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趙平津臉色發白，不再說話。
趙平津暗暗地皺了皺眉頭忍住疼，嘴裏還有粥的味道，只能嘗一口，她煮的粥，特別香，可惜了，自己吃不下。
三個月，只見了他一次，他甚至沒碰過一下她的手。
西棠收拾桌面上的碗筷，走進廚房，打開了水龍頭，廚房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屋外瓢潑大雨。
他皺著眉頭推開了：「難吃。」
房子不透光，一張簡單的床，米色格子床鋪凌亂，床上還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床頭柜上擱著書和一些瓶瓶罐罐，還有一個相框，是她跟媽媽的合影，沙發是舊的，跟茶几的顏色也不搭配，也不知道是第幾任房客留下來的，角落裡有一個巨大的陶瓷罐子，塞滿了一把幹掉的野菊花，靠牆壁的一個原木色的大衣櫃，看起來倒像是黃西棠添置的。
高高瘦瘦的個子，穿一件白色褲子，黑色馬球衫。
趙平津靠在沙發上，一直皺著眉頭：「你晚上就這麼吃？」
趙平津點了點頭。
西棠大言不慚地道：「我們這一行花銷大，三十萬還不夠我買個包。」
街道上的路人朝四處奔跑，西棠站在街道邊上，一個穿著古裝戲服的男人沖了過來，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趙平津伸出手護住了她：「別慌。」
趙平津搖搖頭。
當天夜裡拍攝順利，進度完成，導演喊收工時是兩點，西棠跟著同劇組拍打戲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幾個替身和武行去老沈那裡做了一個按摩。
趙平津惱怒地說：「我一個月給你三十萬，你就吃幾片爛葉子，至於摳門成這樣嗎？」
趙平津卻存心不放過她：「老四也不是小氣的人，你當時怎麼沒要點好處，把自己搞到這般境地？」
夏天的暴雨在他們身後如傾盆落下。
那一霎一道悶雷炸響，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
西棠平平淡淡的語氣：「哦，是嗎？」
武俠巨作《劍破天驚》劇組結束了外景地的拍攝，轉戰回到橫店拍攝已經將近一個月，整部戲進入了緊張的收官階段，西棠準時到了一號山的片場，她不用做頭，半個多小時就化好了妝出來溜達，看到副導已經就位，所有人都在等天黑，今晚要拍的是攻打的明月山莊的一場大夜戲。
她臉上還帶著拍夜戲的濃妝，有種恍惚的不真切感。
「來一根不？」身邊有人遞了煙。
六月的夜晚，血紅的夕陽已經搖搖欲墜地低懸在山頭。
暗夜裡的一整場刀槍箭雨鏗鏘作響，一長排群演手裡的火把點亮了半邊夜空，大家都打起了萬分精神，一直拍到近十二點，導演喊終於喊卡，然後宣布休息十分鐘，各位主演的大小助理趕緊飛奔上去，擦汗的擦汗，補妝的補妝，端水的端水。
西棠的手不好意思地往回收和_圖_書：「拍打戲，磕碰難免的。」
她從黑暗的街角走出來，天邊一道火花擦過，她心電感應一般抬眼一望，心底一跳，腳步就停住了。
整個屋子好像一艘船，行駛在荒涼無邊的大海上。
趙平津冷笑一聲。
西棠在二樓打開門，趙平津進去，四處望了一圈，徑自坐進了沙發里，靠著沙發放鬆了身體，直接取過她的杯子喝水。
西棠答得理所當然：「是啊。」
西棠就知道，因為嫌棄飛機餐難吃。
雨點打在窗戶上噼啪作響，兩個人安靜坐在客廳的小茶几上，兩碗熬得濃稠的白粥，一碟青菜，一碟醬蘿蔔。
趙平津笑了：「好姑娘，有志氣。」
「你開車過來的？」
趙平津待她一向沒有什麼好臉色，此刻更是皺著眉頭，唇有點發白：「怎麼回事？」
西棠走了出來，片場在一個搭建起來的山莊，裏面有一個漂亮的人工湖，月亮倒影在上面。
倪凱倫今日知會她，再過兩個月，她賺的錢可以開始償還十三爺的債務。
趙平津陰著臉放開了她。
西棠愣了一下，然後還是笑了笑：「吃不下就不要吃嘛，浪費。」
他終於不再說話。
屋裡格外的寂靜，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她還會有一天有這樣一個屋子，跟他待在一起，做一對世間的平凡男女。
西棠低頭的時候看到他手上還拿著車鑰匙。
趙平津看了一眼，他
