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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僵著手接過——

「……」

女孩兒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朝他輕輕招手，「你往下來。」

秦樓不耐地把人趕走，這才直起身。

公司里不能離人，白頌留下來獨力支撐。宋書則在家裡照顧還沒放假的欒巧傾。

秦梁在M國D·F癌症研究院的移植手術圓滿完成，為期幾周的封閉性治療結束。

房門重新關合。

按照秦梁本人的意思，這才一直隱瞞著所有人。

「嗯。」女孩兒點頭。

宋成均的語氣徹底軟了下來，甚至帶上乞求。

幾秒后，宋成均陰沉著臉從走廊里出來。他一抬頭就看到了無聲地坐在沙發上的宋書。

然而拿到手機以後，秦樓怎麼也打不通宋書或者白頌的電話了。

「怎麼才來？」秦樓把他的小蚌殼捧進懷裡，抱得緊緊的，絲毫不在乎路過的人的目光。

「你又聽見我的求救了啊，洋娃娃。」

女孩兒還是點頭，「嗯。」

家庭醫生見慣了這些日子來噓寒問暖的那些晚輩淚眼滂沱的嘴臉，頭一次碰上秦樓這個探病態度，不由抬起頭看了少年一眼。

「家裡……」

「……」

「你們過來吧。」

「……」

「……」

「……我、我又不是產品經理，我怎麼可能這麼了解種植相關的東西？」

這一次少年的瞳孔輕栗后，他笑了起來。

2010年三月的第一個周末，傍晚。宋書坐著秦家的車回到和母親白頌、表妹欒巧傾共居的住處。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沒有調查過eag給投資人的利益承諾？在那樣高的承諾下，你們的商業模式卻完全不足夠負擔。換句話說，你們一直是靠新一輪投資者的本金來償還原有投資者的利息——你這是在拉著全公司一起走鋼絲！」

秦樓和宋書則一起被叫進房間。

他第一時間就想把這個好消息和他的小蚌殼分ｍ.hｅｔｕｂook.ｃｏｍ•ｃｏｍ享。

像是又回到了多少年前那個雷雨夜，女孩兒在空蕩的房間里抱著顫慄的他，捂著他的耳朵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說話。

「姐，你可總算回來了。」欒巧傾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竄出來。「今天姨媽提前回來了。」

「啊，我太意外了沒注意措辭……」欒巧傾懊惱地敲敲自己腦袋，「不過我搬來兩年，還是第一次見他過來啊。他這是怎麼了，不怕他老婆孩子吃醋了啊？」

書房和客廳只有一牆之隔，家裡沒有特別做隔音。起初裏面的說話聲還很難聽見，隨著後面兩人的語氣逐漸激烈，宋書在客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了。

月初，秦梁就病重入院了。

「我有一通視頻會議要開，不送你了，你走吧。」

秦樓從秦梁生病以後就沒見過笑臉，此時皺著眉：「你也知道，那還不趕緊好起來？」

這兩個人獨處的世界時常是安靜無聲的，而且怎麼也不會寂寞或者無聊，無聲里也總是讓秦樓恨不得放慢再放慢，好有足夠時間讓他慢慢廝磨。

連同行的秦家晚輩和傭人都恨不能離他十萬八千里。

「我就是要跟你說這個！你爸今天竟然也來了！」

「嗯，還有別人嗎？」

陪著兩位老人坐了半下午，臨走前，秦梁嘆著氣跟宋書說：「過兩天我去M國準備移植手術，肯定是要把秦樓他們都拎過去的。到時候公司這邊只有你媽媽一個人操持，肯定很辛苦；而你和秦樓本來可以好好出去玩玩也被我耽擱了——你們母女倆是在被我這個老頭子連累得不輕。你別怪爺爺。」

