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長廊盡頭，商彥手裡拿著她的水杯，正被舒薇緊緊地抱住了。

蘇邈邈的視線不安地壓下去，忍住心底的慌，她低聲重複了遍。

只是不等她翻到，便聽見頭頂不遠處，傳來一聲意外的低呼——

蘇邈邈不安地往後縮了下。

「這兩道題，你先把它們再做一遍。」

女孩兒遵循本能地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只是回過神，她又連忙搖頭，抬起澄澈的眼眸和他對視——

趁她什麼都不懂的時候……

扭回頭，她擔心地看向商彥。

商彥。

蘇邈邈覺得臉頰莫名地有點發燙。

——

商彥喉結一動，抬眸。

她神色倉促地想低下頭，卻先對上了對面舒薇要吃人似的目光。

嘴巴張到一半，她就慫了。

蘇邈邈和這張生物試卷又僵持了幾十秒后，終於忍不住放下筆。

蘇邈邈側過臉，偷眼去看他。

只是在這一廂角落裡，安靜許久之後, 她小心翼翼地仰起臉兒, 從男生肩臂側旁，費勁地踮著腳歪出顆小腦袋去——

——

隔著這樣近的距離, 幾乎連女孩兒的睫毛都能數清。

稜角清雋分明的一張好看面龐，冷白的膚色被襯上一層薄薄的光，從她此時角度看去，鼻樑那段弧線格外英挺而漂亮。

雖然是再做一遍的試題，但生物這科在蘇邈邈這裏確實沒有過什麼加成。

須臾后，那些情緒剝離，商彥低下視線，輕狹起眼——

*

三兩暖意從那葉間落下，將臨窗的桌椅也拓上了剪影似的畫。

商彥選了一張空桌后兩個相鄰的座位，便拉開其中一張椅子，給女孩兒示意了下和-圖-書。

說著，沒有給那個男生反駁的機會，舒薇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背包帶，將包擱在兩人對面的空位上。

——

但他只直了身，片刻后低聲笑起來。

男生冷白清雋的側顏上，凌厲的眉宇間帶上一點極淡的不屑。

蘇邈邈低低地喑了聲。

幾分鐘后。

「……」

蘇邈邈：「……」

商彥眸色一深。

眼睫一壓，商彥垂眼望住近在咫尺的女孩兒。

舒薇。

女孩兒不自覺地輕翹了下嘴角。

她瞪著商彥舉著薄冊子、為女孩兒遮擋陽光的那隻手，眼眶都有些發紅。

她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商彥低垂下眼，目光從女孩兒身上拂落。

一個極輕的聲音，在最後一秒拉住了他。

憋了一會兒，女孩兒軟著腔小聲咕噥，「打呵欠。」

只是剛一拐進長廊，蘇邈邈的身形就僵住了。

盯了幾秒，他眸色微沉。

「……啊？」

「坐這。」

他無聲地取來一本薄冊子，試舉著調整高度，為女孩兒遮住從窗外樹葉間漏下來的光。

商彥眼帘半垂, 眸里光色暗下去，他勾著女孩兒的后腰俯身——

書桌旁邊，站在過道里的舒薇臉色鐵青。

無力反抗的蘇邈邈只得拿出筆盒，找一支合適的新筆。

「……啊。」

「……」

不等她說什麼，舒薇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轉身拿起自己的背包，翻出包紙巾。

正對上那雙漆黑眸子里拂落下來的目光。

只是原本就很難的試題，在舒薇離開之後，更加讓蘇邈邈無法專心。一句題目似乎要讀個四五遍，才能勉強https://www.hetubook.com.com留下點印象。

可惜這點細微的表情變化，沒能逃脫身旁那人的眼睛。

只在最沉底的深淵里, 有一個綽約的低聲，似有若無，卻像是蠱惑的魔音, 從高築的心牆的縫隙里，一點一滴地滲入、放大，直到徹底吞掉他的理智——

「嚇到了？」

又乖乖閉回去。

舒薇咬著牙恨恨地坐下來。

她落回腳跟, 好奇地抬頭看身前的男生。

話聲剛起, 她身前的男生側回眸。

「……」

蘇邈邈莫名吊起來的一小口氣鬆了下去。

「專心做題。」

「我們說好的，你不討厭我，我也不怕你。」

蘇邈邈：「……」

說完，他回身往書架外走。

「……」

也不等她反應，手裡便一空。

心裏有無數個聲音告訴他。

「……」

穿過整片閱覽區，前面有一條細細的長廊入口。

生物試卷上落了一小塊很亮的光斑，蘇邈邈猶豫了下，便伸出左手側立起來，擋在那光斑前。

正對上女孩兒的目光。

摸到手裡后，她怔了下。

「她算什麼。」

窗外便是葉冠鬱鬱蔥蔥的老樹，還有從樹葉縫隙間漏下來的斑駁如金箔似的陽光。

……

往後退。

你一個人的。

耳邊安靜到極致。

自習區在整個圖書閱覽區的後方，臨窗。

這樣好看到近乎張揚的一張臉，此時卻半點表情都不存，唇都微抿著，透出點凌厲而低郁的氣壓。

商彥看得莞爾。

商彥莞爾，收回手。

「……逗你玩的。」

蘇邈邈怔了下。

盡頭就是洗手間和開水房。

蘇和-圖-書邈邈晃了晃杯子，有點尷尬，「來之前忘記裝水了。」

說完，也沒等身旁那個男生有什麼反應，舒薇已經轉身往商彥離開的方向追去。

一直到那兩個女生噙著淚跑開, 蘇邈邈都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樣想著，蘇邈邈離開了座位。

