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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他惱怒得理解不了寒時這樣做的目的，那麼在看到那個女孩兒衝進人群中間的時候，也就恍然大悟了。

而一直又走出好遠去，丁玖玖才終於從那種情緒里剝離出來，她停下腳步，鬆開手，轉身看向林晏清。

「嗯。」女孩兒目光閃了下，「我要到村裡借點東西。」

「你不來的話，那好是肯定好不了了。」宋帥玩笑，回身看向房間，「不過你拿這個傷葯就沒必要了，我已經給他從——」

聽著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進門的宋帥嘆了口氣，「小寒總，從你們醫療車上拿的東西我給你放桌上了啊。」

「是啊林少，你最好先想清楚這位是誰——不是什麼後果你都承擔得起的！」

「……！」

但他開口，薄唇微動，聲音聽起來卻顯得十分低郁——

身後也有壓不住脾氣的，已經上來要拉林晏清的手臂了——

普通學生離著第四組這些少爺們都遠遠的，生怕不小心招惹上了哪一個——故而這一行人走在院子里，格外地扎眼。

而女孩兒已經衝到了兩人旁邊。

一雙桃花眼裡漾著薄涼的笑色。

寒時轉回頭，看白痴似的看了宋帥一眼。

女孩兒精緻的眉眼都像是浸了冰雪似的涼。

她惱聲道，臉色綳得微白。

而丁玖玖剛跑出樓梯口的瞬間，看到的就是雙手插著褲袋而笑意懶散的寒時，被緊捏著他的衣領的林晏清惡狠狠一拳揍倒在地的場景。

林晏清：「你還有事？」

宋帥：「——？？？」

「……！！」

宋帥無比清楚地看見，就在往前數幾秒鐘，林晏清動手之前，寒時分明給他們做了一個不準插手的示意。

事實上也不用寒時回答了。眾人目光落點的位置，罕見地冷著一張臉的林晏清低頭向那女生問了什麼。

「……」

林晏清抬腿便向樓梯口走，只不過剛走出幾步，餘光掃及寒時宋帥一行人，便戛然停住了身形。

那疼感並不劇烈，也不是無法忍受，只是就一直在那裡，好像隨著每一次的呼吸都略微加重一點點。

那人微屈著長腿，單手搭著膝蓋，垂著眼睫，清雋的面龐上稜角分明，卻是他們似乎從沒見過的面無表情的冰冷。

——

地上的男生目光一閃，眼神里扎了一把一把的小刀子，刀刀往丁玖玖拉住林晏清的手上飄。

「你是因為擔心我，才把我推到這麼一個進不得退不得的境地里去的？」

「……」

直到出了樓門，丁玖玖還覺著像是那人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背上一樣，燙得她後背和心裏都一陣陣灼疼得慌。

宋帥：「……」

這次裏面沒回答，幾秒后，水聲停了。浴室的門打開，下身圍著和_圖_書條浴巾的男生晃著一頭濕漉漉的黑髮，懶洋洋地走出來。

女孩兒的神情終於緩和了許多，她抬起頭，目光將人掃了一遍，「你就這麼急匆匆地來了？」

剛剛上來的幾人猶豫了下，又都退回各自的位置了。

「宋哥，怎麼處理？」

於是身形僵了幾秒之後，丁玖玖還是輕吸了口氣，咬咬牙拉著林晏清，快步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繞出了四合樓。

宋帥反應了一下這「林校草」和「林晏清」之間的關係，又回頭看看站在方才驚叫出來的女生身前的那個人，隨即轉回來，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你輸了。」

「你到底對玖玖做什麼了！？」

這輕薄散漫的調子一入耳，登時便嚮往林晏清心裏那攢了一路的柴上扔了粒火種，怒意化了他眼裡的冷意，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拎住了面前男生的襯衫衣領。

