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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自嘲般說道：「我是一個商人，哪怕做的就是救死扶傷的事，也是商人，商人的第一目標自然是賺錢，其他的都要往後靠一靠。」

沈如盞看了呂青鸞一眼，然後又嘆了口氣，還是很長很長的那種。

呂青鸞提醒著。

他的話鋒一轉。

沈如盞點了點頭，她卻沒有起身回屋的意思。

呂青鸞低聲叫了一聲，這才讓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是軍人。」

此時已經深夜，沈醫堂的東主沈如盞卻沒有一絲睡意，她坐在院子里看著頭頂的明月發獃已經好一會兒。

她停頓了一下后說道：「我剛剛跟你說這些，是想問你，我之所以表現的涇渭分明，和李叱那邊劃出來一條界限，你是你，我是我，也是因為出於商人做事的考慮，所以我才會問你，你看得出來我的目標是什麼嗎？」

呂青鸞搖頭道：「這個，屬下是真的沒有看出來，也一直沒有想明白。」

「東主。」

「到時候休息了。」

呂青鸞一怔，下意識地問道：「她……看出什麼來了？」

誠如進卒推測的那樣，曾凌要解決李叱他們的辦法其實無非兩種。

進卒進來的時候就看出來曾凌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所以他更為小心了些。

沈如盞道：「我可以劃清界限，態度冷淡，是讓李叱對我的期望降到最低，只有這樣，在我出手幫他的時候，效果才會最好，從期望最低變為收穫最大，我們沈醫堂在李叱那邊的地位，自然會直接拔高起來，而不僅僅是一群只會治病配藥的人。」

人在壓力，在積鬱，在苦悶，在有些無能為力的時候，往往都會下意識的大口大口往外吐氣，但自己卻並不察覺。

ｈtｔｐs://ｗwｗ•ｈｅｔｕbook.cｏｍ.com沈如盞無奈的笑了笑。

和李叱搞好關係進而和燕山營搞好關係，那不是解決李叱的辦法，那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她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不管做什麼事，都追求實用，再漂亮而不實用，她不屑一顧，就正如她的穿著。

現在李叱想讓進卒轉達他要走的意思，這就讓曾凌再次變得不明白起來。

他歉然的笑了笑道：「忘了你還在，一時之間想的有些多了，越想越多。」

曾凌道：「那時候我想著，最壞也不過如此了吧，且這最壞我也沒放在眼裡。」

進卒喝了最後一杯酒，洒脫的笑了笑。

曾凌又一次陷入沉默。

「怎麼樣？」

她看向呂青鸞問：「她多大？」

因為不管最終是三方圍城還是四方圍城，李叱不走，才是最有利的選擇。

一是殺二是趕。

可是到了冀州之後，沈如盞表現出來的，都沒有一絲一毫是要幫助李叱的意思。

他問。

曾凌一直都沒有睡著，進卒沒有回來把探聽到的消息彙報，他就睡不著。

呂青鸞懂了。

沈如盞見他不回答，知道他為難，所以笑了笑道：「想說什麼就直說。」

沈如盞嘆道：「那我也是個商人。」

而在她看來，最大的實用是時間，浪費時間的人比浪費任何東西都要可恥。

節度使府。

呂青鸞點頭：「應該是，自從東主說不想被人插手生意，李叱他們那邊的人就一直沒來過，直到今天那個叫高希寧的小姑娘來登門拜訪。」

沈如盞嗯了一聲后說道：「連你也這麼覺得，那麼李叱他們也一定這麼覺得。」

「如果有一天。」

她說：「高希寧看出來了。」和圖書

進卒回頭看向李叱和唐匹敵，盡量輕鬆的笑著，可是這四個字背後的含義，卻如此的沉重。

呂青鸞覺得這個問題有些難，從最初的理由來看，是接受了李哧他們的請求。

「但……」

曾凌起身，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醒悟過來進卒還在這。

進卒不是一個不明是非的人，他知道一切好與不好，他只是沒得選。

曾凌嘆道：「我覺得最壞的事，不是羽親王與我反目，也不是城外的劉里和崔燕來，更不是還沒有到來的羅耿，而是年輕人……」

呂青鸞嘆道：「東主這樣說，別人或許會信，但屬下一直都不信。」

進卒點頭道：「大概是這個意思，有些明顯，所以屬下不確定是真心還是假意。」

進卒勸慰道：「大人，其實最艱難的時候不是已經過去了嗎？羽親王已死，羽親王黨羽也大部分被除掉，現在冀州城內外掌權掌軍之人，都是大人屬下，都是大人親信。」

所以呂青鸞覺得東主的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因為現在做的和之前要做這些的原因，似乎沒有任何關係。

沈如盞道：「我問你這個問題，就是因為高希寧來過。」

沈醫堂。

片刻后，沈如盞問呂青鸞道：「你覺得咱們來冀州城是做什麼的？」

曾凌在進卒對面坐下來，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幾次。

他開始想不明白李叱這個人了，如果說李叱之前的計策他確實有些低估，但最終還是想明白了。

「你回來了……剛才想了些事情，一時之間沉進去了，你回來我都沒有察覺。」

就像是親兄弟明算賬的那種格局，我用你的地，我給你銀子，你用我的葯，也要給我銀子和-圖-書，況且還不是什麼親兄弟。

「在我見識到了李叱的厲害之後。」

賺來的錢我會按照約定好的分給你，不會多一個銅錢，也不會少了一個銅錢。

曾凌自言自語似地說道：「那些不知道害怕的，像我一樣覺得自己年紀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知天命的人，最後都會吃大虧。」

