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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落芳華

作者:也顧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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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千年玉老,誰人與共 第十四章

第二卷 八千年玉老,誰人與共

第十四章

「我……」他有些不舍地鬆了手,瞅了我一眼,「丈量了一下,剛剛好,那袍子長度剛剛好,你等著……」他掀被褥。
「說什麼求不求的。」我撩起袖子,「我幫你忙就是了。」
太震撼了。
它扇著翅膀,爪在那碗湯上,死命的撲著,又飛落了不少毛,尖著嗓子叫了一句:「流氓。」
我感嘆完畢,繼續淡定地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狂卷桌子。
我渾身血氣上涌,忙低頭,乖乖的碾花,取花蕊,晒乾……
他說:「我們不說他了,好么……」
「我不礙事,只是天氣涼覺得有些冷。」
我手一縮,轉而找其它的,漫不經心地回話,「不礙事。」
「一早便說要給你找見袍子,結果身子乏了就躺了大半天。」他一臉愧疚地望著我。
一轉身,就看到了,侍在床上的芳華,正目不轉睛的望著我。
他臉上有淡淡的笑意,似乎沉靜在往日的回憶里不可自拔,那是一段只屬於他和韓子川的故事。
他慌慌張張問了一句:「這裏黑,看清點兒走……」
為了一碗吃食,我們大眼瞪小眼。
他此刻斜靠在地上,微抬著眸,手指撫著空空的酒壺,輕聲說:「曾有個人,每次都能釀很好喝的酒,可卻被我一罐罐的糟踏了……如今時過境遷,我想喝了,自己尋思再釀的時候卻總尋不回以往的滋味了,明明當初是我教她的,可如今動起手來卻總覺得欠了些什麼。」
這風邪啊……
我詫異,走上前去看。
一陣笑,張揚卻也無限落寞。
我應了一聲。
寒得……
我身子發怵,警惕地望著他,有些狐疑了。
花一輩子的時間也看不夠……
一聲輕微的咳嗽從黑暗裡傳出。
他卻很柔和的笑了,手輕拍了一下我,眉宇舒展,用種能化開一江春|水般的眼神望著我。
他究竟想聽什麼,他半天等不到回應,又湊近了一些,我腰身一軟往後倒,他幾乎將身子都伏在了我的身上。
我拿被褥擦了把臉,摳了眼屎,坐了起來,豎著脖子望去。
他繼續很善良地朝我招手,「你過來……」
才入罈子里釀的酒除了花味是沒什麼酒氣的,他卻一手托著,仰頭喝得那麼貪婪……
「沒。」我應了一聲,手探上第二間隔子處,衣料摸上去都是嶄新的,明顯比第二間的尺寸大了很多,將它抖開……在我的身上比劃了一下,嘿,小了。衣袍的顏色不錯,就是樣式……
靠。
「餓,吃的吃的。」鸚鵡的小爪子踩在樹枝上,躥了兩下,收斂了小綠豆眼中的精光,採取懷柔政策,一個勁兒的低頭啄著翅膀,似乎一頓瞎啄就能捕到蟲子吃一般。
我內心掙扎了無數次后,終於耷拉著肩膀,渾渾噩噩的掀開了被褥,睫毛顫抖了一下,睜開了眼,垂頭穿了靴子,摸摸索索的下了榻,開了門。被風一吹,才冷得抖了抖。
嘿,這是個新鮮玩意兒,沒吃過。
「是徒弟的。」他低聲說。
窗戶突然被風刮開了。
「嘿,嘿嘿嘿。」我傻笑,笑完便不笑了。神色一變,楞怔了,詫異的望著自己那雙靈活的手。這是怎麼了……
「你想吃?」
輕輕印了幾下,「你睡了么?」
他恩了半晌,似乎在尋思。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傾身像是要起床,被子還剛被掀開了一角,我便一屁股坐了下來,按住他的被褥也斜眼望著他,「哎,你要做什麼。」
