷口的劍又太快，以至於看起來皮膚根本並未破損，就是一個穿著有些破的衣裳、生命正鮮活的冷峻青年。

第一百八十道雷聲響過，滿空噪音一收，方雲漢從滾動的白汽之中落下。

「破！」

不過，他自與關七一戰，大有啟悟，最近這段時間，通讀金風細雨樓中搜集的各家各派武功資料，全從基礎看起，梳理脈絡，體察特色，充實自我，卻已經能做到在施展單一某種招法的時候，把其他武功的部分特點也借鑒、模擬、發揮出來。

可對於剛好接觸到當前某種關口的方雲漢來說，卻是字字珠璣，與自身體悟，互為映證。

那真是因為這一箭虛有其表嗎？

一雙雲紋黑靴落地wｗｗ.ｈeｔｕｂoｏk•ｃｏm.ｃoｍ。

元十三限腦後髮絲也凝在半空，右手向上，左手向下，面目僵硬，整個人如同一尊生來就連接在這座樓上的雕塑。

巷子兩邊的兩面已經薄的像是紙一樣的牆壁，終於片片碎裂，分崩離析。

這一刀，跟他小山丘上殺黑光的反覆刀式亦有天壤之分。

那月色鑄成的一箭，看起來是費盡了、也廢盡了元十三限的一身功力，居然被破的如此輕易，彷彿還不如之前那幾支箭。

元十三限突然開始念出一段段經文。

他這一箭發出，渾身上下上百個穴位，猛的向外噴吐出帶著淺淺灰光的氣流。

暖黃陽光之下的煙塵忽然變得蒼白如雪。

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以方雲漢的速度來說，不過是一晃眼，但就在這一晃眼裡面，元十三限一手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喝三聲。

整座木樓在剛才的戰鬥之中幸運留存，卻因為他這幾步而整體顫動，吱吱嘎嘎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徹底散架。

里許地外，粉塵瀰漫的小巷中，右眼下方多添了一道血痕的冷血，把自己如劍的手掌從燕詩二的胸膛中拔出。

更殺氣大發，火氣大升，怨氣大翻，戾氣大增。

寬如手掌的不應寶刀拍下，遮蓋了一片長條狀的區域，也不知那一支硃紅色的小箭到底觸在了刀身哪裡，到底有沒有相觸，有沒有擋住。

那一硃紅色小箭，沒有出現在方雲漢身上任何一處，也沒有變成碎片落地，好似就這麼無聲消失。

無頂木樓第三層上，元十三限金面唇部如裂，裂而叱道。

他這一次，是緊貼著那層金色的光幕墜落，沒有落在十步外的屋頂上，而是直接落在院中。

他心中正自舒然，不吝於稍作講解展示。

「可你為什麼一百八十刀，每一刀都能夠保持在自我的頂峰狀態？」

他這一刀揮過的時候，如果有金風細雨樓的弟子看見，或許會覺得其中有幾分紅袖刀的優美。如果被沈虎禪看見，或許會覺得其中有幾分阿難刀的寬厚禪意。如果被鐵手看見，或許會察覺其中一以貫之，飛流直下的氣意。

這一刻，元十三限全身的經脈如撕裂一般疼痛，渾身的武功根基，《山字經》的內息，居然在這一箭之間，半點不剩，連最深沉的一分功力根底都震發出去了。

「你為蔡京調|教門徒，可是他也未曾在皇帝面前大力舉薦過你。你曾一力練兵，訓出精銳，試圖統領大軍討伐金國，可是那些精兵都聽從童貫的調遣，用來鎮壓大宋境內如連雲寨般的義士。其實放眼天下，有一個真正跟你站在同一立場，與你的利益一致的人嗎？」

