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他無奈地笑——
無一不昭示著這個房子里另一位主人的痕迹。
副駕駛座冒出個腦袋，耳機線一摘，看起來二十左右的少年人酷著臉：「難不成我也要去？」
他俯低了身，輕輕吻住女孩手背，聲音低低啞啞的。
白T恤，棒球帽，帽檐把下面黑色的碎發壓得低低的，凌厲有型的鎖骨露在T恤的大領口外面。
談梨已經跑出去，「大狼狗」下意識起身，跟著想把人拽回來，可惜他低估了談梨的敏捷度。
談梨被他弄得手背微癢，她笑著想躲，卻是往那人懷裡躲：「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麼像要哭了似——」
喬意鈞無奈點頭：「行，行，去，我們和您一道去『突襲』。」
「別臭美了。」老太太扶著拐，慢悠悠地從大孫子面前過去。「……」少年白凈的麵皮一下子鬧了個紅臉。他四下看看，確定沒其他人注意自己，這才連忙跟上老太太的步伐，「奶奶，你不懂，這是自我形象管理。」
那是她第一次看秦隱紅了眼眶。
「梨子太機靈，蒙我我也不知道——我們打電話，我問她過得怎麼樣，她總是跟我說好好好，沒問題。我不信她的，她從小歪主意一堆，我得自己去看看才放心。」
「對，我外婆和舅舅舅媽在客廳裏面坐著呢，你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放心，放心了，本來我還擔心……算了算了，那些沒什麼好說的。」老太太拉著談梨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外婆眼睛花了，但是心不花，秦隱是個好孩子，最重要是他能對你好——這就是最大、最大的好了。」
「！」喬鈺的注意力瞬間飛了，「你有Liar的簽名？我記得他幾乎沒有簽名流到外面？」
喬鈺被推到最前面，負責敲門問好。
她、什麼時候說的？
「攤上這麼個傻小子，喬家以後可要怎麼辦呦……」
難道這是，故意逗她玩？
談梨還試圖掙扎：「秦隱爸媽那邊也還沒說，我看——」
談梨：「……？」
秦隱依言簽了。
談梨拿著紅本本，眼底的笑比陽光爛漫。
「放你下來？」
等調查結束，喬鈺在心裏捋了一遍他的「問卷」，突然發現了一個盲區：「他的年齡和正常畢業年齡好像有出入？」
禮賓車後排，車窗降下，老太太望著車外站著的兩個年輕人，笑得很慈祥：「小秦啊，我差點忘了件事。」
「大鈺兒」只得忍辱負重地說：「蘇打水。」
「喬鈺，你怎麼見了表姐一點反應都沒有？」老太太也想起來了，「不跟你表姐打招呼？」
桌上的水杯，沙發上的抱枕，角落裡的椅子……尤其是剛剛他在鞋櫃旁邊看見的，男士鞋履。
談梨笑著扶她進去：「那我哪敢？」
「那你是……還有個室友？」
談梨埋在他頸旁，半晌悶聲道：「原來，我一直在讓你等我嗎。」
談梨咕噥完，沮喪地落回腳：「只有牛奶和果汁以及蘇打水了，大鈺兒你要喝什麼？」
談梨眼睛彎得月牙兒似的轉回去：「外婆，你這樣多教壞小孩子啊。」
喬鈺打算一探究竟，可惜談梨沒給他機會，跟著就問：「你想要Liar的簽名嗎？」
「哈哈哈沒事的舅舅，多少年不見，我們大鈺兒說話真像小大人似的了，」談梨笑著轉向喬鈺，「別怕，他的工資卡儲蓄賬戶什麼的早就主動交了。我們兩個中真有人要被騙財騙色，那也一定是他。」
這樣說著，秦隱還是配合地接過紙筆，在白紙上斜著飛了一個「Liar」。
喬鈺被帶跑：「什麼遊戲？」
談梨怔住。
喬鈺懵然接過，看看簽名再看看那人，看看那人再看看簽名，這樣反覆幾次，直到秦隱換好鞋從玄關里出來，經過他身旁時淡聲打招呼：「你好，我是秦隱。」
談梨沉默兩秒，噗嗤一聲笑起來：wｗw.ｈetｕbｏｏk•coｍ•com「外婆，舅舅舅媽，不帶你們這樣的，怎麼說都不說一聲，突然就過來了？」
喬鈺被雷劈住。