恩,這些都是男袍,像是小少年穿的。
啊……
然後就覺得不大對勁兒了,耳朵隨著貼著枕頭。卻總有一股子細細密密的聲響傳來了過來,蹙眉略琢磨了一下。
這味道很怪……明明很澀口,更算不上好喝,沖人極了,我嗆住了,不住地咳嗽,舀了一大瓢水漱口。
入夜。
這小畜牲。
帶著點哀求的姿態。
碧池上架了個竹亭,幾縷白色的紗帳輕拂著,隱隱能見一席月牙白身影仿若融入其中,似幻似真。
他卻在這時開了口,眼睛卻緊緊盯著我,語調頗有些良家男子的落寞,「我想釀酒,可卻不知如何做。」
看也懶得看,這會兒手在地上摸了一把,觸到了一個盤子,於是乎便端好回了屋,擱在桌上。
只是我當時不懂意思,後來懂了,卻也晚了。
他笑出了聲,很溫柔的望著我,輕聲說:「以後就照你說的做。」
抬眼間,便看到一個影子就呆在床上,「那個……」他似乎是在笑,和*圖*書便悠悠地說了一句,「果真是再好的門都防不了你。」
眼睛因睏倦而眯成一條縫,蹲在門口,呆了呆。
「哎喲!」
「別便宜了那個小子,我要是你,一定把他綁了拎回來,跪祖宗牌位,餓他個十來八天不給飯吃。」
打了個寒戰,哆嗓了一下,卻又整個的縮回了被褥里,蒙頭睡大覺。
好香……
「沒醒。」我悶頭答了一聲。
還有……
連帶著眼神也有些醉了,我卻勸不的只能任由他胡來……
風……風情?
自從我莫名其妙被他撿回宅后,他當天夜裡就交給了我一大疊蠟燭,用白抵包著的,都是很嶄新的白蠟。
我默默地無視,扭頭,拿單薄的衣衫擦了把臉,靠,這年頭居然淪落到和畜牲搶吃的……想當初皇宮裡什麼東西沒有……淚……
「他從前可不是如今這個牲子,那時候比你……」他的話音葛然而止,轉了臉,攥著被褥,眼底滿是落寞,輕聲說,「比誰都乖巧。其實那會兒最鬧騰的是我義子,子川是極怕他的,說一不敢說二,端茶倒水侍奉老爺子一般伺候他。」
「這件衣裳也是?」我捻出來,抖了一下,很漂亮的衣裳,看著身形大概是十幾來歲的姑娘穿的。聞著有淡淡的芬芳。
「為何?」
見了鬼了,莫非我怕剛才看到是幻影?
他低頭,嘴角噙笑,紅暈隨著眉飛入鬢,生出了萬種風情。
隱約從裡邊傳來床吱呀的聲響,簌簌一陣動靜后,似乎在穿衣袍。
「怎麼樣?」忙活了大半天,我直拿袖子擦臉。
他對我說,「其實我不是捨不得家裡的銀子而故意將袍子要做大了,也並非真正讓他穿舊袍子,而是……想讓他多呆在我身邊,我時日已不多。」
似乎是一陣撒歡似啄米的吃食聲。
有意見啊。
「你教我。我也可以……」
我不理它,端著那盤紅燒肉盤,死命的往嘴裏扒肉……
我還沒反應過來……
不過……為何他這一笑,讓我寒涔得慌。
我撩起袍子拔腿狂追。
他似乎在笑,「吃的放在門檻旁了。」末了又遲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沒醒還應得這麼利索,真是奇了怪了。」
「我這就來開門。」
這間房子怎麼都是女人用的玩意兒。
偶爾也在我房間外站站,蹭蹭光亮,被我關在了外頭后,就迎著月光慢慢踱回去,背影有多蕭條就有多蕭條……
狂風卷著枯枝,一人一鳥默默對視,緘默了一陣子。
我有些心虛。
他在床上緩緩說了一句:「這都是我這些年替我那個不肖子預備的,雖然他離開了我許多年,可我仍舊每年都會為他添置一兩件,這已然成了習慣。他以前總是怪我把衣袍給他買大了。如今買合身了,他卻不在我身邊了。」
難怪,我來這兒已經有幾天了,整間宅子里除了他卻再也沒了任何人,甚至一天里只有那隻鸚鵡在獨自叫喚。
咬牙,想縮卻動不得分毫,詫異的望向了他,他卻半躺在床上緩緩笑了,這笑容在我看來,卻格外凄楚,特別是在看我的眼神時。
一定是錯覺。
