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蓁寧逗他：「司先生，你們還真把我當掌香司了，不怕我毒殺杜柏欽？」
這位總管大人果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內高手，蓁寧覺得他挺可愛，笑了笑上樓專心致志做她的植物筆記。
電視機又在播新聞，蓁寧埋頭寫字，聽著電視里的新聞播報，蓁寧一直保持著看新聞的這個習慣。
蓁寧對這位主管先生倒是禮貌周全,好脾氣地笑笑：「府上好吃好喝，不敢怠慢。」
這時傭人領著何美南匆匆進來，他的兩位助手醫護人員提著他的一個軍綠色的醫藥箱子。
蓁寧在秋天第一場雨落下的時候，提交了第一份香精樣本。
蓁寧說：「他回來，你們還不是得大動干戈地伺候他。」
忽然起了閑聊的興緻：「束小姐其實不算外人，杜府上老一點的傭人，都認得束小姐——」
杜柏欽略微閉了眼。
蓁寧這一份試驗樣品其實主調成分用的是露蘘草，是生長於泛鹿山脈中高緯度的一種蔓草，她在天明之前的最後一刻摘下，葉子上還留著些許的冷霜和露水,蓁寧使用這樣的藤蔓和白霜，經過反覆多次調試，提煉出一種非常獨特的幽香，因為使用的是完全純天然成分，不添加任何成分，清新得彷彿置身其中，就回到了春天的綠草地。
上次他難得休息一天，下樓時正好碰到蓁寧在客廳看電視，杜柏欽坐在她身旁問：「我明日返回伏空，你要不要去？」
何美南低聲吩咐助手：「把氧氣機推過來，十五分鐘，觀察一下肺部的血氧飽和度，他身體勞累過度，當心誘發肺部出血。」
倘若他叫她下來，她在傭人面前也還算穩妥，但是就坐在他對面，連水都不喝。
何美南說：「疼痛擴散到心前區，呼吸急促和心悸，所以才會昏倒？」
蓁寧其實不願如此。
何美南問：「有沒有吸過氧？」
何美南說：「真能忍和*圖*書。」
司三搬出官方回答：「她是殿下新聘請的掌香司。」
何美南辦完正事兒，馬上切換主題：「那姑娘是誰？」
氣氛略有些不尋常。
司三說：「殿下待下人一向謙和有禮，泛鹿莊園內都是家臣，為殿下盡責盡忠是理所應當的。」
何美南過來給他掛點滴。
杜柏欽壓著咳嗽，氣息有些不平穩，看著她沒有說話。
蓁寧站著看了一眼，然後轉身走開了。
傭人先送他到樓下休息去了。
司三看了看她，還是溫和恭敬的，聲音卻頗有點警告的意味：「束小姐，您好眼力。」
蓁寧慢悠悠地，帶著不感興趣的調侃：「殿下，在國家最高軍事基地帶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是不合情理的，我還不敢獲此殊榮意想成為全民公敵。」
司三都有些驚訝她的速度：「束小姐,這麼快？」
何美南說：「疲勞過度，免疫力降低，感冒發燒，肺動脈發炎。」
蓁寧閉了眼躺在床上，耳朵卻不受控制似的，自動分辨著樓下的動靜。
何美南瞧他一眼：「走廊上那位，我怎麼沒見過？」
剛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倦意隱隱，忽然聽到汽車由遠及近的低鳴聲。
下則新聞則是國家的先進極高頻衛星（AEHF）建設項目建設進程報道，國防部的官員今日巡視了這個由墨國空軍空間司令部管理的衛星通信項目，為墨國武裝部隊和其他盟軍部隊提供服務。該衛星群共包括四顆衛星，目前已經有兩顆衛星在軌運行，第三顆衛星計劃於後年發射。
有什麼辦法，整個莊園只有司三接得到他回到首都時隨行官員提前打進的內線電話。
何美南還等在樓梯口：「他最近是不是一直咳嗽？這段時間天氣潮濕多變，你們當心點。」
杜柏欽被她鬧了幾次，將餐具往盤中一扔，對蓁寧說：「你上樓去吧。」
蓁寧盯著茶和_圖_書杯靜靜出神，眼底有點紅。
司三點點頭：「老爺很高興，尤其是知道你也是中國人，夫人也是中國人，人很優雅和氣。」