下車以後，喬鈺戴上頂黑色棒球帽，還刻意把帽檐壓得低了點。身上的白色大T恤寬鬆地撐在少年人修長的骨架上，對著車窗猶豫兩秒，他假裝不在意地把一隻袖子往上挽了挽。
然後他打開門，繼續陪著院子里的小刺蝟，在雨天晴天里玩鬧。
「對啊，」談梨朝他眨眨眼，「喬鈺他得算是Liar的粉絲了。不過他在國外長大，是那邊賽區的，對國內賽區不熟悉。」
就那一秒里，談梨的眼圈就跟著紅了。然後她撲進他懷裡，含著淚狼狽地笑：「你知不知道你完蛋了、徹徹底底栽我手裡了。」
晚上也是由他安排晚餐，作為晚輩給老太太接風。
喬意鈞：「你當然該去了。在國外待了這麼些年，你也沒回國和你談梨表姐見一面，難道不想她？」
至於他問的那些問題，則被她真一句假一句地忽悠過去。
喬鈺嚴肅辯駁：「這是大事，不能馬虎。」談梨在旁邊憋笑：「嗯，你玩遊戲嗎？」
談梨生出不祥預感：「你覺得會？」
喬意鈞哭笑不得：「這又是為什麼啊？」
在一起就好。
喬鈺停頓了下。
談梨回頭，順著喬鈺的視線看到桌上的兩隻杯子，也是秦隱買的，一隻粉色一隻黑色，剛買回來時談梨感慨了一番「果然全世界的直男都是相同的審美」后，就毅然把粉色那隻交給了秦隱。
下午，秦隱專程請了假，陪三位長輩尤其是老太太在P市這兩年新建成或者變化大的地方轉了轉。
他想和她在一起，在屋子裡面或者外面都好。
「啊？明天就辦？」老太太驚訝抬眼。
「好……好啊。」老太太眼裡點著淚，卻由衷地笑。
老太太終於聽不下去了，在旁邊不輕不重地給大孫子後腦勺糊上一巴掌：「你怎麼那麼多問題，查人族譜呢？」
「嗯嗯。」
看著孫輩兩個孩子碰一起的畫面，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點頭：「就是，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什麼，躥得那麼快。」
他的小刺蝟，邁著很小很小的爪子和很小很小的步子，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和他一起走進那個屋子裡。
談梨的外婆晚年腿腳不便，談梨舅舅喬意鈞把老太太接去國外一起生活，方便照顧。
談梨沒回答，只是很感慨地拍拍他肩膀：「你一定是那種只關心比賽、從來不參与八卦的吧？」
「那不是你去招惹……」
「二十也是大鈺兒嘛。」談梨笑得憋壞。
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秦隱提前出去安排禮賓車送三位長輩和喬鈺回喬家，此時不在身邊，喬意鈞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地打趣老太太：「這下子看過了，您放心了？」
玄關內。
小壞蛋心虛地扒著他：「太高興，忘了。」
秦隱定下重心，無奈垂眸：「不是說好了不在家裡亂跑亂跳？尤其鞋櫃這邊，全是尖的稜角。」
喬鈺看得懵住。
喬鈺板著臉：「我是怕你遇人不淑，被人騙財騙色。」
他今天算是知道，談小壞蛋骨子裡的那點無賴，到底是從誰那兒繼承來的了。
「好，好孩子。」談梨語重心長。
「啊？」
但這種感動停在了老太太上車后的那一秒——
「這樣，我回去找人給你們算算日子，正好，趁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喬家的那些老朋友也都還給我幾分薄面，今年我一定親自給你們張羅好啊。」
喬鈺一噎。
「……」
過去好幾秒他才輕咳了聲，不自在地說：「那還要折騰一遍，算……算了，我陪你們一起去吧。」
談梨還在不安：「你說叔叔阿姨那邊會同意嗎？我覺得不會。」
喬意鈞看了一樣副駕駛和*圖*書座的方向，也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喬鈺：「……」
