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想怎樣
楚楚身體又抽動起來，斷斷續續地呼吸，泣不成聲，心裏置氣，他怎麼能就這樣離開，她拿起手機，顫抖著編輯簡訊，發送——
「我對她當然有信心，但你買了她所有的畫，這也是事實。」
這些又都算得了什麼呢？
「這麼大的姑娘，還哭，丟人不丟人！」他雖然還是兇巴巴的調子，但是深情已經緩和了很多。
那天晚上平安夜，下了好大的雪，房間里暖意融融。
「我之前叫人查簡湛，不是因為不信你，只是知道他跟你走得近，而這個人我又不了解，所以摸摸他的底。」他頓了頓，又連忙道：「當然，這種做法也不妥，我跟你道歉，明天我也會去B大，當面跟他道歉。」
「陸川。」楚楚突然打斷了他，心疼地說：「回酒店說吧，你把衣服給我穿，你也挺冷。」
這麼多年的感情，陸川居然會懷疑她腳踩兩條船，這是最讓楚楚氣憤和無法接受的，然而當怒火稍稍消退一點以後，想到陸川過去的經歷，又想到楊皙，她似乎又有些同情和理解陸川，楊皙出國的時間，他也同樣沒能想到會有那樣一天吧。
「你讓我想……想想。」楚楚捂著嘴，淌著眼淚用力掛掉了電話。
而後來，陸川也曾無數次會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甚至連房間里的每一處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走！」楚楚用腳踹他：「你走！今晚就回去！」
她太了解陸川的性子，他要是知道這件事，勢必會幫她還掉剩下的這筆錢，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錢，一定會跟父母開口的！這麼大一筆的數目，如果鬧到陸川父母家裡去，那真的就太尷尬太丟臉了。
「我……我要想一想。」
「你能騙喬楚，騙不了我，她一個美術系大二的學生，一幅畫能賣幾萬？」陸川搖了搖頭：「這個冤大頭老闆，就是你。」
簡湛沒有承認，當然也沒有否認。
他話剛說完，就看到楚楚穿著單薄的睡衣從寢室大門裡奔出來，陸川站定了身子，準備接受她的拳打腳踢，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竟一頭扎進他的懷裡，抱緊了他的腰。
「分手是權宜之計，楚楚性格倔強，不會接受我的幫助，所以我來找你。」
楚楚不懂，簡湛解釋道：「跟陸川分手，你的債務自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然跟他沒關係了。」
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是簡湛打過來的，楚楚連忙接起來。
陸川知道，他電腦里存了她五個G的照片，全是背影。
簡湛挑挑眉：「看起來你對她似乎沒什麼信心。」
陸川的心徹底被她弄亂了，再也說不出一句硬氣的話，只能跟她服軟。
楚楚終於忍不住，放聲地啜泣。
「分……手？」
緊接著陸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電話那頭，他還有些氣急敗壞。
楚楚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哭著，陸川三兩步追上來。
他現在念書，根本沒能力幫她還錢，如果向家裡開口，那就太狼狽，楚楚的自尊心讓她做不出這種事情來，她寧可去向喬家低頭，也不願意陸川跟家裡開口。
「我猜，現在你一個人。」
咖啡廳里，穿著一身素白簡約襯衣的簡湛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手邊那張卡，聰明如他，也猜不透陸川的意思。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楚楚一旦下定決心，那就……定了。
「不！絕對不能！」
但他還要繼續說：「如果陸川什麼都沒察覺，貿然說分手可能會引起懷疑，但是現在他已經在懷疑你了，將計就計，最好的契機。」
陸川的心宛如被拋向了萬丈深淵，呼吸驟然停滯。
他陪她度過了寂靜無聲的童年，陪她走過了一整個兵荒馬亂的青春，他還要陪她走完歲月靜好的餘生。
他冷冷地看著簡湛，喃喃說道：「雖然我不大喜歡要挾別人，不過……」
楚楚突然站起身, 用力推了他一下, 沒推動他反到自己踉蹌地往後面跌了跌, 陸川連忙拉住她的手腕，穩住她的身子。
「你也可以認為我是在狡辯，不原諒我，應該的。」陸川繼續說：「跟我生氣，冷戰，不見我，不回我簡訊不接我電話，都可以，但是有一點，你不要一個人悶著傷心，躲在被窩裡哭，這樣我受不了。」
感受到她衣衫的單薄，陸川連忙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穿到她身上，用自己身體的餘溫把她給好好地包裹起來。
「喬喬，咱們這麼多年，彼此都還算了解，你有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知道不？你川哥別的本事沒有，有一點好，腦子夠用，wｗｗ.ｈetｕbooｋ•ｃom•coｍ可以給你出主意的。」
