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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梨沒說話，而是很輕地嘆了聲氣。

前一個問題加這一句話，終於讓秦隱察覺出什麼。他定睛望向談梨。

這特么到底誰是社長誰是被面試的社團新人啊？

馬靖昊：「……」

「……」

伴著教室後排，不知道哪個角落還沒來得及離開的人一聲沒能壓住的抽氣聲，坐在椅子里的秦隱終於有了點反應。

馬靖昊：「……」

今晚作戰計劃註定告負，談梨也不戀戰。她順著馬靖昊恰巧搭來的台階，拎起背包就站起身。

「那是一般女生嗎？那是梨哥啊。」

金屬盒子翻滾著摔下樓梯。

馬靖昊一愣：「社裡都走了就剩咱倆，我一個人怎麼收拾教室啊？桌子還沒歸位呢，你回——」

身前的雨幕里，她的聲音被吹得七零八落：「我應該說過很多遍，請你不要給我打任何電話、發任何信息。」

黑暗裡隱約傳來交談，那個說話的是馬靖昊，只應聲的，大約是秦隱。

「有啊。」

「我一個人看完這場電影就夠了。隨時可以喊停，不需要有第二個人。」

雨里，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

「再等等。」

葛靜表情掙扎了下，也跟出去：「社長我去送梨子學妹！」

談梨想到什麼，輕捏了個指響。

「小梨，我知道你不喜歡阿姨，沒關係，我能理解。但他畢竟是你爸爸，而且他只有你這一個孩子啊。」

馬靖昊：「這是玩遊戲輸了所以杠上了嗎？」

「手量，你確定？」

葛靜擦了擦汗：「可能，是吧。」

屏幕亮了很久。

談梨想了想，又躲回去昏暗的樓梯間里。

人已經沒影了。

談梨心底壓抑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崩盤，她用力閉上眼，將盒子狠狠地擲到地面上去。

「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不要逼我拉黑您——」

幾秒后他直起身，看著玻璃上細密斜拓的雨絲，微皺起眉。

他從座位里起身：「梨子，時間也不早了，我看我們這場面試就到這兒吧？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等到二面再問嘛。」

談梨一哽，像絕望的人抱住浮木，她伸出手攀上那人的肩頸，眼淚終於忍不住湧出眼眶。

直到葛靜撐著傘的身影走下台階，又在雨幕里漸行漸遠，談梨的身影m•hｅtｕboｏｋ•ｃｏｍ•ｃom才從樓內的陰影里走出來。

被那似笑而非的語氣一迫，談梨哽住話聲。

電競社團後排成員猝不及防地嗆了口水，撕心裂肺地咳了兩聲后就立刻壓下去，不敢出聲了。

「男模的底子啊，」談梨手指勾著資料表，聲調拉得輕薄怠慢，「那三圍呢。」

她聽見電梯運作的聲音。

談梨輕眯起眼。

「不，怎麼會，我在開玩笑呢小哥哥。」

一個是撐著臉笑得沒心沒肺的始作俑者，另一個則是獨自站在講台下，眉眼神色都冷淡如初的當事人。

「？」

一人往回，一人往外。

電競社團眾人交流目光。

談梨抱住冷得激起一片雞皮疙瘩的胳膊，沒什麼表情地掛斷手機里第不知道多少個電話。

「我也覺得。」

教室里突然響起一截短暫而冷淡的聲音。

馬靖昊：「？什麼遊戲這麼詭異？」

「那麼晚安，阿、姨。」

——沒有。

「等什麼？」

魏淑媛。

這樣都不惱……

談梨停下來。

聲音再輕，旁邊面試席還沒走的也足夠聽清楚了。

葛靜：「……」

「186。」

秦隱好似一點都不意外談梨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淡定不代表配合：「現在還是面試嗎？」

驚得差點集體去世的所有人里，只有兩個淡定的。

對著那沒心沒肺的笑，葛靜無語凝噎幾秒：「不是沒吵架嗎？」

談梨忍著胸口撕裂的窒息感，半蜷著身跨進冰冷的雨幕里。

那三個字像被雨絲模糊，在談梨的視網膜上顫慄地晃動。那一瞬間女孩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又好像藏不住深埋的那點兇狠又悲傷的情緒。

秦隱停住。

「……好。」

不符合性冷淡學定理啊。

在跪進雨里前，談梨的胳膊一緊。她被人拉回門廊下，跌撞進一個陌生的、但又有著熟悉氣息的懷裡。

自覺在這學科上造詣深厚，談梨不服輸的那點勁兒倔上來了。她捧著臉笑得更加燦爛：「身高。」

「忘了。」

「嘶——」

接上秦隱落來的視線，她無害地笑：「忘了說，我對你們的去留沒有任何發言權和投票權，所以你如果覺得我的問題冒犯到你了，那隨時可以直接https://www.hetubook.com.com離開——不用給我留面子的。」

