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京洛再無佳人1

作者:喬維安
京洛再無佳人1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趙平津聲音在發抖:「阿姨,您別打她了。」
他跨上台階時腳下發軟,身子狠狠地打晃了一下。
西棠在車站緊緊地抱住了她。
西棠悄悄地望了他一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沒事吧,臉色那麼差。」
媽媽一早起來給她做了早餐,切好了滷味放進了食盒,又送她到了車站,臨別時西棠又要哭,媽媽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眼底的暗黃特別明顯,那雙溫柔慈愛的眼睛望著西棠,女兒含著淚一步三回頭地看她,這個女兒出落得那樣的美,脾氣卻是如此的像她,她出聲叫了她:「妹妹。」
趙平津蹙眉頭:「說。」
他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黃西棠的哭聲。
趙平津的臉色本來就不太好,此刻更是一分一分的蒼白下去。
西棠媽媽卻慢慢地平靜下來,帶著一絲認命的絕望,緩緩地開口說話:「既然你進來了,那我就說幾句話——西棠雖然從小沒有爸爸,可也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她在我的手掌心上,也是一顆明珠。」
他從她們家的那條街道經過,不知為何,心裏有些莫名的怯意,也不敢再借吃面之名進去找她,只能隔著條街遠遠看了一會兒,小麵館早上仍然照常在營業,只是再不見黃西棠的人影,他只好又走開了。
長途客運汽車站的門前,她的母親站在人群中,穿一件黑底暗花的綢布衫,個頭矮小,頭頂的發,已經現了一些白。
經過了前廳和廚房,進和*圖*書了一個小小天井,兩株石榴樹枝葉茂盛,後院里有兩間房,其中一間房門開門,從窗戶看進去,看得到人影在舞動。
黃西棠的哭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她哭得很大聲,很凄涼,很無助。
西棠立刻回頭奔著媽媽而去,她聽到媽媽輕聲地道:「對不起,媽媽只是要你明白,這樣的道路,絕對不能走,我受過這樣的苦,所以絕不會讓我的女兒再犯傻。」
那間小小的店鋪門口關著,已經歇業,趙平津站了一會兒,悄悄走到了門口,探了探頭髮現門只是掩著的,趙平津正鼓起勇氣要敲門,那一瞬間卻聽到了裏面傳來的細碎聲響。
聲音悶悶的。
西棠的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身前的女兒,聲音因為憤怒而絕望:「我寧願你死了!也不要再出去做丟人的事情!」
西棠媽媽放下了那柄尺子,抬手攏了攏散亂的頭髮,慢慢地坐在在床沿,微微揚了揚頭,神色高傲不可侵犯:「這是我家裡的事情。」
黃西棠垂手放在膝蓋上的掌心,被打到紅腫,殷紅的血絲絲絲縷縷地蔓延。
他慢慢說不出話來了。
屋子前廳很黑,只有走廊里懸著一盞燈,幽深寂靜,他壓低了腳步往裡面走,心底焦灼,一時顧不了那麼多了。
西棠媽媽聲音恢復了平常的聲調,神態卻顯得越來越冷淡:「從小到大她喜歡做的事情,我都支持她,但我對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和*圖*書做一個誠實正直的人,一個女孩子,若不自尊自愛,不清不白,那隻會毀了她的前程,如果她走錯了路,那我就得管她。這是我們家裡的事情,輪不到外人插手,您請出去吧。」
臨行回城的那天晚上,他又繞到她家,想著明天接她回去,總歸有點正事要說,便走近了一些。
西棠說:「福緣酒樓。」
這是她脾氣強硬的母親,忍了一輩子,第一次跟她說起這個家庭的往事,如此含蓄溫和,卻如此的傷痛刻骨。
趙平津感覺到整個背,彷彿在滾水裡燙過,又好像在冰霜里浸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地交替。
趙平津再也顧不得其他,拔起腳步衝過那方小天井,他已經看清了房間里的場景——黃西棠跪在房間里的地上,她媽媽站在床頭,用一柄黃色尺子,正狠狠地抽她。
西棠一個人有半個還心神碎裂,見到他只覺得害怕慌張:「你進來幹什麼?」
去城裡的小巴士走走停停,一路攬客,在鎮子的分叉路口又停了下來,一個人上車來。
趙平津快步穿過院子,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心慌。
媽媽的看她的眼神,是一種絕望到了盡處的溫柔:「這樣的苦,會毀了你一輩子的。」
西棠背著包,手裡拎著兩個盒子,慢慢著隨著人群往外挪。