曾經他是墨國最年輕英俊的飛官，在他在研究生畢業回國服役的那幾年，由短短几年晉陞為上將，期間獲得無數榮譽，他年輕時候在長空翱翔的英姿，簡直就是全墨撒蘭年輕子弟的軍事教科書。
杜柏欽已經幾天未返泛鹿。
司三告訴她：「羅特爵爺目前人在國外，稍後幾天待他回來再請束小姐來商議。」
首都康鐸秋高氣爽,前段時間天氣乾燥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基本在後山的花園晃悠,實驗室都沒進多少次。
杜柏欽眼神暗了暗，看著她的背影，壓著眉頭輕咳了幾聲。
蓁寧站在門口看進去，房間內非常的安靜，杜柏欽半躺在起居室的沙發上，他軍服都沒有換，褐色襯衣和深綠色領帶，襯衣領角別一枚金質徽章，卻襯得他臉色莫名的蒼白慘淡。
杜柏欽蹙著眉頭點了點頭。
司三點點頭。
何美南檢測他的脈搏心跳，皺了皺眉頭：「心率低於40了吧，發燒還工作。」
他被各種政務和會議纏身，一個禮拜有三四天日日在撣光大樓和市政廳一號首相辦公室來回穿梭，剩下的三四天行蹤成謎，那是國家的最高機密，基本連泛鹿都不知道他往何處，有時他深夜突然回來，她通常晚睡，於是就被召下來陪他吃一頓飯。
司三點到為止，輕輕鞠躬要轉身往外走。
蓁寧在此地生活了一段時日之後，也許是慢慢習慣了他的工作節奏，心慢慢地沉靜下來，因為泛鹿莊園的氣度雍容不凡，任他外面如何歷史飄搖，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它永遠是的祥和靜謐的一座莊園。
蓁寧模模糊糊地想著，翻了個身繼續往被窩深處，已經很晚了，他回來自有一干人服侍，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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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三笑了笑：「好,好。」
杜柏欽看到人群背後站著她。
司三說：「您在這裏住，殿下回來得多。」
何美南慧眼識人：「這姑娘轉身一走，柏欽心率急轉直下，我差點懷疑要做CPR了，怎知他竟生生忍住了——我起初還不明白，自他受傷以來，每次生病，將家那位都被他遣得遠遠的，我就沒見有誰管得住他的，原來是這樣。」
何美南走出卧室時對醫護低聲吩咐：「觀察一夜，注意監測他的呼吸系統，有任何不適即刻報告。」
怪不得她從未在他住處見過他有他們過去的照片，蓁寧還以為是他從不留惜舊物。
司三說：「老公爵當年病重，殿下從倫敦回國，給他看過你的照片。」
司三招呼傭人給起居室的兩位先生斟茶：「辛苦了。」
蓁寧忽然問：「我在這裏住，是不是很討人厭？」
杜柏欽想了想，似乎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好說：「海軍新進了一批驅逐艦，你想看看試飛嗎？」
司三緩緩地答：「老爺走得很倉促，當時國內局勢風聲鶴唳，殿下將莊園內的機密文件和束小姐的照片，親手焚毀了。」
杜柏欽如何得知她心裏澎湃，他眼光過去只看得到一個默默沉思的女人的側影，忍不住叫了一聲：「蓁寧？」
司三掩門出來。
蓁寧盯著電視熒幕眉毛都沒抬：「你去工作，我去幹嘛？」
蓁寧點點頭：「哦，那到時候我再備一份新鮮的。」
那兩位年輕的軍醫助手坐得筆直：「職責所在，不敢怠慢。」
蓁寧走出房間，看到走廊外傭人正忙著端茶送水，長廊盡頭杜柏欽的房門半開著，司三站在房門前低聲地詢問，有些著急的聲調：「何醫生來了沒有？」
何美南動手給他吸氧，透明面罩浮上一層白白的霧氣，何美南年輕輕輕就坐上了軍總和*圖*書醫院副院長的位子，和病人交代談話那就跟他的手術刀一樣兒的拔尖利索：「柏欽，那幾場手術下來，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肺，還有勉強修復起來幾個器官上的彈孔，你以為你仍是當年？」