ｗｗｗ•ｈetｕbook.cｏｍ.ｃｏm將煙隨手捏了，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趙平津點點頭，看著她進了浴室。
「打了，你沒接。」趙平津跟在她後面，身體擋著她在馬路的內側，以防有人再撞著她。
西棠也不再說話，低著頭默默地洗碗。
西棠覺得尷尬，站了起來，開了屋子裡唯一的一扇窗，雨點帶著風吹進來，扭開了風扇，吹散了半夜依然悶熱的暑氣。
趙平津慢慢地站了起來，跟著她去廚房，她從櫥櫃里取出了一個碗，在水龍頭下認真地洗乾淨了，然後給他盛了一碗粥。
她起身去廚房：「我下午煮了點白粥。」
西棠將洗碗巾狠狠地往水槽里一扔：「我愛跟誰跟誰，關你什麼事！」
「我今晚見著老四了。」
下一刻卻看到她忽然仰起頭，深深地吸氣，然後抬手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西棠十分的鎮定：「你稍等一會兒，我卸妝。」
西棠在屋檐下站住了，摸了摸口袋，片場手機一直是靜音狀態。
「你幹嘛？」西棠端著粥，放到了他的面前，卻反手卻被趙平津扭住了手腕。
西棠只顧著往對面的屋子裡跑去：「怎麼不打電話？」
到這個月為止，趙平津已經包養了她三個月，倪凱倫手上的那張卡，每個月按時都有錢進來，結清了她虧欠的利息。
西棠很快出來了，光溜溜的一個腦袋，洗得清爽乾淨的一張巴掌臉，露出左邊臉頰的
和-圖-書幾顆小小雀斑和淡淡的黑眼圈。
他隨後重新打量了一圈這個屋子，一個小單間配一個小廚房，一眼看過去就完了。
趙平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身體倚在廚房的門框邊上，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老四要結婚了。」
據說下一部的劇本也已經在談，他出錢投資，西棠要開始做主演。
趙平津吃了一口，就全吐了。
茶几一疊厚厚的劇本，沙發扶手上有個盒子，是一包軟殼蘇煙，抽了一半，還有一個綠色的塑料打火機。
西棠手一頓，默默回過神來。
趙平津跟著她走上了樓梯。
西棠掏出了的大門的鑰匙，這是一幢當地的居民房，一樓是個小店鋪，房東租給了一家山西的夫婦賣早餐，現在已經打烊。
還是老式的房子，樓梯是水泥砌的，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寬大的袍子，身上有一股怪異的香氣。
趕工和夜戲是非常熬人的事情，所有的橫店人都習慣了，上到導演大明星，下到群演小場記，基本都有吸煙喝咖啡提神的習慣。
居民樓旁邊的昏黃路燈下，天氣非常的悶熱，飛蛾和雨蟻在燈光下飛舞，路邊遠遠地站著一個人影。
天氣預報說這兩日有雨，大家都想趕在暴雨來臨之前把主要的鏡頭拍完。
從按摩店裡出來，個個疼得齜牙咧嘴的，挽著胳膊七扭八拐的走在街上，空氣中隱隱有暴雨來臨的泥土氣息，半夜街道依舊人聲鼎沸，在和_圖_書轉角街口，西棠跟同事嘻嘻哈哈揮揮手，往自己的小屋的那個半坡道路走去。
她也不會問他對她的屋子有什麼看法，因為知道他跟這一切其實毫無關係，她只問：「你吃晚餐了嗎？」
西棠默默地吸煙，都是值得的，這一部劇她集數多，進組兩個月，收入可差不多抵她半年。
亂七八糟的傢具，除此之外，一切都沒有了。
原來不過是陸曉江回國來宣布要結婚，他半夜搭飛機也要找她羞辱幾句，不然憤憤難平。
從上海到這裏，有三百多公里，他獨自開四五個小時的車，她以為他是來橫店看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進來就很喜歡她的屋子，屋子裡充滿了她的氣息，那種灰撲撲夜航船的茫茫感覺，似乎可以一直駛向世界末日。
西棠也不說話，低頭默默地喝粥，配一碟水煮青菜，將一碗粥喝光了。
西棠冷冷地說：「我跟他沒什麼關係。」
身後的男人譏諷的聲音：「你怎麼就沒跟了他？」
趙平津扼住她的腕子，翻轉過來，看了一眼她的手肘，然後掀起了她半邊袖子，也不說話，就那樣陰陰沉沉一言不發地看了半晌。
她手臂當然沒什麼好看的，全是瘀傷，青青紫紫，還有破皮和紅腫感染。
西棠轉過頭一看，是同劇組裡的武行，她笑笑，拿了一根。
西棠習慣抬手要遮住頭，這才想起自己光腦袋，完全不怕淋，她說：「先躲一下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