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倪凱倫不客氣地答：「睡著了。」
趙平津拆開了盒子，將勺子遞到她手裡。
西棠穿了件灰色毛衣，黑色長裙，打扮與一般旅客無異，漂亮臉孔隱在了寬大圍巾里，她笑笑說：「你這一去，要多久？」
趙平津抬手扯掉了領帶，在手裡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這兩天跑得我腿都斷了，我他媽的打了無數電話給老高，他一次沒接，我讓朗佲做說客請吃飯，他愣是不開面兒，我容易嗎我，你跟小敏惹的事兒，叫我收拾這破爛攤子。」
隨後轉頭看了她一眼，冷嘲熱諷地道：「你倆什麼時候交情那麼深了，這還哭上了？」
西棠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見到他進來了，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趙平津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還是覺得有點燒：「我給你帶了雞湯，還有點飯，挺清淡的，吃點兒？」
沈敏忽然輕聲細語地開了口：「她離開那一天，也許我是最後一個見她的朋友。」
西棠第二天早上就出院了，她回去劇組把剩下的戲份補全了，次日《最後的格格》停機，至此歷經一百二十七天的緊張拍攝，全劇殺青。
沈敏聲音忽然就哽咽了：「西棠，她離開之前，給了我，她是我第一個女人。」
「剛剛從酒桌下來，我緩口氣。」
西棠驀然震驚地睜大眼，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不吃？」www.hetubook.com.com
趙平津在電話那端愣了一秒：「倪凱倫？」
沈敏接受了降職處分，分到了貴州基層做項目，臨走前給她打了個電話。
西棠眼裡有疑惑，不敢問，也沒敢接話。
趙平津掃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下午六點多：「她怎麼了？」
西棠說：「趙平津，對不起。」
深夜一點多的醫院，雪白的走廊里靜悄悄的，倪凱倫在江西陪著林心卉錄真人秀節目，還沒有辦法馬上來北京，劇組派了一個同事過來慰問了一下，然後回去了，剩下助理小寧守在她的病房裡。
趙平津推開了手邊的文件，示意秘書出去：「她呢？」
夜裡九點多的時候趙平津過來了，倪凱倫給他開的門，他大概剛應酬完離席的，領帶有點鬆了，一身的煙酒氣味兒，手上提著兩個快餐盒子，倪凱倫瞥了他一眼，明顯不愛搭理他，指了指裏面：「醒了。」
西棠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看沈敏，自從知道了是他，她一直滿腔的疑惑。
沈敏說：「我沒臉見他，你替我陪他回去吧。保重。」
趙平津露出嫌棄的神色：「真丑。」
趙平津眯著眼朝著人群里望了望，罵了一句：「臭小子。」
西棠點點頭，猶豫著說了一句：「你……」
由於她第一次拍這麼大的戲，到後面人都有點恍惚了，人戲不
www.hetubook.com.com分，倪凱倫沒敢把她逼得太緊，叫她一邊養手上的傷，一邊挑下一部戲的劇本。
倪凱倫說：「傷口有點感染吧，昨天有點低燒，今天好了。」
沈敏心頭湧起顫慄：「她說要去寧夏拍戲，但找不到你，很想你，於是她就在酒店裡寫了封信託我帶，說實在那會兒跟你聯繫都斷了，巧兒說讓我帶給你們那位大學同學，又說她挺後悔沒有給我做女朋友的，她一直都笑嘻嘻的，人也還是那麼漂亮。我當時竟然一點都沒發覺她有什麼異常……」
西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李已經託運走，沈敏和她站在首都機場T3二樓的玻璃窗欄杆邊上，沈敏之前來酒店看過一次她，當時倪凱倫在場，他表達了一下關心就離開了。
趙平津摸了摸她裹著厚厚紗布的左邊手臂，燈光顯得他臉色有點蒼白，他嘴角帶了點兒慣有的輕薄的笑意：「這可沒一隻好胳膊了。」
他放下心來，走回病房去，貴賓病房還亮著燈，黃西棠沒有睡著。
大概是陷入了回憶，沈敏臉上有點晃神：「那天中午，她來找過我。其實很早那會兒你跟舟舟一塊兒出來，有時候她也在，我們常常一塊玩兒，你們都看不出來，我很喜歡她，我還追過她，在她跟高子好上之前，可是她拒絕了我。」