黃西棠一句話也不敢說,仍然跪在地上,深埋著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地往下落。
一排車廂里只有他們和-圖-書兩個人。
西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了,只覺得喉嚨里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媽媽,我錯了。」
客車在杭州的客運車站停了下來,趙平津上去拿她的背包,西棠搖搖頭。
因為黃西棠的母親正抬起頭,緩慢地,緩慢地,將他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那目光如一束手電筒似的,從他的額頭,到眼角,到每一寸的肌膚,到身體,到手臂,到腳面——那束目光一寸一寸地仔仔細細地探照過他整個人,她母親眼裡的神色,那種刻骨的憤怒,心傷,哀怨,悲慨,激昂,那個面容娟秀卻日漸枯老的婦人最終只是渾身顫抖著,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雙手。
清晨的汽車站。
回上海的動車是商務車廂,燈光舒適,環境整潔,四周一片安安靜靜。
趙平津起身去上了十多分鐘的洗手間,回來時候襯衣的袖子都沾了點點的水漬,大概是反覆洗了好幾遍手,他放下了座椅旁的桌板,打開了工作的手機,戴上他常用的那副黑框眼鏡,然後問了西棠一句:「那個小結巴的賓館,叫什麼名字來著?」
他低頭看了看她,回家幾天下巴更尖了,眼睛還是紅腫的,一張臉沒有化妝,無精打採的,他默默地站在西棠的身側,手臂略微橫了一下隔空放在她的後背,替她擋住了人潮。
趙平津那一瞬間只覺一股熱血猛地衝進腦顱,腦中嗡地一聲作響,一股尖銳的刺痛猝不及防地在心臟之間穿堂hetubook.com.com而過。
黃西棠的母親披頭散髮,發了狂一般的斥叫:「我跟你說的什麼你記住沒?我今天寧願打死你,也不願你再出去!」
人卻沒有任何聲音。
趙平津趕緊道歉:「對不起,我無意冒犯,我是西棠的朋友,您能不能——有話好好說?」
「媽媽!」西棠一張布滿淚痕的臉交織著難過和羞愧,人跪在地上挪了兩步,一把抱住了她媽媽的腰,尺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背上,她只嗚嗚地哭,肝腸寸斷,人卻一動不動,頭埋在那位中年婦人的懷裡,抱得更緊。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趙平津叫人給她送了熱牛奶和麵包咖啡,自己卻什麼也沒碰過,一上車就開了電腦開會。
西棠媽媽望見他驟然闖了進來,反倒沒有一絲詫異,眼底的淚水褪去,塌陷的眼眶忽然乾涸,臉龐變成了一條結冰的河流。
是趙平津。
趙平津不再說話。
趙平津看了一眼她的手,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我來拿。」
趙平津喉嚨滾燙,卻說不出話,咬了咬牙踉蹌兩步奔進去,手臂一橫擋在了西棠的肩膀上。
屋子裡的兩個女人掛著滿臉的淚,同時抬眼望住了她。
那一尺子啪地一聲抽在了他的手臂上。
西棠只好給了他。
他臉色有點不正常的蒼白,車上已經沒有有位置,他擠在過道里,那樣嚴重潔癖的人,跟十幾個乘客坐在擁擠的過道里,車廂里充斥著各種奇怪的味道,半路開始有人嘔m.hetubook.com.com吐,有人脫鞋,臭氣熏天。
西棠捂住臉尖叫了一聲:「媽媽,對不起!」
女人的聲音尖銳又沙啞,還夾雜著嘶嘶的喘氣聲,趙平津在院子的另外一邊聽得不太真切:「我叫你不要再跟這樣的人來往,你就是不聽我的話!你當年是怎麼回來的!你怎麼回來的!在這個院子里躺了整整一年!路都走不起!這樣的教訓還不夠你明白嗎!我今天寧願打死你,也好過你再那樣的回來!」
她彷彿預料到,遲早有這一面。
趙平津溫和地說了一句:「沒事。」
高個子的英俊瘦削男人,穿黑色襯衣深藍牛仔褲,從車門處艱難地往車廂里的人群里擠,售票員遞給他一個小凳子,大聲地吆喝:「往後走,往後走。」
聲音很微弱,整個屋子是長條形的,一進里房很深,彷彿一截長長的幽暗的火車車廂,不仔細的話門口根本聽不見裏面的聲響,趙平津貼近了門邊,心猛地一跳,立刻推門走了進去。
趙平津上車時,只默默地確認了一眼坐在後排的西棠,沒有再說話,只沉默著坐了下去。
趙平津在賓館里住了兩天,黃西棠一直沒有聯絡他。
西棠含著眼淚點點頭。
西棠納悶地道:「你問這幹什麼?」
「阿姨,您別這麼說,我知道……」趙平津平日里在各種交際場合的練出來的世事練達,此時卻一點派不上用場,他覺得有點慌亂,試圖緩和一下氣氛,話猶豫了幾秒,立刻被她媽媽用眼神制止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