不管聲音語氣還是神情，林晏清都看得出來——丁玖玖這是少有地動了真火氣。

這感情在那兒坐了半天，是在可惜這個問題？？

林晏清來的時候是踩著午飯時間的點兒，正巧寒時與宋帥等人下到一樓院子里，準備往臨時食堂裏面走。

宋帥：「……？」

寒時橫了他一眼，笑罵，「滾。」

「……」

寒時說完，渾不在意地直身走了。

宋帥盯著剛剛自己放了傷葯、此時卻已經空無一物的桌上，眨了眨眼。

那雙眸子深里漆黑一片，終於露出散漫下如冰雪初融似的涼色，更有雪化之後，藏在其下的那些凌厲與鋒銳——

「好像是吧，他們學校里的人似乎都管林晏清叫校草？……林家這少爺跟我們又不是一路人，沒怎麼注意過他，我認不出來，也只是聽說過。」

「……」

「……好。我會記得了，玖玖。」

到了桌前，寒時伸手拎起一瓶紫藥水，眉一挑，「這玩意能往臉上抹？」

宋帥磨了磨牙，看著房間里若無其事眼神無辜的寒時，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音——

宋帥腦子轉不過來，眼裡全是問號，發懵地看著寒時，「小寒總，你沒事吧……」

「——你就是寒時？」

宋帥聳了聳肩，「這臉不能看了你準備怎麼辦，□□啊？」

「……」

「丁玖玖。」

「我說我反應得晚了。」

空氣陡然一沉。

「……嗯。」回想起自己人生里難得的完全不計後果的衝動行為，林晏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鬆開。」

過了兩秒，他緩緩地壓下視線，望到桌旁的垃圾桶里去。

寒時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眼帘一抬，目光涼颼颼地在他身上一刮，隨即才站起身，踢了踢發麻的長腿——

宋帥說不https://m.hetubook.com.com下去，自己都聽自己說的全是混賬話，正焦急地給其他人打眼色，用口型問該怎麼安慰的時候，他突然聽見面前一直沒出動靜的男生輕嗤了聲。

「……」

說著，宋帥的視線不懷好意地往男生裸著的身上漂亮的腹肌線條上飄。

寒時沒回答，只單手插著褲袋，似笑非笑地望著林晏清的方向。

一個極輕、極低、而又極為愉悅的啞聲，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量響起。

門外，女孩兒剛抬起來的手頓在了半空。

紫藥水和棉花棒們可憐巴巴地躺在裏面。

他嘆了口氣，「玖玖，你知道，我是因為擔心你——」

寒時和林晏清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很遠，沒一會兒林晏清便停到了寒時一行人的面前。

過了兩秒，他輕挑了下眉，側過身問宋帥：「……她剛剛說的，是林晏清？」

寒時落回手，也不掙開，放任林晏清像只要發怒的獅子那樣兇狠地盯著自己，他只自顧笑得坦然。

「林晏清，你是不是瘋了？」

女孩兒壓不住惱意的聲音炸響。半跪在地，已經再次拎起寒時衣領準備揮拳的林晏清背脊頓時一僵。

宋帥愣了兩秒，眉開眼笑：「哎喲，這不是我們丁大組長嗎？你這是……」他目光往丁玖玖懷裡一瞥，「你這是送傷葯給小寒總？」

「散了散了，都不吃飯了啊？」

林晏清皺起眉，「玖玖，寒時那個人……」

聲音沉啞，字字如冰。

「哇，那寒時也太可憐了吧？」

宋帥嘆著氣走了。

「我是說寒時。」

跟著宋帥摸了摸後腦勺，疑惑道：「他這樣的楷模孩子，假期不該在他家裡的公司實習嗎，怎麼突然跑這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來了？」