這一字,學得宇正腔圓,頗有我當時的風采。
我聲音漸漸弱了。
他為何會待我如此的好,這一切已然是超越了普通朋友間的關懷。我的身後傳來芳華的聲音,「挑好了么?」
眉宇突然一蹙,仿若山水畫里化不開的煙雨,一抹愁凝聚在此,綴成紅淚凝為痣。
結果,早就不見了人……啊不,鳥影。
我詫異的回頭,他卻半伏在地上,手撐著頭,勉強支撐了,柔和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你看……」他笑得身子打顫,末了埋頭藏著,低喃:「我們好像才相逢沒多久,義父不該這麼嚇唬你的。」
這麼完美的人為何卻守候不到自己愛情……
「想釀酒,呵呵華公子好雅興啊,不過……」我不太確定的望著他身旁,拿手指了指,表情算是勉強了,「這花能入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他緩緩對這我一笑,一彎淡雅的笑。
等等,讓我想想。
他卻反手揪住了我的前襟,湊了過來,微醺著雙眼,含糊不清地說:「你與子川好到了何種地步,嘗到了情愛的滋味了么。」
突然一小撮鳥屎騰空墜入了碗中……這叫一個醒目……
「恩。」我含糊的應道,四處望了望,卻什麼也沒見著,便湊到他身邊蹲www.hetubook.com.com下,「你在做什麼?」
哼,我正在幫你家主人做事兒,這會兒就算你告天狀,你主人也不敢把我怎麼地……
我煞有介事地頷首且自我肯定了一下,轉身,又沖回了房間,嘎吱嘎吱的踩著花生殼,蹲在地上,趴著從床底下掏了半晌。包了一隻蠟燭,很得意地捂在懷裡拍了拍,迎著月光站到了他的房門前。
我摸摸索索沿著桌子探著哭,極力睜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很鬱悶。
它不吭聲。
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問了,別過臉,盯著他,「你還想抱我多久?」
時間如水般流逝,幾度夕陽斜照。他靜靜的望我,我傻傻的幹活。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陪他耗了大半天,待到我腿早已發麻的時候,罈子也算是滿了。他便當著我的面,拿了一個小碟子,修長的手托著,低頭從罈子里舀了瓢酒,盛著,笑意正濃,望了我一眼,低頭輕酌了一口。
我就著他的碟子,淺嘗了一口。
看著他又不安分的在動了,我一手壓住他,「你身子不適,給我安靜點。」
我掀著眼皮望望天,又忍不住目光滑向了他。
「豈有此理,做人怎能這般,所謂一日為父終生為父。」
「怎麼也不點一盞燈。」
我挑眉,得意忘形,對著它唆著玉米,咬得蹦蹦響,又夾著雞肉嚼了嚼,看也不看便摸了個空碗轉身正準備盛飯。
我呆楞住了,手僵硬在那兒,系袍子的動作也停了。
有一種叫「不安分」的小火苗在胸膛里熊熊燃燒,傲然站定,一搖一擺揮著袖兒,蹬蹬地奪門而出,來到走廊后氣焰便消了大半,發覺空蕩蕩的庭院里沒有人影兒。
鳥喙啄人也忒疼,它羽毛分外光澤在我手裡四處亂鑽,身子滑溜得很,一轉眼功夫便撲著翅膀跌跌撞撞的飛了起來,末了還低咒了一聲:「靠!」
我笑了展起身,桌上早已凌亂不堪……吃的與油湯水早就倒了一地。
除了一張床榻,唯一醒目的就是古樸的梳妝台,擱著面銅鏡和一把被摸得光溜潤澤的木梳。
「許久沒嘗到這個味了。」
它像是很才靈牲,竟聽懂了,一時間憋屈,那小綠豆眼卻鬼靈精怪地盯著雞丁裏面的玉米粒兒。
「稍嘗了那麼一點。」他淡笑,面容依舊溫和如初,然而那爾雅的側影無端染上嫵媚的笑意。
這年啊,頭畜牲終究是畜牲,自然是敵不過人,何況還是我這種流氓地痞類的極品。
