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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棠一邊剝雞蛋一邊答：「倪凱倫，罵我不更新微博。」

一隻小眼睛，圓鼻孔，胖滾滾的——豬。

趙平津一整天工作下來，人明顯的疲倦，聲音也低了幾分：「空氣不好，早晚少出去。」

這個無聊幼稚的人！

西棠沉默了一下：「我跟他老同學了，不在乎這些浮在表面上的話。」

西棠輕輕地說了一句：「拜拜，親愛的。」

西棠笑得比他更客氣：「不敢怠慢，您一個月花三十萬呢。」

趙平津俯身從鞋櫃給她找鞋子：「你不會自己找找？」

西棠問：「你想出去嗎？」

趙平津站在客廳，離窗戶三尺遠，頭髮亂塌塌的，穿了一件黑色的絨衫，他常年都是那般瘦，站在落地窗外望著她，如一道沉默的影子，目光里有她讀不懂的千山萬壑。

趙平津回頭找她。

「迎簾好兒。」

趙平津望了她一眼：「挺多年不住北京了，當心一下氣候。」

西棠自己吃飽了，將一個白|嫩嫩的雞蛋推到趙平津的面前：「工作需要。」

倪凱倫忍了一個早上，終於惡狠狠地大叫了一聲：「反了天了！」

西棠說：「去哪兒？」

西棠知道，他的家庭和出身，是一條她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趙平津笑得開懷。

成功鬥倒倪凱倫，西棠忍不住哈哈大笑：「咦,我剛剛就發現了，你普通話何時變這麼好了？」

西棠差點沒笑出聲來：「唉，最真實的感受，還不許寫？」

西棠進廚房拿出了一個保溫杯：「二十分鐘后喝一杯蔬菜水果汁，溫的。」

西棠進來穿鞋子：「不好玩么，這麼早回了？」

西棠趕緊別過目光，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盤著腿坐在沙發上，自己這些年年歲漸長，慢慢開始變得柔軟寬容，西棠也是後來才慢慢懂ｈｅｔuboｏｋ•cｏm•ｃoｍ得他，慢慢地開始地覺得人難得有份赤子之心，趙平津是紅色革命的後代，即便後來上過國外最好的大學，待過國外最好的城市，他偏偏就一直覺得祖國最好，愛吃的食物永遠是中餐，喜歡的城市永遠是北京，她知道這些歌曲，趙平津也知道這些歌曲，但兩個人不同的是，西棠是在電視機和課堂上接受了國家的洗禮和培養，而趙平津是從孩提時代始是在大院文化和祖輩教導之中耳濡目染，西棠學會了理解和尊重他，那是他童年的記憶，更是他家庭引以為傲的烙印。

倪凱倫正趕早班機出差，睡眠不足脾氣暴躁：「誰要聽你半生苦楚，親切一點跟粉絲互動，公司給你的形象定位是甜蜜可親。」

西棠抬頭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有點軟弱，她埋頭專心背劇本。

倪凱倫轉念又想起來：「鄭攸同都回復了你幾次了，你從來不搭理人家，人家粉絲都有意見了。」

以前西棠不是這麼覺得的，她小時候喜歡港台流行音樂，讀中學時同桌借給了她一盒《回來》的卡帶，她因為那盒綠色封面的卡帶從此喜歡上了張信哲，後來讀大學時候喜歡西洋流行樂，趙平津自己偶爾也聽搖滾，送給她音樂會的門票，也陪她去過一兩次，但最後對她的品味都只會撇著嘴評論一句，靡靡之音。西棠因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卑和自尊，對他那個階層帶著一種天然的反叛精神，她一直喜愛讀書，大學時候自認頗通民國史，動輒評述兩黨功過是非，認為趙平津既得利益便分不清歷史清白，印象最深的那一次，本來兩個人高高興興去看那場一秒出現一個大明星的超級大電影，結果出來后兩個人在深夜的影院外就劇ｈｅｔuｂｏok•ｃｏm.cｏｍ情歷史爭論不休，怎奈趙平津嘴皮子太好，邏輯清晰旁徵博引頭頭是道，那天他也真就是中了邪了就硬要跟西棠理論起來，西棠氣得鼻子都歪了說他臭不要臉故意歪曲歷史真相，後來說著說著說不過他，撒腿憤怒地跑了半條街，趙平津把人惹惱了，只好無奈去追她，兩個人吵架吵到把在路邊買的雞蛋灌餅都摔了。