喬鈺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噎了下。
秦隱躬身，靠近車窗些：「外婆您說。」
從民政局出來那天，陽光燦爛地揮灑在大地上。
「嗯，全國內賽區都知道，你為什麼不知道呢。」談梨笑著拍拍他肩膀，「事實證明，多看點八卦也好，關心民生，順便了解家人交友情況。」
更好的是，他終於還是等到了。
「我、我怎麼不知道？」
喬意鈞：「你怎麼知道？」
全程分寸得當、面面俱到，老太太被哄得特別開心，吃過晚餐下樓，進到門廊前的大廳里時，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著了。
喬意鈞對這個越老越頑固的老太太不敢違逆，無奈地答應：「那我給談梨打個電話。」
跟到玄關出口的時候，喬鈺只來得及看見談梨跑進去，隔了還有一兩米距離，她就朝著那個正在脫外套的年輕男人撲了上去。
喬鈺鬆了口氣：「長得帥的男人都靠不住。」
發現藏不住了，老太太拄著拐杖，也沒不好意思，她慢悠悠地晃到談梨面前：「幹嘛，外婆來看你，還要提前給你打個申請報告啊？」
秦隱一點點握住女孩的手指，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進掌心。
秦隱淡淡莞爾：「我知道。」
喬鈺壓了壓眼：「一個小白領……」
談梨應著聲，眼裡微潮，面上只燦爛地笑：「您放心吧外婆，我會過得很好很好，把以前的不好都補回來，每一天每一秒都快快樂樂的！」
秦隱下意識俯身，順著她的方便也托住她，然後他才回神，不解地問：「怎麼了？」
喬鈺心裏一驚：「小心——」
談梨知道，老太太這麼大年紀還非要回來折騰這一趟，就是為了看看她怎麼樣。
喬鈺：「……？」
喬鈺噎了兩秒，喪氣地說：「姐，你又愚弄我……」
「喬鈺，怎麼說話呢。」喬意鈞不滿插言。
喬鈺哽住。
喬意鈞還想說什麼，被他妻子拉了一下。
談梨抬手，在自己眼前和少年眼前比了比，然後她誇張地擰過身體，朝老太太笑：「他都比我高一頭多了！」
秦隱的話沒說完，他面前的小姑娘突然一張胳膊，抱了上來。
喬鈺點頭，走進玄關，順手關上了身後的門。他彎下腰去換鞋之前，注意到鞋櫃下的一角。
這幾人就是她在世上僅剩的親人了，她格外珍惜，也格外感動。
談梨良心發現：「我真沒騙你，就等——」
談梨努力試圖扒拉出今早自己睡意朦朧里往卧室門邊看的那一眼，可惜沒成功。不過外面這件T恤的牌子，秦隱好像還常穿。
老太太滿意點頭。
談梨呆住：「那你怎麼一次都沒跟我說過？」
秦隱抱緊她，很緊很緊。
喬鈺這會兒在那個聽了兩遍的稱呼里，漲得麵皮通紅：「你你你別這麼叫我，我都二十了。」
老太太停下。回過頭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孫子，她嘆著氣搖著頭，咕噥著走遠了：
「lol？」
白皙而流暢的小臂線條露出來，少年把手插|進褲袋，滿意地打量一遍。
「別罰站了，快進來吧。」談梨從柜子里拿出幾雙新拖鞋。
喬意鈞不解地轉向妻子，對方朝他笑了下，無聲地做口型：「你聽他嘴硬，他明明想去的。」
談梨望著那對杯子，想起某次肖一煬來做客，看到秦隱拿粉杯子喝水時那一言難盡無語凝噎的表情。
「沒什麼。」喬鈺打量一圈，突然想起什麼，皺著眉問：「那他現在是在你的房子里住？」
秦隱沉默。
「哎喲，風太涼了。喬鈺，幫我把車窗升上去吧。梨子，小秦，你們也回去吧，太晚了。」
她朝秦隱伸手，等他來握：「重新認識一下，你好啊，談梨的老公，我是秦隱的老婆。」
談梨：「？」
談梨
hetubook.com.com還試圖掙扎：「我們還是——」聽到談梨和喬鈺的對話，她停下來：「什麼室友，那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以後的姐夫！」
他也笑，說。
