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天命虛無，千秋風雲
第四章 舉火為晝，不待天時
嚓！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來，破軍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了。
「這位朋友，劍宗都已經說了，明日開爐，天下有德之人，都可以參与競逐這把絕世好劍，你這樣半夜鬼鬼祟祟的，想要搶先一步，可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江湖人所為。」
「你是步驚雲？！」
「呵呵！」
到那個時候，假若不招待他們，自然顯得小氣，若是招待……劍宗雖然不怕財物的消耗，卻也未必樂意做太多無謂的開銷。
「王爺出行，閑人莫近。」
哪怕是一叢纖弱的草葉，影子也會清清楚楚的投照在地上。
池田一郎的劍招還沒有出手，就已經激起了這些棄劍的戰意、怨意、殺意。
但是在場的人，一個是天下會首徒，一個是劍宗宗主，既然是受邀而來，自然也不會當場失了禮數，自降格調，平白叫人小看。
池田一郎曾經以為，這位劍宗的首徒，該是意氣風發或者是很絕深沉，或如劍鋒銳，或如王侯公卿，兼具華貴與城府。
現在看來，卻是他猜錯了。
「當朝武昌王爺駕到。」
當然，東瀛刀劍不分，這把名為「戰魂」的古劍，落在了中原武林的高手心中，卻是以刀視之。
既然不能悄悄竊取，這人也不想多留，誰能料到，就在這個時候，月光之下，一個狹長怪異的影子，罩在了這個夜行客的上方。
「好——」
十四的晚上，神嫉劍爐開爐的前一夜。
但是等到真正見面的時候，他才發現，關於步驚雲這個人的形象，與他曾經在腦中想象過的，完全不同。
「你也是得了請帖的人，何必要做這樣的下作之事。」
「原來是三百多年前，東瀛一代劍聖柳生無極的配劍。」
三年前，他功夫已有所成，劍宗留在這裏的守護者也不能察覺他的蹤影，無奈他連續十次潛入此地，也找不到打開這個爐子的方法，只好暫且放棄。
十五米高的八根鋼鐵節肢，霎時收縮，兩兩結合，最後化作四個邊緣鋒利的車輪。
數十名劍宗弟子，帶著火把來到周圍。
池田一郎鎮定心神，冷哼一聲：「劍宗果然不敢讓我到明日，與絕世好劍對斬一回嗎？」
一根高度超過十五米，竹竿一樣的鋼鐵節肢，從屋頂上方伸過來，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但我辛苦三十四年，修成氣海無涯神功，與池田家的劍法相配合，卻不知道，原來這樣的我，只配得一個太弱的評價。」
周圍七百多名一流高手，幾乎有一半的臉色，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劍宗太上客卿，無名m.hetubook.com.com的弟子。
陰影之中，一團團火光亮起。
很快，有些輕微嗆鼻的氣味就傳了過來。
破軍搖了搖頭，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蔑視的表情，但是，此種如視微塵一般的漠然神色，如果讓剛才已經身亡的池田看見了，只怕要死得更加怨憎萬分。
那把刺入地面的佩兵，脫鞘而出，鋒刃修長，在半空一個迴旋，落入池田一郎手中。
『我這一刀怎麼還沒劈出去？！』
左半邊臉上飽經風霜，是個中年漢子。
他心中微疑，想著：「從前來的時候，這東西渾然一體，無法打開，也就算了。
一道黑影斜射而至，去而復返，步驚雲身體微轉，重新立在闊劍劍柄之上。
「只怕到了明天，劍宗顧全顏面，愛惜名聲，不肯讓絕世好劍與我這柄名劍，做出真劍對決之事，所以才踏夜而來，暗中嘗試。」
飛起的頭顱又落下。
