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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還不及說話，已經有話筒伸到了我面前：「請問是不是江小姐？」

她平淡說：「映映，我對生死看得很開了。」

記者又逮著唐樂昌窮追猛打：「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否江小姐家屬？」

再回到餐廳時我倒掉了剩下的半碗粥，然後收拾乾淨廚房。

我尖酸地說：「二少爺也太薄情了吧，轉眼就不認人了？」

「郭嫂，你怎麼在這裏？」我的聲音又輕又飄。

耳邊依舊是一片嗡嗡的嘈雜聲：「江小姐？江小姐亦算是本名門淑女，怎會同意秘密結婚？」

家卓平靜地問：「那你要如何？」

我被唐樂昌拖著走，記者們窮追不捨，我們被推搡著幾乎跌倒，周圍無數的嘴張張合合，我被堵得心煩氣躁，勞先生，勞先生，他已經將我無情拋棄，你們口中的千金之子，再與我有何干係？

拖著箱子走下樓時，我想了想，撥了一個電話給家卓。

她徑自撫摸我頭髮，喃喃地自言自語：「如果老天將這報應落在了我頭上，希望能讓我唯一的寶貝從此獲得幸福。」

「江氏亦是本市著名公司，請問是否有商業聯姻的成分？」

我的媽媽，她一輩子都是那麼美的人。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分明，試紙上顯示兩道清晰的線條，我懷孕了。

我咬著牙強硬地說：「媽媽，那就動手術，我留在這裏陪你。」

我閉上了嘴巴。

我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屋裡，連什麼時候天黑了都不知道。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是經歷了太多苦難后的麻木安靜：「可否治愈？」

我實在忍不住了，暴躁地冷冷一句：「我不認識勞家卓！」

「江小姐，你愛勞先生嗎？」

媽媽似乎也情緒不高，只說：「那就好，好好照顧自己。」

郭嫂答：「我煮好了，在鍋里保溫著呢。」

「映映，我覺得你媽咪最近有些不尋常。」

潔白婚紗，才子佳人，華服美酒，賓客雲集。

郭嫂叮囑：「映映小姐，多注意身體啊。」

我虛弱地搖搖頭：「沒有。」

她遲疑了一下，才說：「映映，我打算暫時推遲婚hetｕbｏｏｋ•ｃom.ｃｏm禮，」

「感謝老天爺，映映小姐，你醒了。」中年婦女和藹的聲音。

我換了登機牌，走入通道時，回頭看她。

「勞先生英俊多金一直是本眾多名媛欽慕對象，江小姐折得高枝，可有浪漫史跟大家分享一下？」

我睜大眼睛望著她。

難得高高在上的二少爺也有如此氣急敗壞的時刻，我直接掛掉了電話，然後關掉手機。

唐樂昌低聲問我：「怎麼回事？」

抵達北京的時候，我在轉機的航站樓見到唐樂昌。

我緩緩地軟倒在地毯上。

我搖搖頭，坐在椅子上，拿出關閉三日的手機開了機。

她笑笑：「這麼大的女兒了，還像個小孩子。」

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他一直掌握著絕對的控制權，他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簡直欺人太甚，我冷冷地說：「你不是一直害怕承認我們的關係嗎，二少爺豈能事事稱心如意，我要做下堂婦，至少也要風光一點。」

「江小姐……」

我對她勉強微笑：「謝謝，那你回去吧，我沒什麼事。」

「你怎麼回來了。」我疲倦地撐住額頭，閃開突然湊到我跟前的熟悉臉龐，我對任何變故都已經麻木不仁。

「西蒙尼可知？」

家卓的聲音傳來，帶著莫名的怒意：「你在何處？」

「映映，也許是報應。」她輕聲說。

「媽媽，怎麼了，」我好不容易舒服倚靠在沙發間，半杯熱咖啡驅走了一身寒意，開始問她：「你婚前恐懼？」

她穿著米色大領襯衣，黑色長褲，戴一款精緻的珍珠項鏈，站在明亮的大廳，對我笑著揮揮手。

手機上有數十通未接來電，有江宅，有唐樂昌，連惠惠都來湊熱鬧，我頭痛得很，勉強敷衍了幾句收了線。

司機載我去機場，媽媽這一次陪我去到機場：「映映，西蒙尼不知道你國內的事情，特地讓你跑一趟。」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呆若木雞地站立著，唐樂昌伸手護著我的肩膀往外擠：「對不起，讓一讓。」