林晏清也重展笑容，「嗯，我送你……額，我不認路了，你送我回去？」

浴室里應了一聲。

「……」寒時眼底微涼的光色一掠而過，須臾后他微勾了薄唇，笑意疏懶散漫，「如果是他，那我似乎知道……他為什麼來了。」

丁玖玖的瞳孔驀地一縮。

宋帥幾人站在原地遲疑了下，互相對視幾眼，最後還是宋帥硬著頭皮走到寒時旁邊，蹲下身——

「你以前從來沒在我面前妄自評價過任何一個人，」丁玖玖打斷他，目光認真，「這是我在你身上學到的很可貴的東西，別把它毀了。」

寒時輕舔了下上顎，原本不想理會，只是眼神垂轉間，他無意捕捉到旁側樓梯口上端，還未露出全身的一道嬌小的身影。

「林家這小子瘋了吧，敢跟小寒總硬剛？」

她幾乎想也沒想，掙開了拉自己下來的女生的手，竭盡全力地跑向了那個包圍圈。

「林晏清hetuboｏk.cｏｍ•cｏm，你最好把手鬆開。」

「做什麼？」男生轉回眼，下頜微揚，笑意挑釁而意味深長，「自然是我發了瘋一樣想對她做的事情——你那時候不是聽到了？」

那女生愣過之後，伸手在四樓指了指。

「……」

桃花眼裡也不見了笑色。

而林晏清就是這時候進到四合樓內的。

「……有事么，林少。」

寒時身後的宋帥等人更是面色一變，有幾個當即便踏前一步，宋帥也忍不住冷了臉皺了眉——

「不管怎麼說，這寒時看起來也有點慘哎。之前還以為他這樣的人追個女生肯定很容易的，結果……丁玖玖可真狠得下心……」

院子里一片死寂。

幾秒之後，他目光冷然地望著為首的寒時，大步走了過來。

林晏清僵滯地低下頭時，正看見嘴角滲著殷紅血跡的男生抬起頭。

「才挨了一下……還不夠她心疼的。」

從見面開始，那人鮮少這樣稱呼自己，更鮮少有這樣近乎無助的語氣，聽得她心口不知何故都翻起來一陣密密麻麻的針扎似的疼。

卻見寒時伸手在嘴角輕颳了下，隨即垂下手，看著拇指指腹上殷紅的血跡，男生笑得目光閃爍。

丁玖玖做了個深呼吸，才重新抬頭，「我知道我剛剛這句話說的重了，但是清子，你今天做的事情真的讓我很尷尬——而且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得不繼續面對這種尷尬給我的學習和生活帶來的影響——我知道你本來不是這麼衝動而不計後果的人，我也理解這是你的擔心，但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可是清子，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也應該去接觸自己想要接觸的人，認識你可能不會認識也不願交集的朋友……這些你不能阻止。」

「晚了點。」

「……」

宋帥說完呼吸一滯，跟著心情微妙地皺起眉，「小寒總，你可別跟我說……你就為他跟丁玖玖那青梅竹馬的關係，主動去招惹他了？」

「……」

「……啊？」

丁玖玖身形一僵。

林晏清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她是我的。」

宋帥一時只覺得牙疼，都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憋得。

林晏清捏緊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聲音卻壓得極低極低，直到只有兩人身周能隱約聽見——

「她這也太面上一套背地一套了……」

「我們要不要攔一攔他啊？」

「不用。」

——

「可你是我當做親妹妹一樣看待的，如果有我覺得不好的、風評劣質的傢伙在接近你，我會本能地想要趕走他……我會變成一個我自己也看不起的又衝動又狹隘的小人。」

聽那些議論越來越多，宋帥皺起眉，不耐煩地冷了表情揮揮手——

hetubｏoｋ•ｃｏｍ•ｃom宋帥無語地睖了那人一眼。

「哎？？……小寒總你為什麼會知道，你之前不都對他一點印象都沒的么？」

「真不用我給你叫隨車醫生上來？」

「怎麼，現在擔心毀容了？那您剛剛特意算計著讓自己挨揍的時候怎麼不擔心呢？——你說你追丁同學本來就不容易，結果還把臉給蹭了，小寒總，你就不怕丁同學嫌棄你啊？」

「林晏清！！」

宋帥捂眼，忍不住痛苦地轉回頭不想再看這兩人，「卧了個槽啊……」

他插在褲袋裡的手抽出來，懶洋洋地抬了抬。

須臾后，他啞聲笑開，「這麼緊張做什麼？……她是你女朋友，所以怕我綠了你啊。」

林晏清的神情間掠過明顯的低郁和掙扎，但沉默到最後，他還是妥協地點頭。

「哎，我覺得不至於啊，換我我也拉走林晏清，明顯他才是在鬧事那個嘛，不拉走他等著看自己的朋友在這兒發瘋啊？」

因為她並不信任自己——這一聲后如果回頭，如果看見那人的神情模樣和眼神——她一點都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走得動。

寒時眼底光色微動。

丁玖玖伸手給他指路，「往前直走，左拐兩百米就到大院門口了……你都進去打了人了，還不記得路？」

……

林晏清目光一沉，須臾后他才低落地開口：「對不起，玖玖，今天是我衝動了。我原本想忍住，但是那個電話之後，我實在壓不住擔心，所以才……」

而這副輕慢態度更是惹怒了林晏清，他氣得咬牙，「寒、時！……你果然如傳聞一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