果然，棄劍之地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他們回頭看去，只見樓內走出一對男女。
這一夜的月亮，已經與滿月沒有太多差別了。
長發微卷的男人，雙手環抱于胸前，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拔劍。」
「拔劍！」
天哭殿，于總護法。
眼看著那顆頭顱砸在地上，彈了兩下，滾遠了，到這個時候，瀰漫四周的渾厚真氣，還沒有完全散去，彰顯著那份足夠橫行於千軍萬馬的力量。
三百年前，在中原號稱劍聖的皇甫劍為尋一對手，東渡而去，便是敗在了柳生無極劍下，結下一番因果。
假使劍宗不讓他活到明日，做出雙劍對斬的事情來，未免顯得有些心虛，使得這一場盛典，失了幾分光彩。
天下會和劍宗毗鄰，許多地方都有摩擦，在他們的部分門徒看來，這兩大門派甚至可以說是視同水火。
他剛才的話，也不算是自吹自擂。
但在目光一掃之間，池田一郎忽有一種明悟。
棄劍之地外圍，一座偏僻的小樓，緩緩開門。
「宗主，劍晨奉家師之命，前來赴約。」
原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要來竊取絕世好劍了，五年前他悄悄來過，險些被守護的人發覺，沒能靠近。
就算他見過這個人的畫像，這五官容貌，與圖畫上的沒有任何差別，卻偏偏讓他無法將那張紙，跟眼前的人，產生任何的聯想。
步驚雲隨手一甩，那把來自東瀛的名劍，落在僵立未倒的無頭屍身旁邊。
就在他攔住師弟的時候，那個借煙霧遁形的夜行客，又在劍爐的另一側，被人一招打回了棄劍之地。
『不對。』
這個人半蹲伏在鐵爐的邊緣處，一掌按著蓋子邊緣的縫隙，默默運起內力向內探去，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步驚雲。」
然而，就在他這番話，讓圍觀眾人反應各異，紛紛露出看好戲的眼神之時。
破軍轉身，向四周抱拳道，「今夜一場鬧劇，倒是攪擾了諸位好夢，還請都回去安歇吧，明日神兵出爐，還需養足精神來應對。」
那戰車上的少年想要動手，卻被旁邊的人按住。
血沖三尺，人頭旋轉飛天。
無雙城，客至。
池田一郎錯愕的看著回到高處的那道身影，心中不明所以。
原本用來做火把的火油，被他們直接潑在從前居住的那些簡陋竹木屋舍之上。
他略一思忖，揭開蒙面的布巾，腰間一把連鞘兵刃旋轉落地，豎立在身前地面。
「不可能！！！」
他這番話，才是真的想要藉助「名聲」，逼住劍宗這些人。
池田一郎面露慍色：「呵呵呵，鄙人的武功，雖然不敢與天下七大頂峰相提並論。
黃沙漫卷，一群帶著血淚面具的白衣人現身，只有領頭的一個，是帶著半張面具。
他看過天劫戰車，目光微抬，又往更遠處落去。
偌大的鐵爐對比之下，使他的身影就如同一隻趴在牆上的壁虎，又穿了一身夜行衣，與鐵爐的顏色十分相近，毫不引人注目。
他頓了頓，一隻手高高的舉起來，「既然如此，舉火如晝，提前開爐。」
他們都能感覺得到，如果是自己面對池田一郎接下來的這一招，結局多半不會有多麼好看。
那男子向前踏了一步，便失去蹤影。
劍晨介紹著，先說紅髮，再說黑髮的，「這是我二師弟，魁，三師弟，岳。」
這年長一些的人，也不過是青年，但做事態度穩重的簡直像是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稍遠一些的地方，有人鶴唱一聲。
至於那些沒有得到請帖，卻在聽到消息之後，趕來湊熱鬧的江湖人物，數量更要翻上數倍，同樣在看到天劫戰車，察覺異動之後，蜂擁而來。
「只可惜，你並沒有得到柳生無極的無極三絕，氣海無涯這門武功，雖然也算不錯，用在劍法上，總是失了幾分劍道的韻味。」
「呵，早就聽說雄霸的小徒兒正氣純良，今日一見，竟然真是如此，真是難得！」
