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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短暫的幾秒里，家俊溪恍然發現自己觸到了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

「記住了，」唐染點頭，「謝謝叔叔。」

他還真沒法跟一個孩子認認真真地說「我不」。

他表情頓時尷尬，望向小姑娘的眼神也更同情。再開口時，連語氣他都小心斟酌了一遍才敢出聲：「原來這樣，那難怪……不泄露病人隱私是醫生基本的職業道德，你放心吧。」

小姑娘委屈地轉回來，「不行，你別求他。」

這轉折太突然，唐染沒回神。

唐染受教地點頭，跟著仰臉問：「那駱湛錯在什麼地方呢。」

到此刻，女孩語氣里那些懵懂求教的情緒淡了。她在黑暗裡伸手，摸索到身旁的駱湛，然後握住了他的手指。

家俊溪皺皺眉，說：「那是場高校學生的學術辯論，導師專家不下場。」

唐染遲疑著不說話，顯然每種都想過了。

想了好久，她才輕聲開口：「因為你沒有錯。駱駱聰明，有能力，才華出眾，店長說過int團隊里的大家都很佩服你……駱駱這麼優秀，駱駱就是該驕傲的。可以驕傲的人不能驕傲，那這個環境才是錯的。」

幾秒后他反應過來，板起臉說：「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是想藉著這小姑娘的話把我往架子上趕？駱湛，我可不上那種當，我這人別的名號沒有——業界里都知道我脾氣古怪，你專程來找我，不應該沒聽說過吧？」

駱湛低咳了聲，看向對面：「家院長德高望重，業界聞名，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唐染：「他可以做主的。」

家俊溪：「是學術辯論，又不是潑婦罵街。」

唐染和駱湛同時沉默。

小姑娘期盼地轉過身，等著家俊溪回答。

駱湛：「？」

直到半晌過去，低著頭的小姑娘輕聲開口：「唐家不想wｗｗ•hetｕbｏok•cｏｍ.cｏｍ讓別人知道我的存在，也不知道我和駱駱認識……所以駱駱之前才隱瞞了。希望叔叔你不要誤解他，也不要說出去。」

駱湛點頭：「我知道。」

家俊溪一聲冷笑：「不行，下一個。」

駱湛：「別的醫生沒有他厲害。」

那人的手型應該是極好看的，摸起來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恰如其分的溫涼通過指尖慢慢傳入感官系統里。

空氣更加沉寂。

「當然了，不然哪個醫院能負起隨便動手術的責任？」家俊溪突然想起什麼，皺眉，「不說我還忘了奇怪，你眼睛的情況拖了這麼久，以唐家這樣的背景，怎麼會一直沒給你安排治療手術呢？」

聽到這句，唐染才聽明白了。

家俊溪：「以什麼身份？」

不管是哪一方，在他們是男女朋友的前提下，都會讓兩人之間產生隔閡。

唐染不會讀心，自然不知道這個醫生此時在想什麼。她只當這聲冷笑是拒絕接診的意思，所以唐染主動起身。

駱湛倒不意外，似笑非笑望過去。

家俊溪：「？」

唐染不明白問題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這個。她知道答案是理所當然的否定，但在此時微妙的氣氛下，好像她的回答顯得非常重要。

「那，准姐夫？」

「……」

第一次被這樣親昵的稱呼，讓表情嚴肅的小姑娘懵了懵。

家俊溪一愣。

沒跟上進度的家俊溪本能地攔：「等等，我還沒說話呢，你急著走幹什麼？」

家俊溪皺眉問：「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世交家庭之間的囑託。先不說到手術那一步，只說小姑娘眼睛前期治療這件事，駱湛你真做得了主？——你至少有個合理的名號，不然我可不敢下診斷書。」

在唐染的這番話里，駱湛終於忍俊不禁ｗｗw.ｈｅtubook.cｏm•ｃoｍ。他從表情一言難盡的家俊溪那裡收回視線，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不急，先坐下。」

「還有，」家俊溪冷笑，「你也太低估他的能力。被他知道我在哪兒，那駱家想折騰一個醫生不就是翻個巴掌的事情。」

過了幾秒，她小聲囁嚅：「他……叔叔他不會這樣嗎？」

唐染沉默，她還從來沒對長輩說過這樣的話。但沉默之後，小姑娘鼓足勇氣，反問：「叔叔不小氣嗎？」

家俊溪沒察覺到，也沒當回事，繼續接著自己的話頭往下說：「她還沒成年，到正式手術肯定是要監護人簽字的，你來不行——下次讓她爸爸來吧。」

唐染搖頭。

不過小姑娘看起來問得很真誠，幾乎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嚴肅模樣，讓家俊溪不回答也不好。

家俊溪輕哼了聲：「你既然不是她男朋友，那她家人怎麼沒來，反而讓你來了？」

於是這個對話的空隙里，家俊溪終於得了可以插話的縫子。

「……你想象他會讓我怎麼求他？」駱湛好笑地問，「下跪還是淋雨，或者程門立雪？」

但此刻面前站著的畢竟是以後要為唐染拿手術刀的人，所以駱湛皺了皺眉，還是開口了：「除了matthew和我的兩個朋友，沒人知道。」

駱湛面上原本的笑意早已淡去，此時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封似的涼意。

「……」

小姑娘抬頭，小心翼翼地問：

「……」

家俊溪又看向駱湛，他臉上笑意淡了淡，皺眉：「我是衝著這小姑娘這麼點年紀眼睛就不好，看她怪可憐，這才答應接診的。」

家俊溪的問題讓辦公室再次陷入安靜。

所以希望自己也能給他依靠。

家俊溪難得還親自送了他們一段，不過顯然不和-圖-書是為駱湛——從辦公室出來的一路上，家俊溪都在囑咐唐染，在等待眼角膜捐贈的期間，她需要為隨時可能到來的手術做哪些準備工作。