現在他主動要走，可能此處有坑。

呂青鸞低頭道：「屬下是覺得，咱們現在是不是刻意走的和李叱那邊顯得疏遠了些？」

進卒垂首道：「大概試探了一下，沒敢太過明顯，李叱話里話外的意思，大概他是想走。」

曾凌看向進卒道：「他們才是什麼都不怕。」

「想走？」

所以他好奇的問：「高希寧今天來，和東主說什麼了？」

進卒輕輕叫了一聲。

進卒道：「應該是這樣。」

有些人因為知道自己走的路錯了，迷途知返而被人尊敬，有的人知道自己走的路錯了，卻因為恩義而不願回頭，亦被人尊敬。

這是生意，不是幫助。

李叱聽完進卒的話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值得尊敬，值得一直尊敬。

女人和女人之間，從來都是東主沈如盞給別的女人壓力，但是今天，他看到了東主感受到了壓力。

李叱給了他壓力。

進卒敬重唐匹敵，也敬重李叱，他如果在這樣兩個自己敬重的人面前一味說謊，他做不到，做到了也會看不起自己。

而接受請求的人是雲隱山門主，也就是沈如盞的姐姐沈如筠。

許久之後，曾凌端起茶杯，到了嘴邊的時候茶杯又停在那，他眼神轉向進卒，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李叱是想借你的口讓我知道，他想走？」

呂青鸞道：「https://m.hetubook.com.com是是是，東主是商人，非但是商人，應該還是如今這天下最好的商人。」

沈如盞道：「我問她怎麼今日想起來到沈醫堂來了，她說……來得晚，但來的剛好，那是最美好，她還說，若我故意來的晚了，也確實來的晚了，倒還不如不來。」

……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今天的話會說到此處，他本意真的只是想替節度使大人探探李叱或是唐匹敵的口風而已。

曾凌回過神來，看了看進卒，然後長出一口氣。

……

然而有些人就是那樣，你不忍去騙。

她手下呂青鸞是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他有一種很奇怪的特質，那就是容易被人忽略。

他到現在也覺得那是最壞的時候，外敵再強大又如何，他們還有軍隊，還有冀州城，大不了就是死拼到底。

他和沈如盞是兩個極端，沈如盞站在那，誰都會第一個注意到她，他站在那，誰都不會注意他。

曾凌起身，走到一側親自動手泡了茶。

「大人？」

「嗯？」

進卒怔在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然後想到，也許說什麼都沒辦法安慰的了。

曾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很長很長，像是想把心裏的什麼東西吐出來一樣。

所以若他站在沈如盞的身後，大概會被人當成一個透明人，視若無睹。

說完之後進卒起身離開。

沈如盞道：「我是一個商人，怎麼做利益最大，我才會怎麼做。」

曾凌道：「是因為到了這個年紀之後，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觸碰到那個高的地方，看盡人間，歷經艱險，又明白是非，懂得輕重，不管是思謀還是魄力，此時應該最盛太對，我已知天命，還怕弱冠人？」

呂青鸞道：「hｔtps://ｍ•ｈｅtｕbｏoｋ.cｏｍ•ｃom東主手下的人，哪個不是熬不過命，被東主硬生生從命里救出來的人，東主若真的是自己經常說的那樣只認錢，何必救我們，十年來，東主看起來一直都在賺錢，但賺來的錢，一直都在救人。」

「進卒，你說的都沒錯，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再壞的情況，還能壞的過兵敗之後羽親王態度上的變化？」

沈如盞長長的嘆了口氣。

進卒搖頭。

但她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有時間發獃？

「你看著吧……」

沈如盞愣了一下，看向呂青鸞問道：「為什麼你不信？」

「在我看來，李叱想要的是一群醫者，不過是為了他的人提供一些保障而已，如果我一開始就順著他的想法去做，那麼我們沈醫堂的位置就會被擺得很低。」

曾凌給進卒倒了一杯茶，坐下來就再次陷入沉思。

「我站在你們面前，手裡拿著兵器……請你們與我一戰，不要留情，是為成全。」

「進卒，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明白過來，羽親王與我反目那不是最壞的時候。」

曾凌泡茶的動作一停，他看向進卒問道：「他想走？」

在這一刻，呂青鸞卻看出來，有人給東主壓力了。

沈如筠的本意，是安排雲隱山的弟子出來幫助李叱，也是為了歷練弟子，是為了能在有人救世的時候，雲隱山的弟子可以出一份力。

人在壓力，在積鬱，在苦悶，在有些無能為力的時候，往往都會下意識的大口大口往外吐氣，但自己卻並不察覺。

呂青鸞還沒回答，沈如盞自言自語地說道：「她為什麼能看的明白？」

「是的，我怕，越來越怕。」

李叱和唐匹敵同時抱拳，當進卒看到他們兩個這樣的舉動，再次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滿足，也有些淡淡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