「……專心。」

全部意識里只剩下這一句……

蘇邈邈沒有回答，見男生退開，她微微鬆了口氣，又有點餘悸地抬眼看他。

女孩兒站起身，神色遲疑。

這方寸大小的角落裡，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光線明亮而不刺眼。

像是因為什麼，而十分不悅。

不行。

蘇邈邈：「……」

「師父，剛剛……」

「……」

只是沒表情。

蘇邈邈：「……」

而那雙因為驚慌有些濕漉的琥珀色眸子, 烏黑的瞳微微睜大了，滿溢著無辜地望著他。

「像她那樣嗎……」

你瘋了吧。

「……」

像是怕她不長記性，男生輕眯起眼，「見一支，沒收一支。」

女孩兒澄澈的眼睛里深藏著一絲不自知的畏怯，她垂在身側的指尖也攥得緊緊的。

話未說完，她下頜被人輕捏住——

「那你剛剛是想做什麼？」

「昨天不是說了，我和她沒關係；再讓我重複一遍的話……」

「答案和題……是寫在我臉上？」

……

最後那句話聲，如同深淵前推過來的一隻無形的手。

「沒……」

「……」

商彥坐到她的左手邊。

不可以。

蘇邈邈心虛抬眼。

「怎麼，你以為我要用你報復她？」

不同於平日鬆散疏懶的語調，男生的話聲裡帶著一種不容辯駁的平和-圖-書靜。

圖書館每一層，洗手間和開水房，確實就在相鄰的兩個房間里。

兇巴巴的。

舌尖輕抵住上顎，唇角微抬，他嘖出聲淡淡的笑——

準確地說，是和她傳聞里的新男友並肩站在一起的舒薇。

商彥：「不準咬筆。」

商彥的目光往這邊無意一落，便沒再挪走。

他拿出上節課間生物老師給他的空白測試卷，放到蘇邈邈眼前桌上，伸手叩了叩其中兩道大題。

方才他做戲, 本來就是微微躬身的姿勢, 手臂也正扶在女孩兒耳旁的書架板邊沿上。

她身旁的男生低喚了一聲。

商彥啞聲低笑。

「下次記得，早點喊『師父』。」

商彥餘光注意到，轉過身問。

她懵然地望著前方。

蘇邈邈一呆，「我自己……」

她咬緊了唇瓣，強撐出一個笑來，「剛好遇到熟人啊……我看我們也就坐在這裏好了。」

「……商彥？」

「舒薇……」

商彥原本正在垂著眼目光低沉地打量自己手裡新沒收上來的中性筆，聞言瞥了那開口的人一眼，便懶洋洋地低了視線。

每一絲空氣都被無限拉長，在女孩兒微微翕張的花瓣似的唇間輕到近乎無聲地進出。

噫。

「……師父。」

「……怎麼了？」

商彥輕嗤聲，撇開目光。

蘇邈邈眉心微蹙地盯著卷子，沒抬眼地去摸自己的水杯。

看著舒薇座旁的男生惴惴不安的目光，蘇邈邈心情複雜地低下頭。

把她變成你的吧。

雖然今天的商彥兇巴巴的，但怎麼也是師父，總不能見死不救……

蘇邈邈無聲地點頭，抱著身前的書包坐過去。

蘇邈邈剛準和_圖_書備收回目光，就聽那嗓音微震。

蘇邈邈沒敢反駁，只偷偷睖了他一眼，才重新低下頭去。

只是她卻沒有驚叫也不曾掙扎，只那樣望著他。

「你是要像……舒薇那樣……」

——

蘇邈邈有所察覺，剛要抬頭，就聽耳旁先一個冷冷淡淡的腔調。

商彥身形僵了下。

商彥皺了眉，伸手輕捏住女孩兒的下頜，把那張漂亮艶麗的小臉壓下去——

試卷上的部分於是不再模糊。

——

於是她沒看到的是，那人垂眼望著她的神情與目光，叫窗外秋陽都遜色三分。

商彥放下手裡薄冊子，揉了揉發僵的手臂，起身。

男聲啞然一笑，拿著女孩兒的水杯，走向圖書館這一層里的開水房。

「……」

「給我吧。」

對著題目苦思冥想的時候，女孩兒手裡的筆頭無意識地就咬進了嘴巴里。

他目光一壓，落到女孩兒纖細的雙腿上。

這邊都是十人一桌的大長桌，五五相對。只是這會兒沒什麼學生，只不遠處寥寥落落地坐著幾個人。

「專心做題。」

商彥身後的書架與牆壁之間, 已經空無一人了。

蘇邈邈本能地抬頭望過去。

商彥抬眸，不耐地瞥了一眼，重低回目光。

過了片刻，他伸手揉了揉蘇邈邈的長發——

神智完全扎在生物里，女孩兒茫然地抬眸看他。

舒薇回過神。

於是那些勸誡再聽不到。

商彥中止話聲。

「聽話。」

「我不可以，它可以？」

蘇邈邈氣得想就近在這白凈的指節上咬一口。

「那你剛剛……」

轉過去的一瞬，男生眼底笑意倏地一沉。

「怎麼，想咬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