駱湛仍是沉默。

「叔叔，」唐染轉過身，微皺起眉，有點認真嚴肅地說，「就算你是大人，也不能這樣。」

家俊溪：「……」

他表情不善地黑下臉：「你們兩個一唱一和上癮了是吧。病還看不看、眼睛還治不治了？」

家俊溪琢磨了一遍，聽懂了：「……呵。」

家俊溪突然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家俊溪嗤聲，不以為然。

想通以後，唐染的表情一點點嚴肅起來：「叔叔，那場學術辯論會上，駱湛罵你了嗎？」

小姑娘的模樣反應實在是可愛，讓駱湛忍不住想逗她，他故作嚴肅地問：「真不讓我求他？」

唐染：「那我也不要你為我道歉。」

一聽這話，小姑娘的臉頓時又綳回去了：「駱駱，我們還是走吧。」

唐染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什麼。

大約是看透了小姑娘的顧忌，家俊溪似乎不在意地「提醒」：「慢點想，想清楚了再回答——畢竟你的答案很有可能影響我最後做出的到底要不要接診的決定。」

唐染臉一紅。

所以唐染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家俊溪被說得懵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他氣極反笑：「你現在是在說我小氣？」

唐染不想駱湛為難，主動開口：「他是……有點忙，一定要他來簽字嗎？」

家俊溪這才察覺異樣，「怎麼，唐世新就算是管著唐家產業，日理萬機，也不至於到了連陪女兒做個手術的時間都抽不出來的地步吧？」

對著一個十六歲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啞了火，家俊溪只能把矛頭重新轉向駱湛。

——這是最近一段時間的黑暗中，她最熟和-圖-書悉依靠的溫度。

唐染猶豫地問：「朋友行嗎？」

準確說，是他被小姑娘緊緊地攥住了中指和無名指的手。

小姑娘癟了癟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她乖乖地坐下來，配合著家俊溪回答眼睛病況的問題，開始了初步診療。

「嗯。」

家俊溪玩笑：「現在不是小氣的叔叔了？」

「不過，」家俊溪皺眉，「你剛剛說，唐家不知道你和駱湛認識？」

家俊溪狐疑地再次問唐染：「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家俊溪已經認定駱湛和她就是男女朋友關係。他此時之所以多此一問，就是要故意為難他們：如果唐染承認，那他會以駱湛為由拒絕接診；如果唐染否認，那就是在家俊溪面前落了駱湛的面子，讓駱湛難堪。

到此時唐染才恍然——

駱湛聽得津津有味。聽完以後，他眼底掠過點異樣的情緒，很快變成一點深笑，「我們染染懂得真多。」

駱湛淡定地接：「家院長言重了。」

家俊溪：「……」

家俊溪愣了下，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挺乖巧的小姑娘竟然先反問了自己，而且還是很莫名的問題。

唐染這樣想著，努力壓下那些不安和膽怯，她認真地說：「學術辯論里為各自觀點辯論有錯嗎？明明叔叔你也知道沒有的。既然駱湛沒有錯，那他就不應該道歉——就算為了讓一個小氣的叔叔給我治病，那也不應該。」

駱湛不以為意，懶散地笑：「那更簡單，只要家院長畫條線。是下跪，淋雨，或者『家』門立雪，我一定按著劇本，好好求您。」

「駱駱，我們走吧。」

駱湛：「為什麼？」

駱湛忍不住笑：「這才過去幾分鐘啊小姑娘，你已經腦補到這兒了？」

原來在ai領域的年輕人里那樣意氣風發桀驁不馴，到頭來還是個追不上女朋友的小fi和-圖-書ve。

「……」

最後，家俊溪停在前台，「回去以後，一定要按我說的做，記住了嗎？」

唐染：「那他罵你的學生了？」

這一轉頭，家俊溪卻發現了駱湛這會兒一直沉默的緣由：他的注意力完全沒在這邊，甚至可能完全不在這個屋子裡了——那人正表情微妙地低著頭，看著他放在膝上的手。

家俊溪只是要駱湛服軟。駱湛也知道這一點。他們之間互相默契。

家俊溪越發不解。

以「可進行眼角膜移植手術」為最終結論，正中午時，診療結束，駱湛帶著唐染離開了家俊溪的辦公室。

唐染點頭：「謝謝叔叔。」

家俊溪一噎。

唐染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如果換了另一個人問出這樣的問題，那駱湛大概早就懶得理對方了。

他可不覺得正常的男女朋友里，哪個男朋友會因為被女朋友握了一下手指就產生這樣的反應。

唐染低下頭。

「我怎麼了？」

「你騙駱湛白跑一趟，拿話奚落他，還騙他道歉。他已經道歉了，你就要拒絕接診；這也沒關係，但叔叔你還想繼續拿我眼睛的事情，讓他求你對不對？你這樣……」小姑娘絞盡腦汁，終於想出語氣最強烈的詞，她嚴肅譴責：「叔叔，你這樣太過分了。」

唐染驚訝地回頭：「你要給我治眼睛嗎？」

家俊溪看向駱湛：「駱家也不知道你們認識，所以你才通過藍景謙那邊找到了我，而不是直接動用駱家的勢力？」

這個問題戳到了唐家最核心也敏感的秘密。

至於方才駱湛說的那些話，分明只是拿來逗她一個人的。

唐染認真地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給你接診這樣的話了？」家俊溪哼了聲，「而且按你想的，不然我真讓駱湛跪到醫院門口去嗎，那我這醫院還開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