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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壓下心頭巨大的恐懼，已經有些神經質似的低聲念叨：「不可能，對，不可能……他的手受傷了，他已經廢了……他不可能再一直贏我了……」

一定有別人上了@Liar的賬號！他的手早就受傷廢了！@梨子lizi你們聯合作弊！我不承認這個結果！

卓梓期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都亢奮起來：「沒錯，一定是肖一煬！Liar的左手受傷已經廢了——他怎麼可能還有這樣的操作？這一定不是他！」

那四個字母在幻覺里扭曲，擴大，像魔鬼一樣追著他。

屏幕變成黑白。

卓梓期的視線顫慄著，重新落回屏幕上。

卓梓期癱軟在椅子里，眼神空茫地看著屏幕。

「……」

卓梓期近乎麻木地點下確認。

談梨卻不意外。

「那就是你把笙哥傳染了。放過3W吧，今年他們想奪冠，還少不了你哥這神級輔助的腦子。」

【梨哥別傻樂了，趕緊趁Liar可能還沒下線，去他動態下面告白啊！他都@你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

卓梓期的瞳孔猛地一縮。

【？？？？？】

「當然是懷疑你是不是利用關係把人找出來，然後霸王硬上弓了。」

繞過酸奶保鮮櫃，談梨氣得發笑：「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麼一個形象？」

那座神廟明明已經塌了，神明明已經隕落。

對面靜默。

她笑著仰進電競椅里，反扣著十指伸了個攔腰：「噫，沒騙到，真遺憾。」

神，回來了。

又是灰屏。

收入麥中，鍵盤敲擊的速度並不追求極快，反而帶著一種從容的韻律感。

怎麼可能還能……還能……

【L神要取你狗命，耶穌也留不住，我說的】

【Liar直播間，斷開連接。】

談梨舔了舔發甜的齒尖。儘和*圖*書管這樣說，她還是操作滑鼠點去Liar的主頁。談梨盯著半小時前那人發的那條動態看了幾秒。

卓梓期的直播間里彈幕如流水。

卓梓期張了張嘴，聲音已經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談梨伸向牛軋餅乾的手停頓了下。

【沒錯，梨子還是放棄吧，他腳底下都前仆後繼地「死」完半個電競圈的女粉了】

「那我問你，現在把Liar擺在你面前，你上不上？」

此刻那裡面的彷彿不再是英雄角兒，而是他們兩個人站在峽谷中。他倒在地上，那個男人站在原地，手裡長槍猶沾著他滾燙的血，而那人從頭到尾不為所動，只冷漠睥睨地垂眼望著他。

他僵硬數秒，顫抖著手在主頁搜索，然後進入Liar的直播間。

屏幕前那張面孔猙獰，額頭上滿是汗水，眼睛死死盯著顯示屏里的遊戲界面，牙齒緊咬得顴骨抖動。

……

明麗的眸子里漾開春|水一般的波紋。談梨想忍住的，但又忍不住，她笑得艷麗漂亮，像洋溢著讓人挪不開眼的光。

把選好的牛奶味扔進購物籃里，談梨一邊笑著一邊抬眼。

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敲了兩分鐘，也沒等到任何回信。

【給已故主播卓梓期上香】

視線前方，長長兩列貨架之間的過道里，側身站在那兒的男人身影挺拔清瘦。

「別鬧，告什麼白。」

發完之後，談梨便托著臉等。

Liar開直播和卓梓期solo局，幾乎所有聽到消息的電競圈粉絲都在關注，也第一時間湧進那兩人的直播間里。

他突然想到什麼，一種不正常的神經質似的潮|紅在他面上浮現，他緊緊抓住耳麥，聲音嘶啞：「不對！一定不是Liar——是別人！是ZXN戰隊的拿他的賬號，是dida、和_圖_書fengqi或者youup……還有可能是、是肖一煬！」

