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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靜寂，他沒有開燈，彷彿一點微小的光源，都是打擾。

一張照片，他的目光凝滯，那是她的半身自|拍照，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迎著陽光，笑得璀璨。

就在傅時一路小跑過來，想要把湯包拉開的時候，湯包卻丟了球，顫顫地伸出了手，摸到了秦靳臉上那條猙獰可怕的傷疤。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傅時他好想不通。

傅時腳步突然頓住，他聽到了什麼？

傅時回頭看葉嘉，葉嘉的眼圈跟著也紅了。

湯包還是一個勁地搖頭，抱著秦靳胳膊的手更緊了。

她扔掉了手機，也扔掉了手裡的皮球，跑到秦靳身前，抱住了他的腿，眼淚鼻涕，全部蹭到了他的腳上。

前面，一個男人撿起了球，湯包就在他身前，愣愣地看著他。

言語里，似乎還有點小吃醋。

秦靳蹲下身，將手裡的球遞給了湯包，湯包已經完全想不起他是誰了。

葉嘉突然也覺得湯包有些礙眼，這個時候乖乖依偎在他懷裡的人，難道不應該是她才對嗎？

秦靳再度蹲下身，湯包伸出手，就這麼抱住了他的脖子，鼻子紅紅的，淌著鼻涕，張大了嘴，嘴裏還划著口水絲，眯著眼睛委屈大哭的模樣，以前被小霸王欺負了也沒見她哭成這個樣子。

窗外蟬鳴，聲聲不絕。

屋外的寬敞院壩上，傅時和湯包正在玩皮球，傅時的身形比較靈活，總是能第一時間接住湯包踢過來的球，而相比之下，湯包反應則要遲鈍許多，傅時已經讓了她很多次了，球分明就是一溜地滾過去的，就在她腳邊，可她總是接不住，每次都要反身，笨拙地跑回去將球撿和圖書回來。

儘管聽說那個男人並沒有死，可他依舊是……殺人犯！

「……爸爸。」

傅時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跟著葉嘉一塊進了屋，沒一會兒，秦靳抱著湯包走進了院子里。

猝不及防！

剛跨出去，腳步突然頓住。

這傢伙，以前在他屁股後面追著攆著要跟他玩兒的！

「早點回家, 這一帶不太平。」秦靳聲音低醇。

女人護著孩子，像一頭母豹子。

不多時湯包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傅時雙手叉腰，無奈地說道：「蠢呆妹，你真沒勁兒！」

一條簡訊進來。

意料之中, 他出手, 素來不會出什麼岔子。

傅時氣呼呼地轉身上了樓，他當然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小孩，湯包不願意走，他卻必須迴避，因為這是葉子的意思。

「以後我再也不會理你了！」他發出最後的威脅。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拉扯著臉上的疤痕，更顯猙獰，但是他的目光卻是無比的溫柔。

傅時看著面前這男人，看著湯包這麼喜歡他，傅時很不爽了！

秦靳嘴角抿了抿，似乎可以在壓制嘴角的微笑，然後抬眸看向了葉嘉。

傅時很聽話地抬腳要走，然後又頓住了，看向了坐在這個男人大腿上，抱著他的手臂裝乖乖兔的傅想。

「我叫傅想。」

剛硬的心，一瞬間柔軟如棉。

她的手，那麼軟，他的臉，卻是那麼的硬。

秦靳完全沒嫌棄，用手背替她擦眼淚，擦了眼淚之後還擰鼻涕，傅時看著他，突然覺得，他其實也沒那麼可怕，只是看起來有點丑而已，但是他的目光，那樣的溫柔和-圖-書，是能夠擠出水來的那種。

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

掌心，盛滿了陽光。

然而他轉身的那一剎那，葉嘉卻捂住了嘴，眼淚奪眶而出。

這個男人，可是把匕首捅進另外一個男人心髒的傢伙啊！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果然是蠢呆妹，居然會對著一個殺人犯喊爸爸，給你媽知道了，還不得氣得吐血啊！

「蠢呆妹，回屋了。」傅時不耐煩地喚了一聲。

要裝的人，是他才對。

他的聲音，有點生硬。

簡訊的內容是：好久不見，你……別來無恙。

暉哥已經離開了很久。

用盡此生的柔情。

傅時走過來，扯了扯湯包的手臂，湯包還是不挪步子。

「嗯。」他突然笑了，扯動臉上的疤痕，看上去真的很醜。

他情不自禁地將手機放到唇邊，閉上眼，隔著屏幕，親吻他的女孩。

儘管表情鎮定，但是她的手卻出賣了她。

「你要是能把你妹妹從他身上弄下來，也可以啊！」葉嘉面上沒有表情，但是眼角明顯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居然拒絕跟他玩！

「爸爸。」她哭得梨花帶雨。

男人和女人, 隔著夜色, 遙遙地對峙。

男人儘管戴著鴨舌帽，但依舊掩不住臉上猙獰可怕的疤痕。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嚎啕大哭起來，扯著她袖子的傅時嚇了一跳，連忙放開她，將手舉過頭頂，以示清白：我可沒欺負你！