小蚌殼於是安靜下來，乖乖地讓他抱著。

「商場無兄弟，他們肯投這麼多錢進來，真就只為了面子這麼簡單？」

「好，我自己走。」

只是時間是最不聽話的。

「問和*圖*書題一目了然，到底出在哪兒，我不相信你自己心裏不清楚。」

醫生也不介意，自顧自奚落：「我之前就說別拖、別拖，早點去M國排上移植的肝源就能早點看他孫子抱重孫子——你這爺爺就是不信。非說萬一移植出了問題，他沒看著孫子訂婚就走了，下去見列祖列宗也沒臉……現在舒服了吧？人家小年輕好好的訂婚都讓你給攪了。」

「……」

「出去時關好門。」

這讓宋書有點意外。

「——！」

「不會。」宋書搖搖頭，很認真地看著老人，「等您病好了回來，訂婚宴上我給您敬第一杯茶——酒不能喝了哦。」

四分五裂的屏幕上，映出一張扭曲而割裂的面孔。

一見秦樓和宋書進來，病床上的老人這才勉強露出點笑。

手機跌落在地。

「算了，別解釋。沒剩多久就要飛了，讓我抱一會兒再走。」

秦家所有晚輩——秦扶君、宋成均，宋茹玉和宋帥姐弟，還有秦樓——眾人一起陪著秦老爺子出國準備移植治療。

「……」

沒一會兒，秦家隨行的傭人已經小心地過來催促了。

秦樓走那天，宋書去機場送的他。

秦樓沒表情，秦梁瞪了自己這個老朋友一眼。

「生長周期？差不多……五六年吧。」

2010年8月13日。

六月初，高中畢業季。

「到底還是因為我的病，把你們倆訂婚的事情給耽誤了。」

秦樓眼神輕晃了下，他轉過身。

這一次在長久的沉默后，宋書再聽到的宋成均的聲音已經弱下底氣。

在學生們或是歡欣鼓舞或是悵然若失的氣氛里，秦梁給秦樓和宋書制定的畢業后就安排訂婚的計劃，卻被迫中止了。原因只有一個——

「是看好eag，還是看在秦氏集團的面子上？」

閑聊兩句后，秦梁嘆了口氣。

「當然是沉香https://m.hetubook.com.com！」

秦梁臉色隨著老友的話越來越黑，到最後氣得拍拍床板，「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好。你不承認eag的商業模式問題沒關係，那我問你，eag的主營是什麼？」

長相愈發俊美的少年如今有著人群里最扎眼的挺拔身量，只是一雙墨眼躁戾，渾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

「小瘋子，別怕。」

「好，好！我一定喝我孫媳婦給我敬的茶！不準食言！」

書房裡的聲音在那些哀求后徹底低了下去。

宋書摘下背包的動作停頓了下，她淡聲道：「他不是我爸。」

「小書，爸爸今天——」

「好，好，你放心，我一定！」

「那沉香樹想要結香，生長周期有多長？」

我在啊。

「我知錯了，我已經後悔了白頌——你放心，真的，第二季度前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報告，好嗎？你再相信我這一次——就算、就算是看在宋書的面子上呢？我畢竟是她的爸爸啊！」

然後他頭頂被輕輕摸了摸。

他低眼望著面前的女孩兒，咕噥：「洋娃娃，你說蚌殼能帶過M國那邊的海關么？」

「只要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白頌，你少陰陽怪氣——別以為老爺子把管理權交給你你就高枕無憂、可以對我們隨便發號施令了，我告訴你，這在我這兒行不通！」

欒巧傾咕咕噥噥地回了房間。

「……」

「自然就是……融資嘛。eag有這樣好的產業前景，不少做PE（私募股權投資）的都很看好我們公司的發展。」

宋書起身，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才接手總公司多久，憑什麼就說eag的商業模式有問題？！」