葛靜沒什麼拒絕餘地，只得順著點頭：「好，那你回宿舍的時候小心啊。」

「嗯。」

葛靜一愣：「讓他疏遠你？」

然後葛靜聽見她說：「就是因為完全不討厭，所以才危險啊。」

坐旁邊的葛靜看不下去，身子往他那邊歪了歪，聲音壓成線：「社長，以我看一年直播的經驗，你要是信梨哥的隨口扯淡，那你很快就會被她忽悠瘸了。」

「小梨，阿姨沒有別的意思，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阿姨是希望你能給他打一通電話……」

「比如……關係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羈絆，越靠近越親密越危險。如果答應讓那條無形的線拴在你和另一個人之間，那就把自己押在了賭桌上。」

秦隱再次抬眼看她，黑眸平靜：「怎麼幫？」

社長副社長心情複雜。

「73。」

氣氛在安靜里逐漸變得詭異。

秦隱手裡外套往支起的長腿上一搭，然後他淡定抬眸：「不是要問我問題嗎。」

談梨：「咦，可我看小哥哥身上的衣服像是高級私定，不像沒量過？」

「不會。」

「一男一女怎麼還能打起來？」

「別後悔啊小哥哥。

秦隱坐在椅子里，半垂著眼，薄唇勾起一聲輕淡嗤弄。

談梨回眸，笑眼彎彎：「是我看過的一部電影里的台詞，學長有沒有覺得它很帥？」

「不用，我也帶了。只是剛想起來落在樓上了，我上去拿。學長先走吧，再見。」

葛靜：「學妹你，不會是忽悠我的吧？」

談梨想都沒想：「忘了。」

「別打起來啊。」

「……！」

「帶了一把，我送你回去吧？」

馬靖昊：「……」

秦隱不知道信沒信。

四周的牆面讓她窒息，像是張牙舞爪的妖怪，扭曲變形，然後朝她擠壓過來，連空氣都無法進入肺里。

「那你還……？」

「不算正式面試，」談梨輕巧接茬，「只是考慮到你如果加入，那肯定會成為電競社團的門面人物，我們做一下提前了解，有備無患。」

她趴向前，那張漂亮又燦爛的笑臉墊到掌心去。

樓外遠處，路燈熹微，雨滴在燈罩上匯成淅瀝瀝的水https://www.hetubook.com.com流，像焊碎的金色火花，成串落下，然後消泯在如幕的燈火里。

「嗯，沒吵架啊。」

但這也無礙計劃，她半垂著眼，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笑和語氣：「那秦隱同學喜歡什麼類型的小姑……娘……啊。」

談梨不再拖延，從耳旁拿下手機，顫著指尖一劃，結束通話。她在原地僵了好幾秒，才慢慢把手機放回去。

談梨抬頭。

聽著兩串腳步聲離去，談梨又等了一分鐘，才從樓梯間里出來。

「嗯。」

談梨扣著背包，停在出樓的門前。背對著葛靜，她面上笑意淡下來。

萬一，這個一整晚都在違背性冷淡行動準則的秦隱，在她說確定以後來一句「那你來量」……

變得急促的雨聲里，談梨試圖調整呼吸的節奏。

「好、好的，辛苦你了。」

葛靜再次愣了下：「什麼？」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急促、像個瀕臨窒息的病人。

——秦隱同學是吧，有女朋友嗎？

「……你說得對，再等等。」

電梯里沒有別人。

談梨痛苦地彎低腰，一步跨到門廊下。

過去兩秒，馬靖昊的視線焦點從窗戶上定到窗外。

夾著雨絲的風從電梯間穿過，空蕩無人。

談梨不自覺放下胳膊，往椅背上貼了貼，謹慎微笑：「秦隱同學？」

「唔，這麼明顯嗎？」

談梨站在電梯按鈕盤前，葛靜落後一步，看不清女孩的表情。他只聽見在電梯下行了一層樓后，談梨的聲音突然響起。

「好像沒什麼工具，」談梨看過一圈，視線落回來。她笑得恣意又張揚，聲音卻放得輕淺，「那，手量？」

輕得葛靜以為那是他的錯覺似的。因為女孩很快就笑起來，比之前還要燦爛明艷，漂亮得晃眼。

葛靜更覺得會了。

葛靜：「誰先眨眼誰就輸。」

「那就算我求你、也求他，就按當初你那些家人說的那樣——生一個你們自己的孩子、踢開我這顆礙眼的絆腳石吧。」

「那咱倆走嗎？」

不等他問，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談梨走進去。葛靜回神，連忙也跟進去了。

馬靖昊：「……」

談梨同樣意外。

談梨怔看著那人拖起角落一張椅子，擱到她面前，然後就隔著那條面試官席ｈttps://ｍ•ｈeｔuboｏk.ｃoｍ.ｃｏｍ的那條長桌，在她對面坐下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學長們再見。」

