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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就是桑海城中名氣最大的地方，卻也是普通百姓平時很少會涉足的地方。

仔細想想，他剛才用餐之後，直接離開這裏的行為，也可以算是一項佐證。

「我給了他一些機關術的入門方法，還有我自己琢磨的一些小技巧。」呂大師摸了把鬍鬚，有些自得地說道，「那並非本門秘傳，而是我逆向破解公輸家的機關造物所得，他們的機關專用於破壞，我卻將之轉化為方便平日生活的構架。」

呂大師勸了幾句，看他確實不準備在這裏住下，也就禮貌道別，目送他離開了。

半是為了塑造形象，半是自己的惡趣味，他故意釋出一點劍意，在牆角老樹身上劃了幾指，才縱身而去。

這少年，實際上是楚國名將項燕的後人，名為項少羽。

「筋骨雖然不錯，卻幾乎沒什麼內功的底子，而且，真的只有十四五歲啊。」

可惜他們進入機關城不久，就遭逢機關城覆滅之戰，又一路逃亡，進入桑海。

庖丁低聲說著，「那個純陽子，既是道家的人，又救了你，我本來想問一問他是不是人宗的人，怎麼看你好像對他還有些提防？」

畢竟這樣的一個大秦，好玩的東西，可要比他自己費心改造過的大齊東海郡還要多得多。

「子羽真的是太厲害了。」「不愧是子羽。」「我就說這個新來的好厲害的吧，你們現在信了？」

自然，能在這些學問上表現出色的弟子，也更容易得到其他人的追捧。

比如說，狀似閑散漫步，已經在街上走出去數百步的方雲漢。

呂大師擺了擺手，說道：「倒也不急，走了這麼長的路，我也要好好休息一下，到晚上我們再出發吧。」

庖丁一臉歉意地說道：「這裏人來人往，環境嘈雜，我還是送你到班大師他們那裡去靜養吧。」

有間客棧的飯菜不但賣相極佳，味道也著實不錯，方雲漢吃的很滿意。

「這個面具我要了。」

本來說的就是送呂大師到安全點的地方，現在已然送到，沒有多留的道理。

身著儒門服www.hetubook.com.com飾，髮絲衣服都打理的一絲不苟的兩名年輕弟子，打開了大門之後，就站在門前值守。

方雲漢把那捲軸收起，選中了攤子上一張黑色的面具。

小販捏著金葉子站起身來，左顧右盼，愣是沒從這條街上找到剛才那個人。

「也好，只盼他不加入我們，也不要在以後，被另一方拉攏過去。」庖丁嘆了口氣，又問道，「對了，你是怎麼報恩的，總不可能就靠這一頓飯吧？」

那面具材質輕薄，做工很好，表面光滑清涼，兩頰和額頭的位置，有古樸的暗金色花紋，左右對稱，為黑色的基調上，多添了一份神秘威嚴。

他的話戛然而止。

他平時對什麼人都是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其實心思很重，不然也不能擔負起在桑海城這邊經營秘密據點的重任。

同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總比旁邊的人多出一股英氣，而他乾淨利落的射箭手法，更是完美的貼合英姿勃發這個詞語。

呂大師提醒了兩句之後，又說回方雲漢，道：「這個純陽子，大約是從機關城外的戰場追蹤到我身邊，手段非常高明，絕不是尋常隱居山中的道門中人該有的能力。」

庖丁聽明白了。

『純陽仙人的形象裏面，好像有一個不太符合公德，熱衷於在各種旅遊勝地留下標記的特點吧。』

這是天色還早，因為起得早，無論是攤販還是那些行人，還都有些懶洋洋的，只有小聖賢庄門前的那兩個弟子神采奕奕，腰背挺的筆直。

此次一行，方雲漢本是一時動念，想來看一看，他前世歷史中的那位，二十六歲時已名震天下、叱吒諸侯的楚霸王，在這個世界，是否真像劇情中那樣，仍屬稚嫩。

不久之後，小聖賢庄外傳來馬車靠近的聲音。

他拿起那片金葉，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用道聽途說來的方法，湊到牙尖咬了一下。

聽完了這段對話之後，他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那邊收回，抽出袖中那一捆記錄了機關術的捲軸，輕輕敲著自己左手和圖書掌心，嘴角掛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伏念神色愈沉，滿臉肅然。