西棠終於鼓起勇氣問了一句：「你…和_圖_書…公司有什麼事兒嗎？」
趙平津拖了把椅子在她床邊坐下，語氣平平地問了一句：「還不睡？」
西棠點了點頭。
趙平津起身走了。
趙平津橫眉看了她一眼，西棠嚇得立刻把話停住了。
西棠惱怒地說：「你怎麼那麼沒同情心？」
十二月的最後兩個星期。
沈敏神色輕鬆了不少：「至少到做完這個項目。」
趙平津假裝沒看見：「剛剛問過醫生了，就是點兒外傷，沒什麼事。」
西棠堅持要去機場送他。
沈敏倒不介懷：「我自己一個人，去哪兒都沒關係的。倒是舟舟，我職位空缺，他沒往上調人，恐怕會比我還辛苦。」
乍然見到了趙平津，沈敏立刻平靜了許多：「他也許是愛你的，但你們之間現實問題太多，西棠，別再那麼不顧一切，凡事給自己留條後路。」
西棠點點頭。
樓底下旅客通道人來人往，沈敏沉默地望著航站樓外的灰色天空，遠遠地看到一樓的人影：「舟子來了。」
傍晚西棠在房間里睡覺，電話在外面一直閃爍，倪凱倫走過去看了一眼，動手接起來，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別打了，人睡了。」
西棠睜大了眼。
西棠悄悄抬眸看了看他。
倪凱倫開門走了。
趙平津進來先找了醫生，值班醫生將一份新的檢查報告給他看：「片子拍過了，傷口縫了幾針，失血多了點，和_圖_書注意補充營養，其他沒有什麼問題。」
趙平津走到二樓，看到西棠獨自一個人站在那裡：「他進去了？」
趙平津說：「你倆合夥起來禍害我，該哭的是我吧？」
西棠扁扁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沈敏看著她說：「西棠，我知道，你要問我為什麼。」
趙平津那一抹笑容慢慢褪去，眼底露出了些許掩藏不住的倦意：「黃西棠，你還真是狠，老高算是栽你手上了。」
趙平津撇撇嘴地說：「她怎麼還是那麼凶？」
他直接牽起了她的手：「走了，回去。」
這麼多年了，沈敏埋著這些事也太久了，從來沒有跟誰提起過：「她一直在京城的這些富家子之間流連，她說她不適合我，你跟舟子分手之後，我們也好長時間沒見過面了，那天中午她突然來找我，我們吃了飯，聊得挺開心的，她喝了酒，說她跟高積毅分手了，然後——她提議的，我們去了酒店。」
倪凱倫說：「是我。」
西棠看了他一眼，他開著車眉頭一直微蹙，臉色也不太好：「什麼事？」
西棠順著他的目光，遠遠地看到玻璃窗外的趙平津，一襲黑色大衣，高挑瘦削的身形，在推著行李車的旅客之間利落地穿行，大步往樓上的電梯走過來。
沈敏頭也不回的進閘了。
西棠望著他，沈敏也知道，她始終是想知道的。
西棠喃喃地說：「她從來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跟我說過……」
趙平津看見了，也不敢再煩躁了，趕緊的放低了聲音：「我又沒罵你……我，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車子開上了機場高速，趙平津一路上都沒說話，只皺著眉頭專心地開車，西棠暗暗察覺了，雖然還是一貫的氣焰囂張，可他今天心事特別的重，車子開上溫榆橋時，他低聲說了一句：「我最近家裡一團亂，我送你回酒店公寓吧。」
西棠搖搖頭。
趙平津也沒搭她的話，繼續交代道：「病房配營養餐，要是吃不慣，我已經讓秘書打電話交代了，你讓助理打電話讓酒店送過來。」
她見到趙平津走進來，眼睛水水的，有點膽怯。
趙平津沒好氣地答：「行了，別來這套，老高栽了，你關起門來偷偷樂著呢。」
趙平津遲疑了幾秒，才說：「我奶奶身體不太好……沒事，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西棠抬頭看了看他，眼眶一下有點泛紅。
趙平津白皙的臉龐浮出譏諷的笑意，手撐在膝蓋上索性直說了：「沒什麼事兒，托你倆的福，我還簽了一單大生意呢。」
「手還疼嗎？」
西棠歉疚地說：「連累你了。」
西棠睜著眼，看向機場巨大的穹廬屋頂，忍住眼裡淚水的光。
西棠點點頭。
劇組在駐紮酒店原地四散，全劇同仁各自踏上返程的路途，倪凱倫第二天下午回來了，陪著西棠搬進了公司在安慧里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