得知這個消息，秦家裡炸了鍋。秦扶君在父親床旁連著哭了幾天，終於被忍無可忍的秦梁趕了出去。

「好，那我和*圖*書再問你。eag初創距今不過三年，最劣質的沉香恐怕都沒有生產出來——也就是說完全無法從銷售獲得現金流，那你們公司支撐運營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白頌站在門口，「宋成均，這是我最後一次以私人名義警告你，如果第二季度前你還沒辦法把這個巨額的資金空缺填補上，那你別怪我不再替你遮瞞。」

秦樓的瞳孔微栗了下。

「白頌，你給我一點時間……最新一批的沉香已經就要進入銷售階段了，資金上的空缺我很快就能填補。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斷我的後路啊，不然我就完了！秦家、老爺子還有大家都會受到牽連！」

「沒、沒做完。」

宋成均的笑容僵在臉上。

少年一副不耐煩的語氣，但還是把他那挺拔的身高躬下來。

直到在外留候的秦扶君和宋成均趕來，宋成均一臉沉痛地將手機上的一封電子郵件遞給秦樓。

所幸等宋書趕到，秦樓明顯沸騰在爆發邊緣、快要按捺不住的情緒才慢慢平息下去。

「你們秦家的男丁是不是祖傳的不會說人話？」

到家時已經接近7點，宋書開門之後發現玄關處擱著一雙女士高跟鞋和一雙男士皮鞋。

看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女孩兒認認真真地跟自己玩笑，秦老爺子也忍不住開懷大笑。

「嗯，我們一言為定。」

他們進去的時候，家裡跟秦梁年紀差不多大的家庭醫生正在嘀嘀咕咕地說什麼，秦老先生不耐煩地板著臉，顯然是被絮叨得不輕。

作為主責陪同家屬的秦樓也在這天得以離院。

「……」

「五六年？eag對外宣傳稱自己是沉香業的頂尖公司，所產沉香均為業內最優品質序列——最優品質序列的沉香至少也要10年甚至是20年的生長周期，五六年能結香的只可能是最普通的沉香！」

宋書沉默兩秒，「作業做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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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了十幾秒，他才啞聲笑起來，帶著苦澀的無奈和終於被剝開被露出一點點的心底的顫慄。

也是直到此時無法隱瞞，秦家的家庭醫生才對這些晚輩說出實話：秦老先生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經診斷出肝細胞性肝癌，期間一直在進行保守的藥物治療。

「幹嘛？」

「……」

「那我走了啊？」

宋書聽話，按著老先生的意思坐到床旁的椅子上，秦樓皺著眉站著，秦梁也沒再管他。

「這也沒什麼區別。」

「哼。」

「……」

幾天後。

「蚌殼」本殼不理他的無賴話。

然後突然被拉住。

兩分鐘后，書房的門打開。

「不、不然呢？」

然後他轉回來。

「行行行，姐你可別這樣看我了，我這就去做還不行嘛。」

宋書和秦樓還是第一次見秦梁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精神頭也很好，連宋書都不由地笑起來。

「嘎？」欒巧傾笑容一僵。

——

宋書在客廳里獨自坐了一會兒。

宋書沒有回答，只是收回手，聲音安靜而叫人安心——

他眼底掠過複雜的情緒，最後還是訕訕離開了。

秦樓回眸。

從年初之後，她和秦樓開始準備八月份的SAT考試。秦梁在家裡請了專門的輔導老師，宋書每個周末都會去秦家和秦樓一起上課，這周也不例外。

宋成均強擠出一個笑容。

「我在。」

「你也知道你會拉著公司遭殃？」

「秦氏集團總經理白頌，涉嫌利用eag子公司非法籠絡資金500億無法兌付本金，面臨包括股權欺詐、洗錢等在內的8項刑事指控……白頌在開庭前夕畏罪自殺。」

秦樓故作威脅：「敢勾搭別的瘋子，我回來以後就把你下鍋燉了。」他想了想，「清蒸也行。」

「嫌疑人獨女宋書，于開庭當日出席路上遭遇嚴重車禍，重傷入院。一周后，宋書因搶救無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