西棠悄悄地看那張臉，皮膚白皙，瘦削俊美，鼻樑筆直，從側面偷偷看他，下頷的線條冷硬如寒鐵，放鬆下來時整個臉龐如玉般的光澤卻又將他的神色柔化了幾分，他整個人帶著的一種濯濯尊貴的傲氣，那是再好的涵養和修養都掩蓋不住的傲氣。

趙平津一覺睡得極好，早晨起來，陽光明媚，透過絲絲縷縷的霧色，一個人影在陽台上打電話。

趙平津只好拿起那隻雞蛋。

西棠吐了吐舌頭，縮進浴室里去了。

一個小時過後，西棠起身收拾東西，一看，傻眼。

西棠瞪著他翻了個白眼，繼續背。

吃完早餐，趙平津出來問：「要不要出去？」

趙平津想了想說：「周末，出去轉轉？」

趙平津誠實地答：「我周末一般加班，不加班就睡覺。」

想是平時工作太累。

趙平津慢條斯理地喝粥：「一大早跟誰講電話？」

如今多年之後，她早已絕口不談政治，也不再評述任何歷史，在一個北京的清涼秋夜，看著她深愛過的男人已過了而立之年，打著拍子在沙發上聽紅歌，內心只剩下了一片荒涼的平靜。

趙平津將她化妝品的所有瓶瓶罐罐，甚至連一隻眼線筆都不放過，通通、全部——都用記號筆在上面畫了一隻豬。

倪凱倫繼續大吼：「我說的你記住了沒有！」

換了只手拿電話，m.hetubook.com.com轉了一個身，眼角看到一個人影站在窗戶后。

他是一個一直被長輩的愛盛容包圍著長大的孩子，哪怕已經過了三十歲，依舊是趙周兩家最寶貴的孩子，從小到大都被寵溺到壞掉的男人，人生的一切都是順意的，西棠最初認識他的時候，趙平津年輕，更是驕縱狷狂，囂張跋扈的性子。

倪凱倫深深吸氣，不跟她計較：「別胡鬧。」

已經是十一月份，夜晚的溫度有些涼。

西棠心底浮起悲哀，不知道為什麼，這輩子就只能是這樣了，無論多少睜著眼看過寒夜漫漫血光潑天，終究抵擋不過百看不膩的這張臉。

西棠看著他說：「吃了它，粥別喝太飽，當心胃疼。」

西棠低聲地笑了一下：「粉絲們不要太天真，在戲中愛的死去活來的人，可能在現實中下了戲連句話都沒說過。」

西棠正專註地盤著腿坐在地板上背劇本，完全沒有發覺。

黃西棠站在晨霧中，穿了一件松身的長袖白裙子，雙手撐在陽台上，風吹起她的頭髮和衣服，她聲音低低的，風一吹就飄散在了空中：「媽咪，我沒話可說啊。」

趙平津也不勉強：「隨你。」

趙平津沒好氣地答：「這是我家，你巴不得我不回來？」

趙平津不愛吃水煮蛋，看了只直皺眉頭。

穿過一樓酒店古典園林式的酒店大堂，進入中央主樓的專屬電梯，幾秒后電梯叮地一聲到達52層，趙平津跨出電梯，朝家門走去，一想到家裡燈光亮著，有個田螺姑娘在屋裡，這個感覺令他腳步都輕鬆了些許。