現如今，他手中的天刀八法，主幹的招理脈絡雖沒有改變太多，但本質根基和後續的發展都已經跟原版截然不同。

那個時候，他的妻子視諸葛正我為殺父仇人，把報仇的希望都寄托在元十三限身上，見元十三限神功難成，便不惜捨身，向一個道號「三鞭」的淫邪道人求取了《山字經》。

方雲漢舉步走來，眉間情緒清淡如風，只道：「他的屍體沒了，六合青龍呢？」

一輪圓圓的紅日放射柔光于天際，元十三限迎著陽光去看方雲漢，眼睛略微眯了一點，眼角更顯得狹長。

那些如同發光雲霧噴射彌散出來，屬於元十三限的功力，驟然縮回了他體內，竟然不依穴位、經脈而行，像是直接從毛孔之中回到體內。

方雲漢在西，元十三限在東。

方雲漢言辭如刀，仰頭看去，「你這後半生，其實根本沒有自己的立場，只不過是在一直跟諸葛作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罷了，你以他為目標，又怎麼能夠超越的了他？你眼裡只有一個諸葛，又怎麼能看得到比他更大的事業？」

一聲太息入耳。

他也去找過三鞭，是為尋仇也為經文，可那道人已經知道他神功大成，早逃的不知所蹤。

他揚聲大喝，數千粗長髮絲，四面披散狂舞，「我就讓你看一看，把天當地，地當天，大破當大立，歧途轉大路的非常人，非常道！」

他語氣淡淡蕭索，另一邊卻是炸起狂聲戾音。

所以，若說他的武功已經入了歧途，這是連元十三限自己也不能反駁的。

天色竟然也好像變暗了一些，剔除了夕時陽光的昏黃。

「所謂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只是給赤|裸裸的成王敗寇披上了一層冠冕堂皇的外衣。」

這也正是他常常閉關，性格越發偏激孤僻，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敢與他親近的原因。

他似乎有些痛苦，艱難，執著，認定了的道了一句。

他張弓搭箭的手已經鬆開，無形之弓一震，無色之箭破空。

「這你也擋住了，呵，呵呵。」

他背著的箭壺也剛好被一道光輝氣流擊中，剩餘的四根青黑色利箭都被彈飛出來，墜向腳下木板。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方雲漢腳下的這片屋頂面積不小，他人在其上，宛如踏在寬闊平地中，平靜的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視線垂在自己的刀上，似還在回味剛才那一箭一刀的反饋，只道，「況且我交朋友，從來也不看身份，只看立場。」

而燕詩二那把華貴寶劍分毫無損，身上也只有一道傷口。人，卻已經是個死人。

方雲漢靜了會兒，看著那些血色的霧氣被他護體真氣排開，從兩邊退避。

「或死或擒。」諸葛神侯道，「你要？」

啪！

與冷血相隔了七間民宅、三家酒樓的地方，無情清清冷冷，袖手坐在輪椅之上，也正望天。

天光也都成了一片清冷的銀輝，披拂在方雲漢身上。

三層高的樓，也隨之嘩啦坍塌。

但一刀拍出之後，方雲漢的身子驟然騰飛向後。

這股力量使他整個人猛的超出了無頂木樓的範圍，在空中飛退了約有十米左右，落在了比第三層木樓略矮的屋頂上。

他之前提的那把劍也已經從劍尖到劍柄斷成了三十三截。

他輕咦一聲，「這就是山字經？」

這淡金面目，身子雄魁的偏激酷殺之輩，說了把大破當大立，居然真就在生死大敵面前廢了一回武功。

但這些也都無法概括這一刀，拘束這一刀，這實是鬼神辟易的一刀。

元十三限面上厲色森森，一個個字眼說的十萬火急。

「剛才我說了，世上沒有如果。」方雲漢提刀向前，「世上也沒有假使，你該上路了。」

籠罩了木樓的金光在同一瞬間潰散。

元十三限人樓合一，方雲漢就用了整整一百八十刀，把整棟樓的每一塊構建，每一根木頭內部纖維都以刀勁震入，攪的稀爛。

「我又是差了一點，每次都是緊要關頭錯過。」

「但我還是不明白。」

諸葛愣了片刻，唯有嘆笑。

他寧可死在自己手中，就算今日不死，沒有遇上這個敵人，他朝異日，他也只想選擇這樣的死法。

屋頂上，方雲漢冰白如玉的手指回暖，手背上細密的冷汗凝成一滴汗珠滑落，握刀的手掌漸漸又透出紅潤的氣色，浩聲道，「不是我站到他那邊去了，而是他剛好站在與我相同的立場。」

方雲漢看著那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界面，一手抬起刀來，豎在身前，目光從刀柄掃視到刀尖，哼笑道：「當然是繼續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