「因為我們那邊和國內不是一個賽區，所以國內賽區我關注的不多，不過全球總決賽還是看的。」喬鈺想到什麼，眼睛亮起來，「尤其是Liar選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改名叫Masker了，但他真的很厲害，我還因為他選了打野位練！」
但老太太到了八十大壽的時候卻執意要求回國過壽。喬意鈞夫妻倆拗不過她，只得同意，就帶著兒子喬鈺陪老太太回了國。
秦隱沒什麼反應，但談梨作為親表姐，很沒良心也很不給面子的，她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是Liar，那秦隱是誰啊？」
談梨已經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燦爛了，扶進老太太后，她折回去，驚訝又驚喜地拍了拍少年人的肩頭：「真是你啊？走在路上我一定不敢認——當初你出國的時候，還沒到我胸口高呢，現在……」
「沒事，秦家和喬家也算世交了，交給外婆。」
喬意鈞夫妻和老太太一起，喬鈺則被扔在客廳監督談梨。
對著長燈夜色，談梨無語凝噎。數秒后，她轉回來：「我真沒說過。」
「為什麼？我看他們不像很著急的樣子啊，一次都沒提過……」談梨在秦隱神色間捕捉到一絲情緒，她話聲停住，幾秒后才茫然問，「他們，提過？」
談梨想了想，謙虛道：「還行。」
老太太嚴肅地擺擺手：「那不行，太匆忙了——婚禮是大事，不能這麼急。」
雖然少見，但某個性冷淡有時候是會突然搞點意外。
喬鈺幾乎要點頭了，又連忙停住：「Liar的簽名很珍貴的，我不跟你搶，我就看一眼，行嗎？」
「你喝什麼呀，大鈺兒？」談梨不知道什麼時候發完消息，趴在冰箱門邊踮著腳往裡打量，「有牛奶，果汁，碳酸飲……噫，我的可樂怎麼沒了——啊啊，明明我都藏得那麼深了怎麼還是被發現了……」
似乎是感覺到談梨的目光，喬鈺抬頭，一副正經嚴肅大人模樣：「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嗯？」
「不行！」老太太很堅決，「要悄悄去，給她一個突襲。」
談梨也好奇湊過來。
這一兩秒的沉默里，秦隱早已從談梨震驚而控訴的神情里瞭然真相。
談梨眼神微妙地盯著喬鈺。
談梨差點笑出來，忍了兩秒，她彎彎腰，小聲問喬鈺：「那你和你爸這種，屬於長得不帥還是靠不住？」
秦隱一怔。
談梨僵了幾秒，她在他頸窩裡輕蹭過，然後抬起頭：「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有時候會很遲鈍，你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等。」
秦隱開口：「只要梨子願意，我一直在準備，什麼時間都可以。」
「老婆。」
秦隱嘆聲：「提過幾次。」
「……」
司機把四人送去了談梨買的獨棟公寓樓樓下。
隨後，喬鈺又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准姐夫的情況進行了一番事無巨細的盤問，那認真嚴謹的態度逗得談梨幾次想笑又忍住了。
他朋友問，那她要是一直沒準備好呢。
可惜肖一煬不在，而喬鈺此時還年輕，不懂「狗」生險惡。
~
談梨說話時，老太太恰巧結束「突襲」參觀，正滿意地拄著拐杖，在喬意鈞夫妻的陪同下走出來。
「嗯，那你關注國內賽區嗎？」
談梨趴在貓眼上往外看。
談梨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只笑眯眯的，像小紅帽家門口外面那隻狼外婆：「我發小盛喃，你知道吧？他哥哥以前就是國內賽區的職業選手，所以……你就告訴我，你想要嗎？」
談梨於是瞭然一笑，大大方方拉開門，展開雙手等一個慣例的抱抱：「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