這一門氣海無涯神功，修鍊到大成境界之後，一經施展出來，幾乎可以將方圓兩三百米的範圍，全部囊括在這股粘稠的真氣之中。
剛才那個憑空消失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男人，正站在一柄銹跡斑斑的闊劍劍柄上。
馬上一人翻身落下，高約九尺，紅臉長須，蜀錦綠袍，手提一把青龍偃月刀。
火光映照之下，破軍現身，先瞧了一眼懷空。
方雲漢站在第一邪皇旁邊，眼神從池田一郎身上隨便掃了一下，便失去興趣，轉而去打量周圍的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幾乎往任何一個方向，都能看到上百條兔起鶻落的身影。
「所以，一招。」步驚雲環抱的雙手中，右手手掌豎起一根手指，道，「你拿劍時，若能接下我一招，就證明這個評價與你不相符，就有這個試斬資格。」
步驚雲已經不是雙手環抱的動作。
風聲簌動，名劍與棄劍作伴，彷彿所有的棄劍，都在嘲笑、自哀。
「嗯？！」「什麼？」「怎會……」
這樣的輕功，無聲無息，快絕無影，叫周邊絕大多數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鬼神莫測的慎重感。
這還不算完。
這次劍宗既然有底氣宣稱明日開爐，他本以為是這封了十年的劍爐內部，終於完成了某種變化，神石與絕世好劍的氣機，不再那樣渾然充斥爐壁，固若金湯。
此際，佛說的微渺時間，一剎那中，池田一郎出刀。
那個夜行客，已經完全成為整片荒野平原上的焦點。
池田一郎發出一聲悠長的吼嘯，澎湃的一層層氣流，從他身上噴湧出來，帶著異樣的光澤，迴旋衝擊。
如果劍宗開爐，廣邀天下有德之士共爭絕世好劍的消息，傳得再早一些的話。
戰車之中，僅立著兩個人，一個氣質穩重，儀錶堂堂，一個稚氣未脫，雙眸明亮。
名劍入手的一刻，在他背後那座二十幾米高的大鐵爐，也因為真力衝擊，怦然一震。
「這也是家師收下的兩名弟子，這次與我一同出來，見一見世道人情。」
破軍再看向那青年人，「秦霜，你卻是一如既往的穩重，比從前更沉得住氣了。」
池田一郎聽說過這個人，他既然關注絕世好劍，自然不會不關注劍宗的一些高手。
這時，四周已多了許多隱隱綽綽的身形。
只怕到時候神州大地上，能朝這邊聚集起超過十萬人來。
他話音未落，只聽馬蹄聲聲，駿馬長嘶。
「竟然真是到齊了！」
神嫉劍爐，提前開爐！
『就算是跟已經譽滿天下、主宰千軍的破軍相比，也還是眼前這個步驚雲，更像是劍宗的宗主。』
眾人心念電轉，一起轉頭過來。
如同蜘蛛的八根鋼鐵節肢上方，是一輛類似於戰國時代的戰車。
池田聽他叫破自己的真實和_圖_書身份，掩飾地笑了兩聲，道：「其實鄙人並不是想要行盜竊之事，只不過是關於絕世好劍的傳說，聽得太久了，實在心癢難耐，想看看這把劍到底是怎樣一個絕世。」
當初池田一郎在沿海創立門派的時候，把功力運轉在一刀之間，一股刀芒，曾飛出七里之外，斬破一艘帆船。
受邀而來的七百多個高手，哪一個不是耳聰目明，警覺萬分。
嗆！
他的右手向前伸出，掌上橫著一柄通體紫色，鋒刃狹長的名劍。
這兩個人雖然表情不同，卻都目中無人，對劍晨的話像是根本沒放在心上，也不行禮，也不看破軍。
在這一股真力的作用下，就算是現在有幾百頭髮狂的大象，一起對他發動衝鋒，也會在半途被壓迫，衝倒，窒息而亡。
在此過程中，天劫戰車異常平穩的降到了正常馬車的高度。
許許多多的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
萬萬沒有料到，眼前的這個人……
池田一郎，就站在這片劍林之中，仰頭看去，雙眼微眯：「你是？」
「看來你果然不行。」
步驚雲把這兩個字又說了一遍。他的語氣並沒有加重多少，可任何人聽到了這先後的兩句「拔劍」，都會明白，這句話不會說第三次。