「去去去！」

【在老婆直播間看她看渣男直播，這就是被綠的感覺嗎】

然而這一局更快。

卓梓期的屏幕里，遊戲界面彈出一條最新對局邀請。

最後一次。

卓梓期顧不得彈幕如何罵他了，他打開自己的後台主頁，壓著顫抖的手發出動態。

鍵盤和滑鼠被按得噼里啪啦地作響，卓梓期把自己的手速逼到極限，手指已經傳來發僵的痛感——

【Liar】。

3分鐘后，勝負已分。

【我也酸，而且一時不知道該酸梨子，還是該酸Liar】

「他回來了。」她笑著說。

「懷疑什麼？」

「你想哪個就哪個，就問你，上不上？」

談梨笑著拎起只購物籃，順著貨架往裡溜達。路過那些或驚艷或驚奇的目光她全不在意，歡快恣意，我行我素。

他回過頭。

她一點點彎下眼角。

「笙哥叫醒你了嗎？」

【XT主播-卓梓期】：

【Liar那性冷淡，撩不動的】

又是那個噩夢一般的ID——

他只能親眼看著自己操縱的英雄血條耗盡最後一絲。

卓梓期面前的屏幕再次灰了下來。

灰屏。

「啊，」談梨扶著桌邊，彎下腰，鏡頭前的笑臉漂亮又可惡，「今天太開心了，後面的直播鴿掉了。」

「？」

「誰會不想……瀆神呢？」

「真的，我還特意打電話跟我哥聊了聊呢。」

「那大概……」

卓梓期表情驀地僵滯。

卓梓期僵住。

【為什麼檸檬它圍繞著我】

「再、再來！！」

像俯瞰最骯髒可憐的螻蟻。

「呵。」

所有人痛哭時，卓梓期一個人在電腦前笑得癲狂，笑得眼淚鼻涕都快流出來了。

這條發出去后，卓梓期的直播間里更熱和圖書鬧了。

這怎麼可能呢？

【這節奏絕了，夢回巔峰】

盛喃一噎，心虛道：「對哦。」

「我只是手抖了！重新來！」

卓梓期狠狠地握拳，額頭上青筋綻起，他死死咬牙：「不可能！我只是失誤了一下……再來！」

又是一局solo。

盛喃視若罔聞：「而且你再想想，Liar是那種會把卓梓期這種小人放在眼裡的性格嗎？卓梓期在他那兒連個小嘍恐怕都算不上，以前卓梓期再怎麼蹦Q，你見他在意過一次沒有？」

而頂著【Liar】那個噩夢一樣的ID，「殺」了他的人血條甚至還剩一半有餘。

話聲未落。

談梨笑著關門，長發隨著身體轉了個圈：「你在想peach。」

然後她頓住。

那人聲音低沉，磁性，又壓得隱約——

「切，我哥也部分同意我的看法好嗎？」

【雖然他輸不起的樣子很噁心，但我看他說的也有道理。Liar左手傷病嚴重，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退役前狀態不佳也有目共睹，這個還真不一定是他吧】

Liar開了直播，也開了全員禁言。在他那兒一條彈幕也發不出去，瘋了的lpl粉絲們只能湧進卓梓期的直播間。

黑色口罩下一聲嘲弄冷嗤。

「當然上啊。」

【神即不可戰勝】

在談梨注意到他的同時，秦隱也捕捉到熟悉的聲音。

談梨說完，已經毫不猶豫地利落關機，轉身往外走。

【上香？輸不起的low貨也配？】

在每個被昔日噩夢驚醒的半夜，卓梓期都痛恨地咬著自己的拳頭，扭曲而猙獰地期待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像他一樣跌進這骯髒的塵土裡。

於是卓梓期藏起來了，藏在最陰暗的角落。他知道這個男人對比賽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冷漠得近孤傲，知道對方不屑和_圖_書和自己計較。