「請問在何地舉辦的婚禮？」

我不記得我在房門站了多和-圖-書久。

她拉鈴叫傭人。

走出國際出境口岸，下到一樓的大廳時，我聽到耳邊呼啦啦的響起大聲喊叫：「出來了出來了！」

郭嫂過來替我墊起枕頭：「都快一天了，我扶你到床上的，映映小姐，你太瘦了，輕得像根羽毛。」

我打起精神：「應該是的，媽媽。」

下樓攔了一輛車出發去機場。

家卓聽了一會，問：「你去北京做什麼？」

現實已經將我壓得喘不過起來，我不過是想找一個逃避的借口躲兩天，和西蒙尼通完電話，我走回房間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翻出護照塞進了行李箱。

「請問是否知情？」

我洗了澡清爽許多，換上了媽媽給我準備的舒適家居服。

這時大廳響起登機廣播。

西蒙尼憂心忡忡：「我也不知為何，我們感情一向和洽。」

我看了一眼時鐘，現時是凌晨五點。

「你臉色很壞，」他摸摸我頭：「生病？」

媽媽說：「二公子位居高位，你更加要謹慎言行，遇事多問問長輩。」

「嗯，你們之間可是吵架？」我鼻子都是塞住的，只好張開嘴巴呼吸：「為何她說要暫停婚禮？」

他聲音在疲倦之中低弱了幾分：「好了，映映，你沒有必要這樣。」

我猛地抬起頭來。

我走進機場的洗手間，拿出了在商店買的一支驗孕棒。

「媽媽，」我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發生了什麼事？」

最近我食慾很差，經常覺得累，很容易睏倦。

「映映，」她聲音非常溫柔：「坐下來，你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我問：「你在哪裡？」

「媽媽。」我滿心疲累，見到她只覺得倍加委屈。

我已走過一番生死，他仍是那麼咄咄逼人的口氣，我忍不住冷冷地答：「有何貴幹？」

「之前江小姐一直選擇站在勞先生背後，此時卻在勞先生登上勞通總裁高位之際時候公布婚訊，請問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

那端是敲門聲，然後傳來幾句輕聲的交談，然後恢復成安靜。

「好了，我答應你……」她抱著我，柔聲哄著。

我舀了一碗，坐在餐桌上吃和_圖_書了一口，卻忽然泛起一股噁心，衝到洗手間吐了出來。

「旅遊散心。」我惱怒地答。

「我懂的。」我輕輕地答，卻抵擋不住心頭湧上一陣陣的絕望。

傭人很快將飲料和甜點送上來。

我自柔軟寬鬆的衣料中觸摸她胸前的柔軟，那時我幼時最甘美甜蜜的眷戀，可是現在，惡魔一般的細菌正在裏面瘋狂滋長。

我們飛機在三個半小時后抵達，出港時唐樂昌替我拖行李箱，我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後。

站到雙腿發麻，大腦卻一直是一片空白。

家卓氣息急促了幾分：「映映，別胡鬧！」

我點點頭，沒有力氣敷衍他。

「給我一杯咖啡。」我說。

我坐了起來：「郭嫂，你給我煮點粥。」

空中小姐數次走過來，替我拉緊毯子，又送上熱水：「小姐，你生病了嗎？」

電話立刻響起來，我接通后是蘇見的聲音：「映映，你終於開機，稍等，勞先生要與你說話。」

「尚未。」

「好，很好，」他氣得聲音都不穩：「你果然好本事！」

郭嫂應聲走了。

我不敢在威尼斯逗留太久，依偎著媽媽睡了一夜，時差都還沒倒過來便要回去。

「請問你們何時結的婚？」

我瘋了一般拽著她的衣角：「答應我，好好治療。」

我從玻璃窗外看到她的影子，眼角有細細紋路了，依舊是那麼優雅美麗的女子。

我抬腳走回房間，卻抵擋不住眼前一陣陣暈眩，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然後是閃光燈一片眼花繚亂，大批的記者朝著我們沖了過來，瞬間將我們包圍得水泄不通。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我掩面，嗚嗚痛哭。

「江意映！」他厲聲截斷我的話：「別意氣用事！」

「勞先生大約兩年多前出席公開場合時佩戴有婚戒，請問你們是不是那時已經成婚？」

他很快接起。

「二少爺打電話去家裡，讓老郭派一個傭人過來過來照顧你，老太太不放心就讓我過來了，幸好我來了，你怎麼暈倒在房間里……」郭嫂滿臉關切的絮絮叨叨：「二少爺也真是，家裡鬧得都翻天覆地了，和*圖*書大少爺今天一大早要離家返回美國，琦璇小姐不肯走，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她笑笑：「你都成家了，媽媽也老了，總有一天會走的。」

