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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包眨巴眨巴這眼睛，獃獃地看著葉嘉。

又是一道閃電，掠過她眉宇，堅定決絕。

「媽咪，在陽台上，學程叔叔，吐臭氣。」

路邊青草低垂, 她懷抱的一束山野菊，成了畫面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除此之外, 整個人, 都籠罩在陰影當中，背影漸漸模糊了起來。

「臭丫頭，就是想下來玩，還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程遇伸手捏了捏小湯包肉肉的臉頰：「小壞蛋。」

「去你媽哪兒……」傅時不耐煩地咕噥。

「妥了，知味軒連鎖，兩個月之後，便可在紐交上市。」

「假如他還活著，為什麼一年多了卻音信全無，難道他不想你，不想你們的孩子？」

「不喜歡。」他輕輕嘟了嘟嘴，別過了臉去。

重重關上門，背著牆，強忍住眼框的淚水。

「哥。」她一邊擦拭著水珠，看著照片里年輕英俊的模樣，似談心一般, 喃喃說道：「哥，短期之內，小嘉可能不會來看你了，我要……去南城生活一段時間。」

葉嘉已經推開車門跑了出去，程遇追出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葉嘉，放他走吧！也放過你自己。」

程遇又從後備箱拿出了一個遙控飛機，遞給了小男孩：「阿時也有，遙控的，能飛上天，正宗美國貨。」

「我都愛你，尊重你，珍惜你，對你永遠忠誠，直至死亡……」

「能活的！車是掉進了江里，還能活的！」葉嘉的手抓著包，不住地顫抖，喃喃道：「找不到屍體，就說明他還活著！」

的確，這些年，程遇倒是逆生長，更顯年輕了，事業的成功和圖書，也讓他更為意氣風發。

「你不要再說了！」葉嘉捂住了耳朵，崩潰地大喊：「我不准你再說了！」

湯包聽話地重新躺下來，抱住了傅時的腰，傅時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蠢呆妹，如果葉子再問我們，想不想去南城，你要跟我站在同一陣營，說不想去，知道嗎？」

葉嘉將湯包放到了後車座上，仔仔細細地給她系好了安全帶，開玩笑似的說道「湯包，不是程叔叔，是程伯伯！」

「沒什麼！」傅時咕噥著站起身，跑上了樓，回了自己的房間重重關上門。

草木靜寂，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拍打著青石板。

葉嘉拉住了傅時，蹲下身，將他抱在了懷裡，手摩挲著他的小腦袋，湯包比較遲鈍，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又轉過身，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顫顫地跑過來，也要往葉嘉的懷裡鑽。

傅時被她弄醒，正想著要不要把她一腳踹下去。

「丑。」男孩冷冷淡淡地說完，又別開了目光，看向車窗外。

「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程遇情緒激動了起來：「莫說他是掉進了落雁江，而且還是連人帶車，從那麼高的山崖上之上翻落下來，葉嘉，你用腦子好好想想，見過有車翻下百米山崖人還能活的？」

傅時眼睛睜開了，黑夜裡，宛如星辰明亮。

程遇知道他是這麼個性子，也不計較，啟動了引擎，將車開了出去。

葉嘉不再說話，抬眸地望著窗外風景，很快，車在一棟小別墅前停了下來，葉嘉讓傅時先帶湯包回了家，車廂里，只剩她和程遇兩人。

湯包抱著芭hｅtuｂｏｏｋ•com.ｃｏｍ比娃娃，躡手躡腳地進了傅時的房間，爬上了他的小床，鑽進了哥哥的被窩裡。

七年後。

黑白照片上，他的神情，依舊淡漠。

「葉嘉！」

小雨淅淅, 灰濛濛的石階上, 女子一襲黑衣, 提裙，步步，拾階而上。

「你熏著我們家湯包了！」葉嘉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南山公墓。

小男孩正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湯包手裡的芭比娃娃，衣著華麗繁複，正版貨，得不少錢。

小女孩生得明眸皓齒，小臉蛋白白糯糯，水潤剔透，葉嘉見她的第一面，便覺得，這就是個小湯包。

「哥，程叔叔送我的洋娃娃，好看嗎？」湯包問身邊的小男孩。

葉嘉突然笑了：「哥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嗎！」

「該說什麼？」葉嘉又問。

「不在房間？」

車後座，如果不注意，還真不能發現，竟還坐著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男孩，和湯包一般大，眼裡眉間，九分的相似。

「好。」

「因為……」傅時咬了咬牙：「那個人，已經死了。」

墓碑上的男人，輪廓鮮明，氣質冷硬，剛直依舊。

湯包有樣學樣，糯糯地喊了一聲：「程伯伯。」

「阿時，不可以欺負妹妹！」副駕座的葉嘉一邊叮囑一邊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

「媽咪……唔……不在房間。」湯包顫聲道。

「那件事。」她迫不及待地開口，程遇點了根煙，淡淡地接過了話頭：「已經是第三次，動用了不少關係，四方打點，甚至花大價錢請了民間打撈隊，但是結果……」

m.hetubook.com.com傅時和湯包兩個小傢伙正坐在客廳的龍貓大毯上看電視，傅時注意到動靜，率先回過頭來，看向葉嘉，然後顫顫起身跑過來，拉住了她的的手：「葉子，你的眼睛好紅，是不是那個姓程的欺負你了？」他朝著落地窗外看了一眼，程遇的車還沒有開走，傅時立刻道：「我找他算賬！」