那小傢伙撒歡了,直拿爪子抓,低頭含著嚼,噼里啪啦咬著,剝去殼……忙得不亦樂乎。
我蹲在地上,獃獃的聽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是稍嘗,我略微瞟了一眼,發覺他身旁的一大罈子酒揭了蓋子,全數空了。
不像是芳華的,他穿明顯小了,我隨意比劃了一件,剛剛合身。
靜寂的夜,月光柔入腸。
睥睨地望著我,眼神有些冷……卻讓人心疼。
月牙形,紅漆已經淡去了不少。
將剩下的一點油水吮入肚,我白了它一眼,簡單吐了三個字:「我還強|奸也。」
也斜一眼,直往芳華袍子里鑽的小畜生,我齜牙示威。
雖已到了晚秋。
他臉色蒼白卻有病態的紅暈,淺笑著,傾身雙手來接,冰涼的指握著我的手,沒來由的讓我一陣慌亂。
一柜子,二三個隔子都放滿了衣袍。素白的,青色的,淡雅或是花哨的……一件件被疊得很整齊,第三層的有些舊了,尺碼也不太對,中問還夾雜了一件女人衣裳……
這小傢伙奮起反抗。
「對了……」我愣怔片刻后,忙替他掖了一下被褥,「你生病了,為何卻不見你的義子。」
邁出一爪子踩在了瓷碗邊緣。
他翻身,手臂擄上了我的脖子,面頰紅若桃花,眼梢上揚,星目如醉如痴,眉張揚,就這麼看著我,很受的表情……
氣急敗壞。
我一手捏卷書,嘆息一聲枕著下巴發獃,直楞楞的瞪著燭台,手撥著跳躍閃爍的燭火。
我還在徑自琢磨……
原來,他還有這麼一個不孝子。
「無聊啊。」
「他以前是什麼樣子,也常板著臉么?」
我望著他,他渾然不覺,最後他像是恣意夠了,身子放軟,懶散地倒在了我的懷裡。我渾身僵硬,緊按著頭皮發麻,臉發燒,一驚,「哎呀,你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撓頭。
我晃了晃頭,掩飾臉上的尷尬,順勢環顧了一下四周。
那它吃的是和-圖-書誰的……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早些年他去闖蕩江湖了,又有七個公子相伴,如何還會回這個老宅。」說完還深深地忘了我一眼。
老實說,我這人沒啥愛好,特喜歡管閑事。
縮手,杯子卻濺出了不少水在他前襟上,他神色有些黯然。
一旁傳來咳嗽,我再抬頭時,芳華已經一臉平靜的側身倚躺在床上,神情稍有些倦乏。
怎麼做起賊來,動作這麼乾淨自如流暢利索啊,怪了。
咦……
「他不會來了。」
鸚鵡呆了。
我擼著袖子,一手叉腰,咧嘴一笑,順著它的視線,一把將碟子端了過來。
窗戶關的很嚴實,只有竹聲如海。這人跡罕至的鬼地方沒有逛的去處我忍了,簫奏樂沒有也就罷了,起碼也來點別的消遣吧……靠,書架上一冊冊的都是些醫書,連春宮情密趣事這種高追求的薄子都沒有。
這種眼神,似乎世上只有一天,他在用他生命里剩下的所有光景來注視我,彷彿少看一眼,便少了一點。
以至很久很久,我還記得他說的話,他說。
他十分安靜地望著我的神情,不放過一絲表情,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我的手,繼而十指緊扣,偏著頭,溫順且輕巧地擱在我的肩頭,「瞧你,身子都這麼涼了。」
他按住了我的手,眼角下的淚痣暗紅,「能求你……能陪我一起釀么?」
我轉了頭,抱著枕頭眨了眨眼……
那是……
「對……不……起。」我有些吶吶的。
我縮著脖子,畏縮地朝後轉身就想溜掉,他起身扯著我的身子,卻從後面環上來,我怔住了,心怦然跳動了起來。
他笑出聲,手從我腰上緩緩上挪,拉起我的手,手臂朝兩側平托起……身子貼著我,比劃丈量了一下,側著頭,眼裡很柔和的情義,望了我一眼,輕聲說:「你看我大意了,天這麼涼,你卻穿得這麼少。這間房裡應該有你穿的衣袍。」
仿若是人間的佳釀。
沉默了片刻。