她朝他歪了歪頭。

盛喃還沒放棄：「你可是他私人動態里第一個互動的人。你想想，這待遇！」

「不可能——重來！」

說完，她站起身。

「不是你，這是人之常情。」

神廟坍圮，信民四散流離。

屏幕黑下。

背影瀟洒得像個渣女。

這個人曾經創造可怕得叫人絕望的不敗神話，是ZXN戰隊、是中國賽區、甚至是整個lol的神。

【……】

屏幕里的房間昏暗。

直到一條消息突然炸出——

然後歸零，倒下。

Liar直播間里，那人終於第一次抬眸，瞥向鏡頭。

「別說受傷，就算我手斷了……」

談梨慢慢眨了下眼睛，舌尖動了動，已經化在上面的糖片只留下一塊麻痹味蕾的甜。

……

像最無聲而極致的嘲諷。

滑鼠咔噠一聲。

秦隱。

「……？」

［梨子lizi］回復@Liar：

所以他隨心所欲地在陰暗的角落裡發泄自己的惡意，編排那個人的污點……

盛喃：「哎呀我這不是也太意外了嗎？如果不是我上午剛從你那兒走人，那肯定要懷疑一下了。」

而直到這場對局結束。

然而沒用。

儘管那個直播間已經黯下去，那人離開像來時一樣突然，悄無聲息。沒有問候也沒有告別。

談梨怔怔地坐在電腦前，很久都沒有回神。

「虐你需要兩隻手么？」

那一天終於來了。

灰屏。

過去幾秒，她垂眼笑起來：「喂，盛喃同學，你到底是想拉我出坑，還是徹底把我推在Liar這坑裡，就地埋了？」

他以為自己終於等到這一天，他以為終於輪到他踩在那座坍塌的神廟上，向世人昭示：他才是站到最後的那一個！

謝謝你一直在。

「單方面@可不叫互動。」談梨往籃子里放了一盒牛hetubook.com.com奶味的餅乾棒。

【Liar開直播了！！】

鍵盤滑鼠的聲音又響了幾秒，才徒然停住。

側顏清雋，眉目冷淡。

他從來如此，冷淡得不可接近。

留在談梨這邊的，大多是她的死忠粉。

背景只有一面空牆壁。

手機里正傳出盛喃的聲音：「相信我啊梨哥，我真的覺得你男神是在為你出頭呢！」

【等等，梨子你穿外套幹嘛？？】

Liar。

這是一場狂歡。沒人嘲諷卓梓期了，甚至根本沒人有心思注意他，所有人的焦點全都在那一個人身上——

眸子亮晶晶的，狡黠勾人。聲音也輕快得很——

他已經無力再發出邀請，恐懼和昔日的陰影像噩夢一樣緊緊纏住他的心，讓他快要窒息。

他不管不顧地再次創建戰局，不問意見，直接發出邀請。

【Liar】進入自選對戰局。

細白的指尖放到鍵帽上。

談梨單手推開F大校內超市的門，另一隻手拿著手機。

……

也是這個男人親手斷了他的電競路，把他從ZXN戰隊驅逐。他成了一條喪家之犬，沒人敢收留。

然而……

卓梓期露出有點扭曲的笑：「你就是僥倖贏了我，沒錯，你就是僥倖！所以你才不敢接——」

談梨失笑，她挎著購物籃，手指在那一排不同口味的零食盒子上一個一個跳過去：「說清楚，哪個上？」

【嗚嗚嗚奶奶您看見了嗎神他又回來了！！】

而在鏡頭前，戴著黑色口罩的男人如昔日一樣眉眼冷淡，那顆黑色的定製耳釘在他左耳上熠熠地閃。

幾秒后。

直播間里人少了很多。

小姑娘站在幾米外，單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講電話，同時眼睛彎彎地笑看他。

【讓ZXN瞎眼的來看看，這就是他們放退役的人！放棄這樣的Liar，今年他們還想不想重回王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