「即使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離！」

「傅時，沒有禮貌。」葉嘉回頭，嚴厲地看了他一眼，傅時這才接過了大盒子，看到盒子上面的飛機外形，他的臉上，稍稍有點動容，不過還是很彆扭地將盒子仍在邊上。

「他們都說他死了，穆琛這樣說，楊局這樣說，到現在……連爸爸媽媽都這樣說。」她的目光，輕描淡寫地瞥了邊上的新墳一眼，彷彿是被燙到一般，立刻便收了回來，不再去看，而是附上前來，手放在嘴邊，壓低了聲音，對傅知靳的墓碑道：「可是我……」

葉嘉微微有些訝異，看著不明所以的湯包：「最近你哥的脾氣，見長啊！」

駕駛座邊的程遇怨念地回頭瞪了湯包一眼：「沒那麼老。」

湯包已經抱住了哥哥的腰，嚇得瑟瑟發抖：「哥，我怕。」

誓詞在舌尖輾轉，吟動。

「唔，程叔叔，壞人！」湯包瓷牙咧嘴，皺起了小眉頭。

「哥哥，什什……么叫……抽煙？」湯包獃獃地問。

「不好。」

葉嘉抱著湯包走過去，湯包圈著葉嘉的脖子，沖他做鬼臉。

葉嘉猛地瞪住他，咬著牙，沉聲，一字一頓：「我不准你……用那個詞！」

「開什麼玩笑！」葉嘉神情嚴肅了起來，側眸看了看和-圖-書身後的兩個孩子，倆孩子玩玩具很專心的模樣，並沒有注意到程遇的話。

「偷偷告訴哥，我買了去南城機票……我要去找他。」她神秘兮兮地說道：「這件事，只告訴了哥，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所以哥一定也要為我保密哦！」

「不信吶。」

「蠢呆妹，那不叫吐臭氣，那叫抽煙。」他沒好氣地瞅了她一眼：「這麼聰明的我，怎麼會有這麼蠢的胞妹？」

傅時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眼睛里雖有光芒，卻只是一閃而過。

「謝謝……程伯伯。」傅時特意咬重了後面幾個字。

「車裡悶，程叔叔……臭。」湯包說話，還有些磕磕巴巴，口齒不清。

「你這個『老闆娘』都不關心公司的事，當然只能讓我辛苦一點了。」程遇笑呵呵地說道。

「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葉嘉慌忙地補充道：「是嗎？」

「等過幾天，媽咪帶你們……去南城找爸爸好不好？」

葉嘉點了點頭：「讓你親自跑，辛苦了。」

「為為……為什麼呀？」

葉嘉牽著兩個孩子走到龍貓毯上坐下來，看向傅時：「阿時，怎麼不好？」

一步步走下台階，雨越下越大，不遠處，一個撐著小傘的女孩，沖葉嘉不斷地揮手，笑得甜美。

「算我說錯。」程遇立刻改口：「副總，葉副總可以了吧。」

「屍體隨著落雁江湍急水勢，匯入長江，怎麼可能找得到。」

擦凈了墓碑之後，她退後了幾步，微雨濕潤了她額間的劉海，模樣頗為狼狽。

不遠處的黑色賓士車裡，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裏面走出來，他的身材近幾年來，越發地好了，本www.hetubook.com.com就是一米八的大個子，此刻西服修襯，身形頎長，成熟男人的氣質越發地展露。

湯包一臉乖巧，傅時卻是斂著小眉頭，一臉鬱結。

「無論順境還是逆境，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夜闌人靜，她坐在窗檯邊，一道閃電照亮了她冰冷的側顏。

葉嘉三兩步，走下階梯，朝著小女孩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湯包，不是讓你在車裡等媽媽。」

「說了你也不懂。」傅時關了燈，側身躺了下來：「睡覺吧。」

夜深，雷電轟鳴，狂風大作。

女子看也沒看那新墳, 走到傅知靳的墓前, 屈身，將花束放在碑前, 然後拿出一抹淡色的手絹，輕輕將墓碑之上的水珠擦乾淨。

程遇看著窗外夜色，良久，終於還是咬牙說道：「落雁江浩浩湯湯，水流湍急，三彎九曲，多少懸崖瀑布，落入此江，只怕真的是屍骨無存……」

程遇的話，葉嘉已經聽不進去了。

而在墳墓相鄰之處，還開著一個新墳, 新墳之上, 立著一個無字碑。

傅時立刻起身，穿上小拖鞋正要走出去，到了門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卻頓住了，良久，還是折了回來，翻身睡到了床上，仰面平躺，一隻手放在後腦勺，另一隻手掄了掄湯包的腦袋上的呆毛。

「那輛車的殘身被發現的時候，都已經全然扭曲變形……」

不遠處，一道閃電夾雜著悶雷，劃破了天際。

葉嘉大口地喘息著，努力平復著胸膛的起伏，緩緩閉上了眼：「我不哭，知延哥還活著，我不哭的。」她用力掙脫了程遇的手，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別墅。

「這次去美國，情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