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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真不知道畢靈空究竟要通過這種奇怪的「實習」，教給自己什麼道理。

「第一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句，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你剛才說什麼？」

潘龍苦笑：「您這究竟是在表揚我，還是在批評我啊？」

「要說你的心性，那也是極好的。明明是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還能忍耐這麼久。換成我的話，怕是早就忍不住大喊大叫，大吵大鬧。我估計大概也就夫子比你更能忍，『從心所欲』這四個字，至少前兩個字，你不用學都很厲害。」

潘龍很是無語：「逼著別人領悟，那是和尚們才做的事情。前輩您就不能實在點，直接教給我嗎？」

「這麼多的批評啊……」

「這個我一直就明白啊！」他忍不住大吼，「類似的道理，我可以講上一個時辰！」

潘龍目瞪口呆，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嗯……表揚三分，批評九十七分吧。」

別說那些和_圖_書開黑店的會厭煩，就連潘龍自己，也漸漸厭煩了這種天天吃白食被人追趕的生活。

「再前面的。」

他總不能說：其實我一點也不年輕了，你說的事情，我早就經歷過，還經歷過不止一次。只是我又重活了一回，隨著身體變得年輕，心態也變得年輕起來了——但這並不代表我真的徹底遺忘了那樣的感覺……

潘龍無語嘆息，覺得自己向這位妖神學藝，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尤其每次到最後都是黑店覆滅，無非覆滅的方式不同，更是讓他覺得有一種「不過如此」的意味。

「你這人吧，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說，「要說你資質差，那肯定是污衊。除了阿由等少數幾個人，我再沒見過資質比你更好的人。最起碼我自己的資質跟你就沒得比，大家一起學藝的話，你學一年估計能抵得上我學十年八年。」

現在他畫的畫，雖然沒辦法對照著畫像找到這個人，但起碼看著這m.hetubook.com.com張畫，是能判斷出這個人的性別、年齡……哦，還有物種。

她搖搖頭，說：「你的確是個天才，但你再怎麼天才，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沒有經歷過『我痛徹心扉，別人卻覺得無所謂』的情況。沒有經歷過，又怎麼能理解這種感覺呢？」

「紙上得來終覺淺啊！」

畢靈空搖頭：「你之前只是知道這個道理，並沒有真正領悟。直到現在，你才是真的領悟了這樣的道理。」

潘龍沒辦法，只能接著學。

「我聽過這話，這是佛門用以闡述對世界認識程度的說法吧。」

他真沒覺得自己需要特別領悟「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這樣的道理。

「我說我恨不得砍死他們。」

他並不介意偶爾這麼搞一下，權當是生活的調劑，小小的一點低俗樂趣，也沒什麼不好的。但天天都這樣，他就慢慢覺得很無趣。

「穿越」是他最大的秘密，甚至比山海經殘片都更加重ｈttｐs://wwｗ•ｈｅtubook.coｍ•coｍ要。除非是遇到趙大和文二，否則他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瘋不掉的，放心吧！」

還不如按照他的打算，直接提刀堵門，一刀一個，給這些傢伙直截了當算了！

也就是說，至少他已經能夠畫出基本的人樣來了。

「我覺得這些混賬很煩。」

這道理他當年上中學的時候就學到了，魯迅先生的文集，可是必讀書目啊！

至少……他畫出來的人像，已經不至於讓人連男女老少都分不出來了。

現在一天到晚，他大概也只有畫畫的時候情緒比較穩定，除此之外，他平時都有些煩躁。

畢靈空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個！你終於領悟了！」

畢靈空看著火光之中他鬱悶而有些煩躁的神情，忍不住嘆了口氣。

「誰叫你花了快半年時間，愣是沒能領悟到最基本的道理呢？」

「他們發狂，跟我有什麼關係？」

「但是……你這人也特別能鑽牛角尖，始終鑽進死胡同裏面不肯出來和_圖_書。比你跟更加固執的人，我覺得世界上也沒幾個了。」

「前輩，我會很多手藝，真的不需要再多這一樣了！」

潘龍想了想，正要解釋，突然心中一愣。

終於有一天，又是一個黑店因為恐慌和焦躁而內訌覆滅之後，他一口氣喝掉了兩壇黑店裡面的毒酒，大吼：「我學不會！我真的沒辦法領悟啊！他們倒霉，他們煩躁，他們發狂，跟我有什麼關係？人類的悲歡是沒辦法相通的，我只覺得這些混賬很煩！超煩！煩到我恨不得一刀把他們都砍死的地步啊！」

「我總覺得，這樣下去的話，或許我會學成一個畫師……」

他當然知道這三句話該怎麼解釋，但他真的明白什麼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真的有過這樣的感悟嗎？

看著她的笑容，潘龍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以上對話，經常發生在晚上潘龍畫畫的時候。

如此這般，漸漸秋去冬來，他依舊還是沒能學到畢靈空要教的道理，反倒是畫畫的技術有所進步。

看到hetubook.com.com黑店不能將其消滅，這已經讓他非常的不愉快，還要反覆上演他根本沒辦法從中學到任何東西的無聊戲碼，更是讓他火冒三丈。

「你總算是明白了，『知道』並不代表真的領悟，尤其是功法的修行方面，知道某種境界，並不意味就真的領悟了這種境界。就像你早就知道人類的悲歡無法相通，但你真的深切體會過這種感覺，清楚地感覺到它過嗎？」

畢靈空卻只是笑，見他實在很惱火，才給他解釋說：「從『知道』到『領悟』之間，是有一個距離的。比方說，有三句話，你一定聽說過。」

「太前面了！後面一句。」

「當個畫師也沒什麼不好，有道是荒年餓不死手藝人，身懷一技之長，總歸是有備無患。」

「前面的。」

「你明白這道理嗎？」

「人類的悲歡是沒辦法相通的？」

畢靈空卻笑了。

看他愣神的樣子，畢靈空微微點頭。

「我不在乎什麼『終覺淺』，再這麼領悟下去，我怕我自己都要瘋掉啊！」

「技多不壓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