那時候陸川什麼也沒說，只對她招了招手。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跟著，楚楚沒忍住抽泣了一聲，她連忙捂住嘴，但這一聲啜泣還是叫陸川聽到了。
現在的她顯然已經進入了一個死局，擺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分手與不分手這兩條路。
陸川看著簡湛：「我想請你幫我這個忙，繼續買她的畫，錢我出，瞞著她直到還清。」
就像當初，她想要一個人努力克服內心的障礙，他也願意放手。他了解楚楚，了解她的固執與堅強，與她比起來，他才像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至少這一次，陸川要拿出成年人該有的樣子，至少這一次，他要真真正正，為她擋風遮雨一次。
「千萬不要告訴他，欠了錢的事！」
「你不想讓陸川幫你還錢？」簡湛問。
「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你，這才是我跟你分手的理由，陸川，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承擔。」
楚楚看著這三個字，愣了愣。
楚楚才彷彿是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不要！」
「分你妹！」
身後楚楚突然安靜下來, 看著他氣勢洶洶離開的背影, 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酸楚，「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如果需要我幫你解釋，就把他的電話告訴我。」
楚楚心裏惶恐了起來，簡湛說得對，瞞不過去，陸川會自己查，她們母女離開喬家的事，在鹿州隨便找個相熟的人問一問，都知道。
「如果不是你貿然回國，興許債務很快就能還清，你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簡湛無奈道：「何必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會疼啊！
楚楚也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失態，她羞憤地轉身就走，在街邊攔了一輛計程車，直接飛奔回了學校。
「給我一個解釋，有這麼難嗎？！」
床單還略有凌亂的痕迹，透著些微纏綿繾綣的意味，楚楚將床單被子疊好，又給他收拾行李，包括買的新衣服什麼，整整齊齊地裝進了行李箱，平靜地問他，是不是明天早上的飛機。
楚楚心疼極了，擦掉了眼淚悶聲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快回酒店！」
「我們約定過，不向對方撒謊，我之前跟你撒謊了，對不起。」
簡湛眼角微微顫了顫，很明顯，如果他不答應陸川，他就會把這件事告訴楚楚。
再說，她現在可以通過賣畫賺錢，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還清債務，並不是走投無路。
「分手，我說真的。」
這條簡訊發出去之後不過十幾秒，陸川的簡訊立刻跳了出來。
他甚至甘心跟楚楚分手，來成全她的自尊，說實話，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深夜，舍友似乎已經不打算歸宿了，楚楚一個人蜷縮在被窩裡掉眼淚，手機突然震動了，一條簡訊橫在屏幕上，是陸川發來的信息。
晚上她回了宿舍，幾個室友都出去嗨聖誕節了，寢室里空空蕩蕩，她開燈，一個人坐在小椅子上，坐了好半天，氣悶了半天。
楚楚抱著圍巾蹲在大大的聖誕樹底下, 一抽一抽地哭, 陸川的心被她的哭聲揪扯著, 不管怎麼樣要硬下心來, 可就是一步都挪不動道。
他暗罵自己一聲, 終於還是回頭，大步流星地走到楚楚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氣悶地說：「你……你哭也沒用，這事要麼你給我解釋清楚，要麼我今晚就回美國！」
「你……還在哭？」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道：「這事瞞不過去。」
想一想，怎麼跟他開口。
電話那頭，儘管她壓抑著，但簡湛還是能聽出她紊亂的呼吸，他嘆了一聲：「說了是壯士斷腕，當然……」
「喬喬的債務我給他還。」陸川將卡往他身前推了推：「他是我的女朋友。」
陸川盯著她笑了一眼，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往校門方向走去：「我媳婦最好就是打心眼裡疼我。」
楚楚將衣服疊好塞進了箱子里，拉好了拉鏈，然後緩緩起身坐到窗邊，嘆了聲，才說道。
陸川拿定了他絕不會撐到最後魚死網破。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簡湛輕笑了聲：「據我所知，現在已經不是了。」
後視鏡里，陸川身影寂寥地站在街邊，楚楚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又開始心疼起來，吧嗒吧嗒地淌著眼淚。