我收回了視線,忙到桌旁,給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他像是在輕聲笑。
我眉一蹙,伸手探著就往床上摸去,「你不舒服么,身子不打緊吧。」
「你你喝了酒?」我狐疑,湊了過去。
突然門外傳來推門聲,門閂吱呀一聲,似乎推不開。我一激靈,豎起了耳朵。從門縫裡隱隱傳出了外頭簌簌衣料的聲響,那人就這麼立在房外頭靜候了片刻,約莫是在系帶子,軟軟的聲音帶著倦意,「裡頭的起床了么?」
一個黑影從上空躥了下來,一翅膀打在我後腦門上,末了搖搖晃晃的就往門外飛去。
「我被椅子撞了。」
「那個……」他欲言又止,只在門口踏著小步。
不勝其煩不勝其煩。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
他一直在我身邊默默的,也不言語。偶爾不經意望向他時卻總能遇上他的目光。
我在原地跺了跺腳,總算是暖和了一些,還凝神想了一下,還是尋著機會勸他別這麼省,回頭去了宮裡讓皇上給他撥點銀兩下。這晚上黑漆添的哪是人過的日子。
那個啥……果然,門忘關了。
他恍若笑了,「沒錯。」
風極為清爽,但陽光照在身上仍舊能感受到暖洋洋的。
我有些訕訕的,挑了話題,「這兒都是你一個人住么?」
這個人也夠奇怪的,居然喝得這麼享受……
「你還有完沒完了。躺著……」我惡狠狠地瞪他,聲音卻放軟了,「衣袍都放在哪兒了,你別下床,我自己拿。」
我有些懵懂,獃獃地看著他仍舊維持著揩油的姿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趴在他榻邊,笑了給他掖被褥,輕聲說:「你累了,早些睡吧。」
桌上的飯菜還是熱乎乎的……似乎有很大一塊被切得很厚的紅燒肉,油淋淋的。還有一小碗炒得金燦燦的玉米雞丁,一海碗不知道是什麼的湯上還飄著一根鸚鵡羽毛,那小家伏展著翅膀,背對我埋著頭,把我的視線全遮住了。
數點姻脂膏子濺在妝盒外,已經乾涸成為薄薄一片,彷彿經年落紅,已成半灰。
為何我心被他誘惑得怦怦跳動之餘會感到如此的疼痛。
他氣色有些不好,胸膛起伏,沒能忍住,轉頭拿袖子擋臉,咳嗽了一下,斷斷續續地說:「我要給你拿幾件禦寒的衣服,這夜裡冷……早上天氣也寒,要不……我再給你添些厚實點的棉絮被。」
他似乎,沒什麼酒品。
www.hetubook.com.com強笑,身子後退,準備溜之。
「曾經一個人在這兒陪我住了十多年。」他話里淡淡的,嘴角溫柔的笑意,像是置身在回憶里,昏黃的燈極柔和的籠罩在他身上,這麼淡定如水的人臉上竟會浮現柔情的神色。
我拍了拍手,風吹得緊,縮了縮頭,手收攏如袖子里,到吸了口涼氣,眼滴溜溜地看了一圈兒,朝一間一間屋子瞅去。全是黑漆漆的,說來也稀奇,不知道芳華是冷宮裡簡樸的日子過多了,還是怎麼的,反正夜裡很少用燭。
我也笑眯眯的,豎起著食指搖了搖。笑容收斂立馬傾身一把撲向它,逮住,就要拔毛……
燭大啪嗒一聲,一股子燒焦的氣味冒起。
在它小綠豆眼的仇視下。
一個黑影從上空躥了下來,一翅膀打在我後腦門上,末了搖搖晃晃的就往門外飛去。
他離我是那麼的近,睫毛很長,詫異地望著我了我一眼正強行給他掖被褥的手,卻也只是好脾氣地笑著,不掙脫也不拒絕,臉上浮現了縱容的神色。
我正悠哉地窩在房間裡頭,四肢成平坦趨勢,又翻了個身,一把摟著小竹枕,蹭啊蹭,睡在揭上正舒服著。
哎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他盯得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
便聽到門外向起一陣尖厲的聲音:「告狀告狀告狀……」
然後也?