「你什麼時候再回來，」我口氣隨意地問，一直以來我小心翼翼地討他歡心，噓寒問暖掏心掏肺還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只是此時他已絕情至此，我突然變得無所畏懼：「二少爺要打發我，就一句話也太輕便了吧。」

我覺得腦袋分外沉重，呻|吟出聲：「我睡了多久？」

飛機在降落在VENICE TREVISO，西蒙尼親自來機場接我。

夜裡西蒙尼給我打電話：「映映，今日和你媽咪通過電話了？」

我走上樓，窩在沙發上開始淌眼淚。

臨別之前，我深深地擁抱她。

醒來時我發現我躺在房間的床上。

唐樂昌護著我，奮力地撥開記者，衝到外面上了車。

她說：「沒什麼，只是突然不太想結婚。」

司機將我們送到他位於島上的房子，媽媽穿著絲綢長袍，從畫室迎出來。

「我爸被抓了，案子移送高院，準備要開庭，他老婆女兒都跑了，我媽讓我回來看看他。」他答。

我忽然想了起來：「郭嫂，我很好，別跟奶奶說什麼事，惹得她擔心。」

屋裡子安靜得可怕，家卓依舊不見蹤影。

「應該來的，」我答：「好好和他溝通。」

「你們母女好好聊聊。」西蒙尼將我引入樓上小客廳，又吻了吻媽媽的臉頰，下樓去了。

周圍一片汪洋大海一般的吵鬧聲，我完全嚇傻了。

「百分之五十，需全乳切除。」

我回到家推開大門，茶几上赫然攤著幾分報紙。

我故作輕快地答：「嗯，很好。」

媽媽握住我的手，輕輕地吻，然後將我抱入懷中。

「不，事情比這嚴重得多，」他聲音沮喪：「她要同我分手。」

她坐在畫室的絲絨沙發上等我。

我走到樓下廚房，保溫盅里留著粥，散發著溫熱的香氣。

這時廳外電話響，我走出去接，是奶奶。

他語氣嚴肅得仿似跟教訓下屬：「立刻回家來。」

「有事嗎？」他並和-圖-書未回答我，只說：「我現在沒有空，你沒事就先休息吧。」

笑容漂亮得如此不真切。

她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聲音很鎮靜：「是壞消息。」

記者爭先恐後地發問：「江小姐，請問你是不是勞通新任首席執政總裁勞家卓已經成婚？」

「請問婚紗何處定製，可是哪家名店未公開銷售的款式？本許多名媛都甚為喜歡江小姐的禮服。」

「我給你訂票，我已讓秘書致電漢莎，頭等客艙還有票。」

媽媽說：「怎麼聲音不對，映映，還好吧。」

我無法心頭的顫抖，完全沒有喜悅，只是害怕，無法遏制的恐慌。

「媽媽，我下次再來看你。」我反覆地說。

「兩位有無打算在本地宴請賓客？」

我滿心的悲傷，忍不住的胡言亂語：「家卓，我為什麼要離婚，我如今已是勞通集團首席執行官的妻子，我們結婚照片拍得不知多美，不如發布幾張給傳媒，助你風采更甚如何？」

我哀求她「不要，媽媽，不要留下我。」

「映映，我有事情要同你說，」媽媽看著我，神色平和之中帶了一點點不舍：「我右側乳|房發現了腫塊，已經於前兩周去醫院檢查身體——」

我看到上面的聳動新聞標題，財經版娛樂版，各個報刊雜誌，大幅刊登著我們婚禮上的照片。

最後是媽媽：「映映，我剛剛才在網路上看到，勞二將繼任勞通集團？」

「敬請你過來一趟威尼斯。」

我轉移話題：「媽媽，婚禮籌備順利嗎？」

我拚命搖頭：「不，不是這個時候，媽媽，不是，會治得好的，媽媽……」

「不準，聽到沒有？！」他在那端訓斥我：「我說不準！」

我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為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他低低的聲音：「有事？」

長途飛行中，我裹著毯子，仍不停地在顫抖。

唐樂昌拉住我，低聲出言制止我：「映映！」

「江小姐，請說一下話。」

那是我們母女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

「近十個小時長途飛行，去去去，將自己料理乾淨再來見我。」她將我推進浴室。

媽媽和我聊了幾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