秦隱抬手給沮喪的和圖書小刺蝟順了順毛：「和你很像。」
談梨終於品出點情緒，她坐下來，靠著沙發椅背沒個正經地笑：「幹嘛，怕你姐姐養了個小白臉啊？」
「嗯。」
「……你好。」
可惜他旁邊想守住的人不爭氣，拎起紙筆就跑了：「你等著，我讓他給你現簽一個。」
他說，她小時候待在過一個很冷很冷的屋子裡，所以她害怕所有的屋子。他在等她準備好。
等進到玄關，談梨終於想起什麼被自己遺忘的「東西」。她眨眨眼，驚訝地回頭：「那難道，剛剛站我家門外那個就是……」
談梨走回來，把水杯放在喬鈺面前的茶几上，然後她直起身，剛打算去看看外婆他們那邊的動靜，就聽見喬鈺問：「姐，這是你的房子嗎？」
談梨茫然地看著面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再扭頭看了看躲在牆角盲區，以某位越老越頑固還越頑童的老太太為首的三位長輩。
他話還沒說完，側身站在那兒的男人似乎已經早有所覺，那人鬆開拉下一半的外套，伸出手，輕鬆嫻熟地接住了跳上來的小姑娘。
老太太堅決要「偵查」一遍談梨的生存空間，為了防止被蒙蔽還不準談梨陪著，叫她坐在客廳等他們看完。
少年長得身影修長模樣帥氣的，但表情一喪，就算長手長腳窩在那兒，也還真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兒了。
聽了喬意鈞的話，喬鈺嘴角一撇，又酷又嫌棄地說：「誰想看她啊，從小就知道欺負我。」
老太太不緊不慢地敲著拐杖：「哦，你要是不說，那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要見梨子，緊張得呢。」
顯然是家裡的另一位主人回來了。
秦隱聽完這話，再對上談小壞蛋帶笑的眸子，立刻就懂她憋的壞勁兒了：「你就欺負人吧。」
秦隱已經走進去問候另外三位長輩了，他還傻站在玄關出口。直過去好幾秒，喬鈺僵著脖子扭頭看談梨：「你男朋友……是Liar？」
「……」
談梨用完人就跑，她拿著白紙回到還矇著的喬鈺面前，捧尚方寶劍似的：「給，Liar的簽名，墨水都還沒幹的那種哦。」
「好，」秦隱輕笑了聲，「你沒有。」
「小孩什麼小孩，他都21了，談戀愛說不定比你都早——哪裡算小孩了哦？」
他說，那就沒準備好。
談梨：「……」
秦隱答應，「好。」
然後她就聽見，老太太用一種非常真誠、童叟無欺的口吻，無比自然地問：「梨子剛剛說了，你們今年結婚，具體日子定在哪一天來著？」
沒給談梨再阻撓的機會，車窗升上，禮賓車開出了門廊。
秦隱意外地挑了下眉：「簽名？」
談梨嘆氣：「這老太太，太無賴了，逼婚還有這麼硬核的嗎？」
如果被秦隱談梨培養了多年的「資深鑒狗糧師」肖一煬此時在，那必然會冷笑著告訴他，這是某對狗男女這兒專屬供應的皇家狗糧，回回管飽，一顆頂別人家一盆。
沒了貓眼的變形，再加上少年人驚訝抬起的臉，一秒扭曲了談梨的話聲尾音。
談梨怔了下：「就，普通上班族？斜對面那個街角有座大樓你見了嗎，他就在那裡上班。」
老太太像是完全沒察覺，也完全不心虛：「哎，風有點涼……小秦啊，你快些說，說完我就回去了。」
「你好，我是……」喬鈺看清了從玄關陰翳里走出來的男人的臉，徹底驚醒，「L、Liar？！」
「剛剛聽老太太說要去談梨那兒，他立刻就綳起來了，還藉著後視鏡整理了下頭髮。」女人無奈地笑，「他小時候就愛黏著梨子跑，當初梨子要從媽那兒回家去的時候他哭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你忘了？」
他現在的感受很奇怪，和他還小那會兒每次快要被談梨坑了的時候的感受一樣奇怪。
她忍不住彎眼一笑，對喬鈺說：「對啊，是『室友』，一個hetubook.com.com超級賢惠的老幹部風格的性冷——不對，是偽性冷淡。」