陸川的心突然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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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川知道簡湛有錢，非常有錢，畢竟是國內赫赫有名的頂級黑客。
楚楚無法想象，但當這兩個字一說出來，她的心就莫名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疼得沒邊沒際。
「喬喬，別嚎了，下來，我就在你宿舍樓下。」
她太了解陸川，他很有責任感，許下的承諾就像他爸爸肩上的軍徽一樣虔誠而莊嚴，以她男朋友以及未來丈夫的身份，他絕不會對她棄置不顧，任由她拖著幾十萬的債務念完大學。
後來他沉默著，聽完了楚楚講述這一年來發生的所有的一切，父親的死，被趕出喬宅，母親被追債無力償還，她每天去地下通道賣畫，遇到簡湛……所有的一切，她毫無保留。
陸川轉身就走。
簡湛盯著陸川，思慮良久，終於還是答應了他。
「連分手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壯士斷腕。」
到時候，再想挽回什麼，就很難了。
他要走了。
就在陸川同意分手的第三天，他去找了簡湛，如他所說，向他道歉，而與此同時，將一張銀行卡遞到他的面前。
「什麼？」
「那分手吧。」
「是。」楚楚吸吸鼻子，悶聲回答：「和他大吵了一架。」
「喬楚，聽著，你不給我解釋清楚，我現在就訂機票了！」
「還是不行。」楚楚連連搖頭，壓抑著情緒：「不能給他知道，不能說！」
他聲音低醇，一字一句跟她道歉：「我不該懷疑你，你就下來打我幾拳，踢我幾腳解解氣，行不。」
楚楚連忙下床跑到窗邊，淚眼朦朧中看到大雪紛飛的街道上，陸川一個人穿著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冷得直哆嗦，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她能夠接受？」
陸川一邊閃躲，一邊沒忍住還笑出了聲，她生氣的樣子也可愛。
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他看向簡湛：「喬喬的脾氣你應該也清楚，她不要我幫她還債，自然也不會接受你的饋贈，所以你才會用幫她賣畫甚至還要抽提成這樣的借口，讓她對你絲毫不懷疑。」
「但是我做不到像他說的那樣，讓你誤會我跟他有什麼，然後提出分手。」
但是不管怎樣說，楚楚就是受不了他懷疑她！
「明天早上八點的飛機。」
楚楚用力掙脫他，奈何他手勁兒大得驚人，她根本掙脫不開。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簡湛修長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我跟你並不熟，而且你也知道，我挺喜歡她。」
「我真的是犯蠢了。」陸川摟著她，低聲在她耳畔絮絮叨叨：「我喬喬這麼喜歡我，怎麼還能有別人。」
以前她跟他哭，跟他鬧，他反而沒有這樣深刻的恐懼，然此時此刻，她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跟他說出分手兩個字的時候，陸川是真的，害怕了。
她一邊大哭著，一邊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大紅圍巾, 這圍巾還是高三那年入冬的時候，陸川給她買的。
跟他分手是什麼感覺？
甚至包括簡湛給她出的分手理由。
「剛剛一時衝動說了不少混帳話，不是不信你，只是腦子已經懵了，沒辦法理性思考，對不起。」
如果分手的話……對她跟他而言，都太過殘忍。
陸川輕描淡寫的笑了笑：「她最狼狽的時候我都見過。」
楚楚坐到他的身邊，他摟緊了她，喉嚨很艱澀，只沉聲說了一個字：「好。」
「老子還沒哭呢，你哭個屁！」
「嗯？」
「喬喬，你想……怎麼樣？」
陸川聽出了他調子里的輕蔑意味，他面無表情淡淡道：「卡里有十五萬，是我這兩年國外打工和做項目的錢，你繼續跟喬喬買畫，錢都由我來出，定期打在這個卡上，你想要抽成也可以，按你們現在的二八分，我沒有意見，至於那些畫，你要全部寄給我，郵費我來出。」
她最狼狽的時候，因為害怕和恐懼，一個人躲在女廁嘔吐，陸川陪在她的身邊，告訴她，你害怕的不應該是這個世界，也不是他，而是你自己。
這樣的分手沒有撕心裂肺，沒有痛心疾首，甚至沒有一滴眼淚。陸川從她平靜的目光中漸漸明白，這個決定不會因為他的拒絕或者耍無賴拒絕甚至苦苦哀求而改變。
「所以，是要你自己說，還是我幫你說？」
電話里似乎沒什麼回應，陸川著急了：「我真的會走！到時候你就算追著飛機，我也不回來！」
「你能拿出四十萬？」簡湛放輕鬆了調子，問陸川：「不是一筆小數目，問家裡人要錢么？還是找朋友借？」
跳躍的節奏, 歡快的歌聲，還有那一張張甜蜜幸福的笑臉，此時此刻，都成了她滿心悲傷的背景陪襯。
陸川反應過來，大力的回抱住她，心都要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