司三捉摸不準這位主治大夫的心思，只好裝傻：「誰？」
杜柏欽側過頭不再聽他說話。
隨行的侍衛官在外面的起居室答：「剛剛在車上吸過大約五分鐘。」
蓁寧想不明白他又何必在她身上惹不快。
通過官方的軍事新聞猜測他的行蹤，這是一個她永不厭倦的遊戲。
蓁寧心底泛起不安，想了又想，還是起身穿好了衣服。
當然這段香，以她的專業角度來看，缺點很明顯，尾調不夠悠遠，氣息略顯清淡，也許有可改進之處，但蓁寧想著管他的，反正大殿下又不能拉我上斷頭台。
杜柏欽原來是謙謙君子？蓁寧想了想，有點想笑，聳聳肩，不置可否。
蓁寧悄悄地別過頭，有點想哭。
他徑自起身去書房。
縱然那目光一貫寒冽，只是實在中氣不足，話音剛落，他喘息便有些急起來。
司三客氣地道：「束小姐，有勞。」
司三正接過他遞下的水杯：「殿下……」
杜柏欽知道自己脾氣壞，可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摔門出去了。
他額上布滿冷汗，在燈光下顯出薄薄的一層光。
杜柏欽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那天在花園將茉雅的目光如針芒在背，她沒有辦法假裝什麼事也沒有，她跟他說到底什麼關係呢，深夜陪他喝一碗熱湯的女人，實在沒有必要，偽裝起這麼溫情的細節。
蓁寧捧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慌忙鎮定住，氤氳熱氣熏染了眉目：「真的嗎？」
又是大半夜的回來。
何美南取下聽診器，手指在他的前胸按了按：「肺部有痛感？」
蓁寧掀掀嘴唇，語帶嘲諷：「這我哪裡敢看？殿下，我還想活著走出wwｗ•heｔｕbｏok•ｃｏm.ｃom墨撒蘭。」
杜柏欽張了張唇，漫不經心：「昨晚。」
他臉上的倦色很明顯，聲音很低，也沒有什麼力氣，神色卻很平靜，跟外頭的兵荒馬亂完全不相符：「只是一下喘不過氣，不必大驚小怪。」
夜裡蓁寧拾了卷書在沙發上看，不知不覺夜深了，困意襲來，天氣有些轉涼了，她爬進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平了身體。
何美南問：「什麼時候開始？」
兩名傭人守在房門前，壓低聲音答：「已經在路上了。」
樓梯處很快傳來輕微聲響，是一行人的腳步聲，往二樓那一頭杜柏欽的房間去了——然而聲響並未停息，走廊外門外有傭人紛亂的腳步，交談聲都被刻意壓低，偶爾有人拔高了一個音，語氣帶了些慌張急促之意。
蓁寧大為疑惑：「為什麼？」
待到吸完氧，司三扶著他，替他換了件乾淨襯衣，躺進床上休息。
杜柏欽抬頭看他一眼：「何美南，該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哪兒那麼多廢話。」
司三一派溫和的氣度，白皙圓潤的臉龐微微笑道：「束小姐，您真愛說笑。」
蓁寧在他背後說：「司先生，十八式的點殺，33發能到全中吧。」
何美南走進房間時回頭看了一眼蓁寧，已經是深夜兩三點，她明明已經穿戴整齊，是要來看他的樣子，怎知卻門口都不入，卻走了。
杜柏欽摸摸鼻子，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神色，討好一個喜怒無常的女人實在不是他的專長。他末了只好想到他在軍事基地唯一擅長的事情，欠欠身略靠近她：「要不，等我工作完，我帶你上機飛一段？」
新聞主播用飽滿熱情的聲音播報遼闊藍天的長空上的052D驅逐艦在伏空試飛已於昨天順利結束。
她聽力一向十分敏銳，輪胎摩擦地面和剎車制動細微聲響，稍微仔細分辨，已經能聽出是他的車。
看到她走過來，立在門口傭人讓了讓，低喚一聲：「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