她停在門廊下。

手機被她翻起，屏幕執著地亮著。

一晚上心臟大起大落，馬社長受不住這刺|激，決定必須在自己心臟病發前做點什麼了。

「嗯。」

糖片在舌尖停留數秒，談梨慢慢捲起它，然後她兩隻胳膊往桌上一擱，手腕裏面貼到一起捧成個花手。

「……」

葛靜跟不上這話題速度，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額，是，好像確實挺帥的。」

餘音略微失聲。

談梨話音落時，葛靜走到她身後：「這電影聽起來也太悲觀了……哎，下雨了嗎？」

「誰也沒辦法告訴你結局是什麼，是盆滿缽滿，血本無歸，或者，某一部分永遠丟在上面，沒辦法找回來。」

秦隱垂回眸子：「沒量過。」

「隨便問？」

「！」

葛靜追進電梯間里。

談梨被自己的想象驚得心尖一顫，笑容立刻變得真誠而感人：

電梯到了一層。

「嗯。」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與你無關。」

談梨走出梯門，葛靜狐疑地追問：「那這電影還有什麼別的台詞嗎？」

談梨深吸一口氣，壓住聲線里的顫慄：

視線里，小姑娘捧著一張向日葵似的燦爛笑臉，眼神無辜又無害，翹起來的嘴角卻藏不住那點壞勁兒。

她需要什麼——

葛靜：「玩遊戲？」

這麼調戲人的話，他竟然還真回答了。

「比如呢？」

葛靜和馬靖昊的頭再次湊到一起。

「首先呢，我們兩個完全沒到可以吵架的關係。」談梨笑著轉回去，「其次，也只是我單方面地想他疏遠我一點，和他無關。」

「Liar，救救我……」

馬靖昊：「按你那一年看直播的經驗，校草和你梨哥這是幹嘛呢。」

「問吧。」

電競社長心虛地乾咳：「啊，這個，就是……」

「為什麼？你討厭他嗎？」

他意外一頓：「下雨了啊？」

「嗯。」

空的。

馬靖昊和葛靜等人茫然抬頭，過去幾秒才反應過來。

但沒用。

見色忘義的狗東西。

葛靜完全沒聽懂這句話。

「砰，啪啦。」

「所以只有一個人看就夠了。」談梨回身時，笑意已經盈了滿眼，「學長帶傘了嗎？」

hetubook.com.com談梨按下一層，到梯門緩緩合上那一兩秒里，電梯里始終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葛靜：「……」

「我幫你收尾。」

金屬盒子被她攥進手心，她晃了一下，眼底劃過慌亂。

樓梯門卡著電梯開的時候合上。

教室里相當安靜。

看見窗戶上反光影子里那個卑微的自己，馬靖昊已經淚流滿面了——

面試席其他人對視，沉默數秒后，紛紛識趣地起身。尤其是離談梨最近那兩人，恨不得踩著另一頭他們社長副社長爬出去。

談梨無意識地攥緊手指。她的聲音低下去，比身前的門廊外的秋雨還要涼的入骨。

「？」

邊角的議論沒打擾這邊對峙。

但社長馬靖昊似乎信了，他一邊琢磨一邊點頭，小聲比比：「有道理啊。」

面試官席這幾個表情都震驚得扭曲了，還是十分敬業地自己給自己捂著嘴巴，愣是一聲沒吭。

「談梨。」

馬靖昊：「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她停在被風吹進來的雨滴打濕的地面交界處，克制著微顫的手指去摸褲袋裡壓片糖的盒子。

他剛腹誹完，回頭就見秦隱起身，將拉到桌前的椅子放回角落。

他撩了撩眼帘，望向談梨。

「啊，」談梨點點頭，驀地一笑，「那我幫你回憶下？」

他緩了口氣，走到梯門前等電梯的談梨身邊：「學妹，你是不是和那位新校草，吵架了？」談梨似乎在走神，過去兩秒才仰了仰臉，笑：「沒有啊，學長怎麼這麼問？」

「沒有。」

這樣拉近得不足一人的距離，她幾乎能一根一根數清楚他的眼睫毛了。所以就更看得清，眼睫下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沒起半點波瀾。

大約是察覺馬靖昊怔住的視線，那人低著身調整椅子，聲線平靜冷淡。

「小梨……」

談梨最後還是把它接起。

按計劃按道理她都該確定，但再對上那雙縈起情緒波瀾的眸子，她突然就不太確定了。

葛靜回味兩秒，不確定地問：「這是什麼電影啊？」

「怎麼會呢？」談梨笑得很善良。

向光的視線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看見一雙漆黑的、失了冷靜的眼瞳。漂亮得像令人窒息的深海里，唯一的光亮處。

「就是感覺，你今晚好像故意想惹惱他似的。」

「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