這是個教養很好且溫柔的男子。
等等……
悄聲問:「那人是當今的皇上么?」
「這都是誰的衣服啊?」
怔怔的望著我,很好看。
我心裏一陣窒息,心跳快到要躍出來一般,忙一把推開他,倉惶地站起了身,背對著他,心跳如雷,直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他卻很少用。
「你身子怎麼這般冷?」
芳華這人好是好,就是太勤快,比宮裡的嬤嬤還準時,天未亮,就准能把吃的預備好,也不管其他人和畜生是醒還是沒醒,這點還是得改正。
而我,從頭到尾只是旁聽者。
我還沒反應過來……
這個人……
他恍若在夢中被人一驚,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側頭咳嗽了幾下,深呼吸了幾口,緩了氣說:「他也在我這兒住過,少年時在這宅里。」
他掀著眼皮望了我一眼,一席白袍下,那小畜生翹著尾巴,躲在他身後頭,他只是含笑摸了一下,又若有似無地看了我一眼。
許久許久后,我總是回憶起這一段。
兩個字就把我打發了……他似乎不太想談及這個話題。
他醉了,讓我不知他在笑還是在哭,總之,手扶著罈子抱入懷裡,卻笑得凄入肝脾。
窗戶突然被風刮開了,我從床上起身,想將它關緊,那風卻灌了進來,一股涼嗖嗖的風吹得我直哆嗦,扭身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忙低頭系了有些松的帶子,身形有些虛地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執了擺在上面的箸,一揮手把它撥到了桌子上,「滾滾滾,走遠些。」
他身子穿得很單薄,晨曦微光照在他的側臉,額頭,眉毛,下巴的柔和線條,分外迷人,可謂玉貌勝雪,眉目如畫。
「世間的情愛究竟是什麼……」一聲輕喃微不可尋。
那一刻,仿若心被什麼狠狠撞擊了。
我怔了怔,手摸上去。
「義父義父義父義父。」
你不知道釀,難道我就知道了?!我正失憶呢。
你與他已分隔兩地,我不該總是提及你與他記憶的那段過往,那傷心事來說。
很奇怪,芳華一向寵它都上了天了,怎麼個兒連鳥食都顧不上餵了。
他的手分明比我的還要冰,我掀著眼望了他一下。他總是這麼睜眼說瞎話么。
為何他這一笑讓我寒涔得慌,一定是我的錯覺。
芳華坐在榻上,月色將他的身影勾勒得十分動人。半晌他才怔怔地翻了身,見他又說了一句:「……想讓他多呆在我身邊,只是為何他不懂。」
這破鳥怎麼又躥進了我房裡?
我抬頭,面無表情的望著罪魁禍首。
我卻一把按住了他。
不過……
他笑了。
「他是我的夫君。」我也忘了躲,老實地說:「我倆自是肌膚之親。」
真冷,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我曾經就在想,他以後長高,長大了,會是什麼樣。」昏黃的燭光映著他的身影,格外的柔和,他隱忍著咳嗽了數聲,待在榻上,用手理了一下鬢角,神色疲憊,茫茫然地說:「真對不住,與你說這些你不愛聽的。」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很豪邁地從m.hetubook•com.com袖子里,抓了一把花生仍了上去。
我低頭望著他,或許臉上的神情有些怪。
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
「他自有他的事情,我如何管得了他。」
「是么。」
一聲怪叫卻是從我嘴裏吐出。
我也不指望他了,一路摸著,突然手間觸到了牆角一處似是木矮櫃的東西,打磨得挺滑的,腦子裡一熱,蹲下了,手沿著木質的櫃門用力一撥,手往裡一伸,果然便摸到了一小塊東西,似乎就是傳說中的打火石,不僅喜形於色,忙從懷裡掏出蠟燭,弄燃了。