呂大師搖頭說道：「你最近遇到的事多，心思有些不靜啊。也不想想，你一個普通客棧老闆，怎麼有理由去關心道家天宗人宗的區別？」

「咦！」項少羽又抓了一把箭，正要再練一遍，忽然有種不知由來的感覺，使他將頭偏向靶場之外。

不過，真到了院牆下的時候，方雲漢心裏又起了一點趣味的想法。

不過人的適應性是很強的，他很快也就見怪不怪，甚至樂在其中。

庖丁臉色肅然，心中多了些警醒。

若是有意隱藏的話，就算方雲漢從人家面前走過去，功力稍低一些的，也只會下意識的將他忽略，當成一縷擦身而過的清風雲影。

有些雜亂的聲音里，手持長弓的少年郎雖然有著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的心性，眼神里還是不由得閃出一點驕傲的神色。

他的輕功，在靈巧無聲這方面，還是遠遠沒有達到無痕公子那種水準，但是那靈台方寸山心法既成，他周身氣息已然渾渾融融，更是能隨心變化，在貼合自然的同時，也能影響旁人的視線感知。

這個純陽子救了呂大師，只是出於對機關術的好奇，實際態度卻非常疏離，庖丁如果想把他拉入自己這一方的陣營，最後一定是自討沒趣，還要泄露出一些可能帶來危險的秘密。

庖丁恍然：「也是，是我不謹慎了。這麼說，你一路上沒露出什麼馬腳吧？」

他帶著可惜的意味，看著場中的少年人，輕聲念叨，「項羽，項少羽，少、羽……」

「你有一手呀。」庖丁拍了一下呂大師的肩膀。

如果說這隻是一個巧合的話，那麼接下來，當大當家伏念和絕少出門的二當家顏路，相繼趕到，就連門口值守的弟子，都嗅到一點不尋常的意味。

「而他雖然救了我，又願意送我到安全的地方，這一路上卻只是對墨家機關術好奇發問，以我看來，這個人對墨家反秦的立場完全不感興趣，我們跟他相處，有恩報恩，其他的，和*圖*書還是不要多費心思為好。」

此時猶在清晨，陽光攏在朝雲之中，明亮而不刺眼。

後來，他遇到從咸陽城逃出，被大秦追殺的蓋聶與荊天明，同仇敵愾之下，這項氏一族的殘餘，就帶領眾人逃往機關城。

小聖賢莊裡面一些勤奮的弟子，此時已經在複習昨日的功課。

至於那個作為「劇情主角」的荊天明，雖是身上牽扯極廣，卻要比項少羽還小兩歲。

「班大師、小高、盜跖、大鐵鎚他們，都被安排到郊外的幾間密屋之中了。蓋聶，還有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先生，現下也在那邊。」

方雲漢自認一介過客，實在沒有足夠的空閑，來跟他玩什麼養成遊戲。撥去迷茫之後，他現在可是有很多別的想做的事情。

賣面具的小販，聽到這樣一句話，隨即，眼前就多了一片金葉子。

走走停停的，他在一個小攤前停下。

靶場外，什麼人都沒有。

張良擰了擰眉，忽地釋然輕笑了一聲。

這些人鬧鬧哄哄的時候，靶場之外，背著劍匣的方雲漢，已經站了一會兒。

那就沒有什麼再多留的必要了。

作為儒門聖地，小聖賢莊裡面所教的自然不只是讀書，也有射箭駕車之類，需要活動筋骨的學問。

利箭破空而去，每一箭都正中靶心，有時候甚至會穿透箭靶。

「惟有連牆老樹精，分明知道神仙過。」

他捏著面具，在自己臉上試了試，耳中傳來了一道沉重大門被拉開的聲響，就轉頭看去。

其他兩人隨後跟上。

這世上最難打動的人，不是對某種事情抱有強烈反對情緒的人，而是對這件事根本不關心的人。

不過，他吃完之後，就直接向庖丁和呂大師告別了。

有間客棧把今日早餐送過來了。

這三位當家掃視周遭，還是顏路先有發現，舉步走向牆角的一棵大樹。

當今天下的儒門聖地——小聖賢庄。

庖丁吃了一驚，連忙撫著他的後背，問道：「你這、你這是傷還沒好嗎？」

十箭連發，十箭全中，迎來周圍一片叫好的聲音。

此時，和圖書在靶場上，就有一個眸色微紫的少年郎，正在彎弓射箭。

楚國被秦國所滅，當時年僅十一歲的項少羽，卻在墨家的幫助下，與自己的叔父及部分項氏族人，逃到一處村莊隱居，讀書習武，矢志復國。

顏路寧靜如昔，只將手指從那蘊著劍意的刻痕之間描過，只覺劍意幽邃，隱含熾烈，指腹微微發燙。

這個世界的大秦，有著異常繁榮的面貌，桑海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販賣飾品、玩具、雨傘，草鞋等物的商販。