劍晨既然口稱宗主，不稱師兄，破軍也樂得如同面對晚輩，隨意拱手還禮。
宗主一聲令下，那些劍宗弟子自然散去。
最近百年裡，各種武學功法深入民間，百年前的一流高手，放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個三流人物，而基本一鄉一鎮之中，總能有那麼一兩個三流的武人。
等三百年過去，當初的這兩大劍客，都已經化作冢中白骨，這件事情，幾乎已經淹沒在歲月之中，但是在劍宗，還是留存著相關的記錄。
步驚雲神色不動，說道：「假如你太弱，任何兵器拿在你手裡，都不配與絕世對斬。」
人群間，一個白衣颯然的青年人，柔而不弱，迅而不急的穿過人群，來到棄劍之地邊緣，向破軍行禮。
以宅為柴，烈火燎雲，交映月光。
樓是新建的，造樓的人手藝響，門戶打開的時候，聲音並不大，卻莫名的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天下會，無雙城，天哭殿，中原皇朝，都已經派出重要人物，應邀而來。
那個少年人的目光正落在劍爐之上，剛好鎖住了夜行客的身影。
池田一郎故作嘆息，將手一指自己前方的那件兵器，道：「是因為鄙人不是只想看一看，更想用我東瀛流傳三百年的這柄弒鬼神之名劍，與絕世好劍，對斬一回。」
此時此刻，幾千人漸漸圍來，一個個的和_圖_書，都視那些建築物的阻礙如無物。
待客殿堂與棄劍之地，中間夾著的那圈地帶，一把火下去，幾十間竹屋，熊熊燃燒。
破軍掃了他們一眼，轉頭看向方雲漢。
驀然間，方雲漢輕輕撫掌，發出一陣笑聲，「我看現在正是大家精神最足的時候，劍宗要請的人，剛好也都到了，何必再等明日。」
早在懷空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這些人就紛紛起身來觀望。
按照輩分來講的話，破軍跟劍晨算是同輩，不過兩人之間的身份、名望，都有很大的差別。
尖銳的慘叫聲餘韻未絕。
周遭的幾千柄棄劍，同時發出鳴嘯。
一群飛揚跋扈的騎手撞斷長廊，木屑飛揚之間，勒馬止步。
果真，舉火如晝。
忽然，半空中一團模糊的影子飛躍過去，輕靈無聲的落在了神嫉劍爐的上方。
而更外圍的那些好事者，更紛紛感覺毛孔微痛，分明他們離得更遠，卻更加受驚，又退了一些。
「前輩過獎了。」
「懷空，上門是客，這是劍宗的事情，你再要動手，反而是駁了他們的面子。」
池田一郎的胸腔之中發出顫抖的感覺，視線從步驚雲的臉往下移。
周邊稀疏分散的數千人，有人甚至在千丈之外，卻也都看得分明，離得近些的，臉上汗毛亦分毫畢現。
不過劍晨身邊，還有兩個年輕人，一個滿頭紅髮，桀驁不馴，一個黑髮枯乾，滿臉愁苦。
破軍微微點頭：「五年前，在沿海創立隱刺樓的樓主池天，也是無神絕宮驅逐天皇，吞併東瀛八百派門之後，逃亡而來的一派宗主——池田一郎。」
他在東瀛的時候，同樣是享譽已久的一流劍客。要不是有這樣的功力，又怎麼能從并吞八百派門、獨霸東瀛群島的無神絕宮追殺之下，逃出生天？！
周邊人群中，有人譏笑一聲：「只是想看的話，你明天不就能看到了？」
這種級別的武林中人，趕路的能力，就已經遠勝於大宛名馬。
『這是什麼意思？這就算是一招打過了嗎？』
周邊劍立如林，分佈的其實非常稀疏。
飛上半空的頭顱，旋轉著吐出池田一郎此生最後三個字，尖銳的音節連在一起，像是一聲不明意味的嚎叫。
秦霜不卑不亢的抱拳為禮，旁邊的懷空有樣學樣，腳下卻是輕輕一踏，一點真氣觸動天劫戰車。
稀薄的雲層擋不住清冷的光輝，分明是子夜之際，但整片荒野平原之上，都被照得亮如晨時。
夜行客暗罵一聲，突然一甩手，原地炸開一蓬煙霧。
如今劍宗已經放出聲去，明日就要開爐，怎麼這神嫉劍爐，還是毫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