他一席輕薄的衣衫,就這麼坐在地上,守著幾個大罐,似在發獃,旁側堆許多的花,風徐徐的吹著,木板上,飄零了許多的花瓣,格外的香。
我打呵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披了衣袍撐手在榻上,瞅了一眼。
忙捂住它的小利嘴。
想去芳華那兒告狀,看我不拔先它的毛。
「這啥……雞丁!」我夾起一筷子在它前面晃,「千百年前你們還是同類呢,你還嘴饞,你若真想吃,就一畜生了。走走走,走遠點兒。」
我驚悚,倒退兩三步,站定。
「起床了?」他問我。
小賤鳥這麼看著我,非奸即盜。
握在我袖子上的手一緊,他指修長,瘦得有些骨骼分明,抓得我有些生疼。
他眼微彎著,笑了,正握著我的那隻手微涼,指尖握住我皮膚的時候,有些癢。他說:「就在那柜子裏面第三個隔間處,你隨便拿幾件吧……都是新的,挑你喜歡的。」
我愣了一下,只覺得手臂上一陣滾燙,蠟燭險些打翻,忙擱在木案上,低頭把袖子拉好,將那不小心滴落的蠟油彈去。
很奇怪,心裏湧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覺,或許正像著罈子里的酒一般,正在發酵,正香正醇……
是啊,究竟是什麼。我在心裏附和。
我手一縮燙燙燙,丟了手中的書卷,拿袖子掃掉了一桌的花生殼,小眉毛一蹙,於是乎拍案而起,「啊啊啊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正琢磨著,按照這小傢伙的心智與口才,是否已經「告狀」完畢。
除了風聲竹聲,再也不見任何響動,連那隻很吵人的鸚鵡都很頹廢的立在樹枝上……一看見我一雙眼睛賊亮……
不過,這疊成厚厚的衣袍,尺寸倒是越來越大,只是都不見穿,全是嶄新的,這也奇怪。
他笑了笑,抬起手輕輕在我袖子上拍了一拍,按住了。
今早芳華又來敲門送吃食,我照舊端了進屋倒頭睡。難不成……
我蹙著眉頭,倏地立起來,眯著眼晴,揉了半晌,「有什麼事兒就快些說……」
「打火石在哪兒?」
他專註地望著我,眼神頃刻間溫柔得能溺死人,規規矩矩地半躺著,臉上盪著很和藹的笑容。
某日清晨。
芳華在床上撇頭拿袖子掩面,又發出了極力抑制的咳嗽聲。
這間房,簡樸,雅緻。
這會兒功夫,視線便慢地便由模糊變清晰,木桌子上,一張綠色的鸚鵡,爪子抓在一瓷碗的邊緣,戰戰兢兢的站著,埋頭吃得這叫一個酣暢。
我一怵,美色當頭,停住了。
它扇翅膀,扇得這叫一個撒歡,表情很愉悅么,不,是非常愉悅。
它憤怒了。
「還真是浪費,做了這麼多袍子卻又不|穿。」我胡亂的披了一件,低頭系那帶子。
日後那寂寞的黃昏,可是那一壇酒可以溫暖的……
沒等到意料中的回應,卻略微能聞到輕微的咳嗽,這聲響在清冷的院子里格外的突兀,他似乎是走遠了……
這個人是不是病糊塗了,有衣袍早說么,犯得著這麼貼身丈量么,俺穿一穿,不就知道合不合適了。
「……」
「壓在下面的的衣袍尺寸都比較小,第一個隔間許多衣袍都是前幾日新做的。」
「你還是躺著吧,我自己進來。」我不經心地答著,反射性的就抬手從發間取了一根簪子,往門縫裡一插,上下撥弄了一陣后,悄然一推,門便開了。
「三個人住在這人想必很熱鬧。」我四處望了望,笑了,「皇上他小時候愛吃什麼,睡得是哪間房?」
我心裏一觸動,挨近他坐在了床沿處。
有詐,此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仰頭望著我,手裡拎著罈子也不知道往哪兒指,只好抱在懷裡。
這是給鳥兒吃的玩意么?
它雄起,怒到羽毛都豎成刺兒。
很明顯,不是。
打開櫃門之後,我才知道他所說的,隨便挑幾件……是什麼概念了。
這人好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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