湯包還是咧著嘴哭，抱著他的脖子不肯撒手，抽抽泣泣地點了點頭。

家的味道，撲面而來。

「傅時，你先回房間。」葉嘉叮囑倚在門邊看熱鬧的傅時。

湯包接過和-圖-書了球，然後看著面前的男人，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的神色。

湯包連忙出去找球，傅時走到井邊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約莫等了半分鐘，湯包還沒有回來，他拎著礦泉水瓶出了門。

「不過那對母子, 在警局呆了半宿，被警官送進了家, 這事還挺麻煩。」紀南青擔憂地說道：「她看到了你的臉。」

傅時走過來扯了扯湯包的衣領：「蠢呆妹，跟我回房間，我帶你玩遊戲機。」

很久以後，傅時回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葉子，蠢呆妹都認出了那個男人，自己卻像個傻瓜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傅時其實有時候也會羡慕湯包，害怕的事情，不開心的事情，忘掉就好了嘛。

什麼情況啊！真把這個醜八怪殺人犯當老爸了？

「湯包！快回來！」傅時大喊了一聲。

湯包接過了球，沖他咯咯地傻笑，笑得很開心。

湯包被拖出了幾步之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先回家吧。」說完她轉身進了屋。

抖得那樣厲害，她還裝什麼？

秦靳重新將球撿起來，遞給了湯包，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叮」的一聲，突兀地打破了夜的寂靜。

依舊哭個沒完沒了。

但是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葉嘉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湯包，然後道：「沒見你這樣聽過我的話。」

「只是……還手機？」她聲線帶了那麼點顫慄，眼睛也有些紅。

湯包倒是玩得很開心，將球放在自己的腳下，然後踢向了傅時，傅時輕而易舉地圈住了球，在腳上玩了幾個花式之後，又踢向湯包，和*圖*書意氣風發地大喊道：「這次再接不住，就不和你玩了。」

「不準欺負我媽媽！」傅時搶先一步走出來，擋在葉嘉的前面, 他早已經被嚇破了聲，抑制不住地抖動。

包庇，赤|裸裸的包庇。

那天晚上的事，湯包嚇得不輕，可是隔兩天就拋到腦後，後來就完完全全地忘掉了。

湯包還是不動，低著頭，緊緊咬著下唇，白白的小牙齒好像兔子一般，傅時加大了力氣，扯她手臂：「走啦！」

「為什麼只要我一個人迴避？」他有點不爽。

幻想過無數次相遇的場景，還有心境，或許淚流滿面，或許歇斯底里，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心聲，湯包已經替她淋漓盡致地發泄了。

雖然一切都很陌生。

「我……我不！」湯包斬釘截鐵地拒絕。

傅時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那個被母親在警局被稱之為是「突然良心發現了」的大壞蛋。

「人送到醫院了，命救了回來，真是好險，醫生說距離心臟還差兩公分。」電話里, 紀南青如是對他說道。

第一次，湯包居然完全沒有障礙地發出了那個音，完完整整，沒有一絲停頓，沒有結巴。

隨手點開了她的相冊，裏面, 多是傅時和湯包的照片，他一張一張地瀏覽著。

「傅時，帶妹妹回家。」葉嘉聲音很沉，很穩，面無表情。

就在傅時還要上前拉她的時候，衣領卻被人揪住了，回頭，看到葉嘉，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目光很溫柔，他從沒見過的溫柔。

「我數到三，不哭了，好不好？」他的聲音很低醇，也很柔，哄小孩子的語氣，傅時都快要以為，那晚將刀子捅進人心髒的wｗｗ•ｈetｕboｏk.com•ｃoｍ傢伙，跟他是兩個人。

湯包一瞬間死咬住下唇，喉嚨里上涌的哭聲一瞬間被她堵在了牙齒後面，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往外面冒。

「一，二，三……」

她平時最喜歡和他打遊戲，雖然她根本不會，一通胡來，但看著屏幕上出現的畫面，她就傻樂。

可是他沒有別的選擇。

魚缸里，兩條金魚在月光下靜謐地熟睡。

儘管湯包真的很努力地去接球了，可還是棋差一招，讓球從腳邊飛了出去，直接飛出了院門。

傅時更加驚訝，蠢呆妹不結巴了？還他媽的居然還知道自己叫傅想？？

空氣有些燥熱。

掛斷了紀南青的電話，他從包里，摸出了她的手機。

隨後, 點了根煙, 他離開了。

這怎麼可能！

進屋之後，葉嘉讓他坐在沙發上，然後進廚房搗鼓了一陣，沒多久，一杯清茶端出來。

「知延……」那一聲哥還沒喊出來，秦靳將手機放在桌上，對她說道：「我是來還手機的。」

夜很靜, 今晚沒有風。

老媽和這個男人，明顯有問題，為毛湯包可以聽，他就得回屋，偏心也不是這樣偏的呀！

然後他還是很想不通，這個男人分明一眼就能夠辨識出來，臉上那條橫亘的疤，是那麼明顯的特徵，母親卻說自己被嚇壞了，想不起他的模樣。

「小姐，你女兒喜歡我，看你這失落的模樣，難不成……你也喜歡我？」他目光輕佻，語氣更是輕浮。

「傅想，你把這個，還給媽媽？好不好？」秦靳將手機遞給了傅想，傅想乖乖地接過了，回頭看了看葉嘉，然後又轉頭看向秦靳，手裡緊緊攥著那個手機，沒有挪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