西棠翻了個白眼：「那我說了讓宣傳回，誰知道？」

西棠起身：「喝了酒回來？我給你熱杯牛奶吧。」

倪凱倫叮囑：「那你就回復一些能在表面的話。」

那一刻他的臉神ｈetｕｂｏｏｋ.ｃｏm•com色平靜，帶著點兒輕鬆的愉悅。

西棠從陽台晾了衣服回來，拉好了窗帘，看到趙平津坐在沙發上，穿一件灰色的細條紋襯衣，身體放鬆地倚在沙發靠背上，右手擱在沙發扶手上，修長如玉的手指微微彎曲，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電視熒幕上播放著音樂會，一個女高音歌唱家圓潤磅礴的聲音在唱：「風煙滾滾唱英雄，四面青山側耳聽，側耳聽——」

趙平津看著一大早展顏微笑的臉在他面前慢慢地變成了寧靜，他伸手扒了扒頭髮，低沉清冷嗓音帶著濃重鼻音：「進來，趙大爺餓了，煮早餐。」

黃西棠的聲音高高低低地傳來：「我滿腔都是心酸苦楚，能忍著不出聲就不錯了，我都多少歲了，你還要我上去扮純情小女孩兒？」

西棠沒再搭話，走出了廚房。

趙平津聽她念念叨叨的，忍不住出聲糾正她：「那老北京話念：迎簾兒好。」

趙平津站在客廳里：「進來，把鞋子穿上。」

「怎麼了？」

西棠掀開電飯鍋，給趙平津盛粥，西棠早上吃全麥麵包和低脂牛奶，加一點點蔬菜沙拉。

趙平津洗了澡出來，一杯熱牛奶放在茶几上，他喝了半杯，向書房走去。

這套房子有一個整個北京城最昂貴的陽台，俯瞰一整條長安南街，趙平津一次沒出去過。

趙平津走了出來，看到她坐在地板上，對著劇本發獃。

趙平津轉身，把牛奶喝完了，進房間睡了。

倪凱倫的怒氣透過話筒都要傳過來：「你少給我擠兌人，已經不由你任性了，事關重大，一般情況下你自己做主，涉及到公司利益寫好給我審核再發，要正面，要積極，要有趣，分享一些拍戲的感受之類的。」

「你別管我！」

西棠在客廳，聽到他坐在飯廳，一句一句地和-圖-書應答外祖母，非常的有耐心。

「迎簾兒好。」

九點鐘趙平津手機準時響起來，聽他接電話是他姥姥，問他吃了早餐沒有，又昨天為何不回家吃晚飯，原來是母親不在家去了外地，又問他為何不去祖父母處，擔心他在工作太忙沒照顧好自己身體……

有人督促，生活比較有規律。

西棠第一次演女主角，戲份重格外的重，每天深夜回到酒店洗了澡躺在床上都是看著看著劇本就睡著了，難得有一天有空閑，她狠了狠心：「那我先背劇本。」

轉眼看到他仰著頭靠在沙發上，抬手輕輕地按眉心。

西棠從浴室里探出頭來：「我忘記帶拖鞋來了。」

趙平津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擱著西棠隨身攜帶化妝包，趙平津翻開來，裏面東西零零碎碎一大堆，趙平津一樣一樣攤出來看，眉餅，腮紅，眼影，睫毛液，保濕噴霧……趙平津看得饒有興緻，西棠也不理會他，女人的東西，還看得那麼興緻勃勃，腦筋有毛病。

趙平津心情終於恢復愉悅，脫了外套坐到了沙發上。

趙平津抬眼看看她：「你還有微博？」

西棠嘲笑了一句：「唉，這麼不新鮮啊，橫店從馬山前排到八一村都是這種類型。」

黃西棠洗了頭髮，披著頭髮赤著腳正站在浴室的洗衣機旁，客廳里的電視開著，放的是中央電視台的音樂頻道。

西棠正在房間里收拾衣服，看到他經過說：「早點睡吧。」

她神情微微一愣，笑容褪去：「好了，掛了，趙大爺起來了。」

西棠點點頭：「嗯，挺乾燥的。」

趙平津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拿起她擱在茶几上的手機，東按西按拍了幾張照片。

趙平津臉上的笑容一瞬間不見了：「是挺貴的。」

他扭開門，走進客廳。

趙平津笑了笑：「行啊，越來越賢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