有風吹過，門檐上落下了一點灰塵。

呂大師又搖頭，道：「他救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墨家的人了，不過我在墨家只是閑散人士，被他知道也無妨。而你的身份大有不同，潛藏這麼多年，怎麼好隨意披露。」

只是這兩個人並不知道，壓的再低的聲音，也終究會被院子里的風聽到，當那風，越過了院牆，飄到了逐漸喧囂起來的大街上，也會把所有的對話傳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呂大師臉色發白，沒好氣地說道：「老夫又不是真的只遇到一頭老虎，我可是被比老虎凶的多的女人，追殺了將近一天一夜，傷勢哪有這麼快恢復的道理？」

一如往常，庖丁自己駕車，後邊跟著陪同送餐的夥計。

「獨自行來獨自坐，無限世人不識我。」

在這條大街拐角處，一座端方莊嚴的門戶，映入他眼中。

只見顏路伸手掃過樹身，幾許樹皮碎屑剝落，顯露出四句小篆。

機關書本是極珍貴的東西，呂大師給出這種報答，既能夠還清恩情，又不至於讓殺伐機關流落到外人手中，平添血腥，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呂大師被庖丁拍了一下，卻發出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看過了想看的人，方雲漢信步而去，便化作了一道如青煙般虛浮不定的身影，似有若無的幾步，就穿過了大段的距離，走向小聖賢庄之外。

看著上面留下的淺淺牙印，雖然還是不能肯定是真是假，這小販心裏卻先高興起來，高興之中又夾雜著忐忑，抬頭說道：「這面具……」

一個值守和*圖*書弟子抬頭看了眼，心中暗自想到：平時打掃的時候，好像忽略了上面，之後得跟三當家提一聲，找個機會，把房子里的屋頂，也好好地掃掃。

攤子前面空蕩蕩，那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方雲漢一走，庖丁立刻讓那些夥計繼續準備小聖賢庄的飯菜，而自己則拉著呂大師，來到客棧後院一個沒有外人的隱秘地方。

他們兩個說定了這些話之後，庖丁就送呂大師便去選了一間上房。

不同的是，往日來接待庖丁的，只是一個普通教習，而今天庖丁剛帶人進了小聖賢庄，就見到了神出鬼沒的三當家張良。

「那也行。」庖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摸了摸自己的大腦門，說道，「正好我也要去給小聖賢庄送飯菜了，先給你開間房，讓你睡一天吧。」

庄中年輕一輩的弟子血氣方剛，個個都是好動的年紀，讀書未必能個個用心，但在這些跟體力有關的學科上，卻是非常熱衷。

但是墨家這些年來勢力越來越衰弱，如今連機關城都被毀了，庖丁面對其他同門的那副笑臉底下，其實難免有些鬱氣悲觀的想法，行事的時候，也難以做到從前那樣面面俱到。

就算是前世曾經看過這劇情，也遠比不上現在真身處於其中時，那種矛盾卻又和諧、夢幻卻是真實的衝擊感。

街上行人穿的衣服也花樣繁多，偶爾有一些身份不同於普通百姓的人，乘著轎子、馬車路過，那大方坦露雪肩，雙足踩在露趾的高跟鞋中的模樣，跟想象中的大秦時代差別實在太大。

只因項少羽和荊天明二人年幼，墨家眾人就在儒家三當家張良的協助之下，把兩個孩子安排到小聖賢庄之中學習，混在一大群同齡的儒家門徒之中，也更便於躲避大秦的通緝。

庖丁拎著食盒走過去的時候，好奇的往那邊探視了一眼。

現在看來，現在的項少羽，當真只是少羽罷了。

攤子上賣的是面具，多是各種野獸的形象，也不乏一些帶著神話傳說、圖騰意味的圖繪。

方雲漢甚至能在這裏見到許多新鮮的反季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