那二世祖一愣，「啊？」

寒時不怒反笑，乾脆利落地將手插|進了褲袋裡，隨對方捏著自己的襯衫衣領的手愈發收緊，而他笑得淡定。

丁玖玖沉默下來。視線也慢慢垂下去。

「……！」

圍觀的眾人心情複雜地看看已經消失在院子門口的兩人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坐起來的寒時。

這一聲的動靜絕不算小，至少大半個院子里的人都聽見了，紛紛將目光落過去。

「……」

宋帥掐著嗓子應了，扭頭走到門口，伸手一把拉開了門。

圍觀的學生們這才紛紛散去。

「你說是，那就是吧。……她不知道不就好了。」

林晏清瞪得眼睛都通紅，「你說——你到底對她做什麼了！？」

「真他媽狠。」

話到尾音仍是似笑非笑的疏懶，唯獨眼帘翕合時，男生的眸子深里漆黑得像是能滴出墨來。

「哦，哦哦，你說林晏清打你那一下啊？換我們也反應不及……」宋帥安慰到一半，突然覺著不對，「哎？可是小寒總你當時給我們做手勢讓我們別插手，不是已經猜到了？」

其餘人還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驚呆的情緒里沒有回神，早有準備的宋帥等人倒是反應過來了，一個個臉色怒紅，卻沒一個上前。

後面的二世祖們也看出氛圍不太對了，有幾人連忙湊到宋帥旁邊，壓低了聲音：

不知道時日一久，這疼會蔓展到什麼樣子無法控制的地步。

在這些聲音里，被拎緊了襯衫領子的寒時卻驀地輕嗤了聲。

本來最近就不太對，可別把腦子磕壞嘍。

宋帥頭大，擺了擺手，「你們別廢話，讓他們學校的女生把丁玖玖叫下來，就說這兩人要打起來了，……趕緊的！」

「宋哥，你是說林家那個？我也覺得他夠狠，就為了一個女的，也不怕得罪了寒家啊……」

但丁玖玖至少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回頭。

宋帥連忙落眼過去。

話音戛然而止。

過了好久之後，她終於低聲開口。

「……」

——

林晏清垂眼，無聲地鬆開了手。

宋帥等人走得六親不認，對和自己無關的其他人事概不關心。倒是最前面的寒時聽見了聲音，步伐戛然一頓。

他迎面先遇上了學校里的一個女生，那女生瞥見他，走出一半的目光硬是擰回來，又看了一眼后才驚呼了聲：

宋帥看了一眼鏡子里那張出水之後格外清雋俊俏的臉，幸災樂禍地笑——

「諾。」

「我說反應晚，是指應該早點刺|激他。」

須臾之後，寒時驀地低笑了聲。

丁玖玖點了點頭，「他好點了嗎？」

「對別人也狠，對自己也狠。……寒家的老爺子要是真懂自己有個什麼樣的孫子，就讓他跟丁玖玖平順著點……不然這性子，以後這事上誰逆了他的意，他不得把天捅出個窟窿來么。」

下一秒，只聽圍觀的女生們有人「啊」地一聲驚叫出聲。

丁玖玖拉起林晏清便冷著臉要將人往外帶。

「我靠……所以丁玖玖這是為了林晏清，把寒時都甩了不管？她之前不還說她跟林晏清只是朋友嗎？」

丁玖玖嘆氣，繼而無奈地笑，「你真可以。……這山區里就我們那一間酒店，應該還有零星空房，你先住一晚上，聯繫一下出山的車，明天就回去吧。」

「林校草？你怎麼在這兒！？」

「那個什麼……小、小寒總，你也別太難受，這個俗話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何必單戀一枝花……這個丁玖玖不行，那我們就換……」

「你特么……扔得還真快啊……」

寒時沒回答，只啞聲一笑，懶洋洋地掀了眼帘，視線在來人身上颳了一遍，「……林晏清？」

這動作一出，院子里頓時嘩然。

林晏清目光里鋒銳得像刀，聲音也冷得彷彿能凍下冰碴子來。

丁玖玖沒有遲疑地拉開了林晏清抬起的拳，另只手拽住他攥著寒時衣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