談梨一頓，誠實道：「他大學期間休學過。」
「前幾年玩，上大學后沒時間玩了，就偶爾看看比賽。」
女人轉過去，笑得溫柔：「那你別去了，就在前面換個車，直接回家吧。家裡我叫人打點好了，你回去做什麼都行。」
喬鈺：「……」
等談梨腳沾地站穩，秦隱抬眼，看向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審視兩秒，他問談梨：「他是你信息里說的表弟？」
談梨聽見門鈴聲響有點意外，她從書房裡出來，路過客廳時，談梨視線掃過旁邊的落地鍾——秦隱去年出國帶回來給她的「伴手禮」，四個成年男人才抬上來的大古董——指針正晃晃悠悠地指在十一點前。
「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那個過程，」秦隱一頓，「而且我沒關係。就像你說的，婚姻只是一種契約形式，我們之間不需要固定的形式來……」
趁談梨低頭給什麼人發信息的時間，喬鈺的目光打量過目所能及的所有角落。
她去外婆家和喬鈺相處的那年正是《孝庄秘史》熱播的時候，裏面稱呼孝庄的「大玉兒」給了談梨靈感，也管總黏在她屁股後面的喬鈺叫「大鈺兒」了。
談梨僵笑：「外婆，我和他都不需要那一段手續，我們——」
「你等得是不是很辛苦。」
「沒錯，他就是那個一直在被我騙財騙色的小白領。」
「……」
喬鈺呆站在門外，像是這半晌才回過神，臉再次漲紅：「姐……」
喬鈺剛褪一點的臉又漲紅回去：「誰誰誰說的！」
秦隱今早出門穿的什麼來著……
談梨湊過去，戳戳下面空白：「再給他簽個Masker。自家人，不怕泄密。」
喬鈺臉上情緒一褪，眼神也立刻變得警覺，他綳直了腰背，轉頭盯向玄關出口，模樣像只威風凜凜的大狼狗。
喬鈺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下意識順著接話：「我對八卦類沒興趣。」
喬鈺回過神，被盯得古怪：「你這樣看我幹嗎……不對，你問這個幹嗎？」
秦隱無聲一嘆，慢慢抱緊她：「我等的人是你啊，怎麼會辛苦。」
談梨一頓，誠懇道：「現在沒有。」
家裡的房子一直有專人照顧打理，依喬意鈞意思，從機場回家休息兩天散散心再做打算，但老太太不肯——她在國外時常和談梨通電話，早就套出她的住址，此時堅持要直接去談梨家。
話沒說完，玄關方向傳來「滴滴答」的電子鎖解鎖聲音。
喬鈺立刻警覺：「休學？那應該不是一般的問題，他為什麼休學？」
「對啊。」談梨沒回頭，隨口應了。
「是是，您不說我都忘了。」談梨笑著扶老太太坐下，她直起身時，瞥見旁邊喬鈺表情複雜，盯著黑色杯子的眼神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所以喬鈺此時還試圖幫姐姐查漏補缺：「他長得很帥嗎？」
「啊對了，差點忘了，」談梨連忙把手裡的白紙和馬克筆遞給脫下外套掛到一旁的秦隱，「你先給大鈺兒，咳，給喬鈺簽個名吧！」
副駕駛坐的是喬意鈞的兒子喬鈺，他比談梨小几歲，小時候很長時間都在奶奶身邊生活，所以還和談梨同處過半年時間，期間沒少被折騰，對奶奶家這個表姐「陰影」深刻。
「好。」
他朋友問他，你還在等什麼呢。
談梨立刻無辜：「我哪有！」
從前有人搭了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屋子，他學著把每一塊牆磚壘好，學著把每一個稜角包住，學著把每一件物品繪上顏色，學著把每一方角落打掃乾淨。
不過談小壞蛋是助跑上來的，衝力太大，他往後退了半步，靠到門上才穩住身。
喬鈺：「……」
秦隱：「嗯。」
老太太和喬意鈞一家人回來的那天是個工作日，迎著中午明媚燦爛的陽光，他們站到了談梨家門外。
談梨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