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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能在情況合適的時候幫一點忙，也已經足夠了。

他能為蒼淵和白映玄做的，已經都做了。如果事情能有好結果，固然是皆大歡喜。如果這樣依然悲劇收場，那他也沒辦法。

老者神色冷峻，說：「我蒼家以兵法立身，自然懂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兵者兇器也，君子不得已而用之。所以用了就要能成功，否則不如不用。」

他住下沒多久，就看到古溫推著獨輪車過來，將車子停在了客棧附近，繼續做生意。

短短兩三次呼吸的時間，他卻感覺好像過去了幾個時辰那麼久。

老者雖然話說得很喪氣，但身上的氣勢卻不見半點衰弱，反而越來越強：「子海（蒼淵字子海）乃是我蒼家未來的希望，他若是娶了一個煙花女子為妻，便要成為天下的笑柄。為了阻攔這件事，老夫丟掉腦袋，也是可以的。」

潘龍笑了笑，提著一小包行李，徑直來到了那個客棧，開了一間客房住下。

他心中微微點頭，臉上也露出了一些笑容。

老者搖頭：「君子立身，必從小事而慎重。子海若是流芳千古，那老夫便容不得他的名聲有瑕疵。而我蒼家若是為變法陪葬，更不能讓他多一條私德敗壞的惡名。」

這個面子太大，大到超乎他的預料。

小廝點頭記住，然後便匆匆告辭走了。

他一路循著那小廝離開的痕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小廝。這人正急急忙忙走在路上，看方向，應該是趕往蒼府的。

潘龍揮動蟬翼刀，刀光如雪，不用轉身，已經斬在劍光上。但刀光與劍光相遇，卻一刀斬了個空。那劍光驟然迸散，彷彿從來沒有存在一般。

從明天開始，他就不準備住在這裏，而是住到白映玄居住的那個客棧去了。

這讓他不由得心頭火起——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可這人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手段，已經激怒了他。

這客棧的房間設計頗有嚴謹，有專門一層樓給女客們居和-圖-書住。這一層樓，就連端茶送水的夥計都是女的。

只要被自己攔上一攔，那位宗師就只能放棄。隨後只要白映玄自己老老實實待在南夏城內不出去，等蒼淵想辦法說服了家中長輩，這事情就算結束了。

說完，他深深地行了個禮，轉身離開，腳步堅定。

好在也就是幾次呼吸之後，那中年道人的身影在遠處雲層邊浮現，臉上微微出現了一些汗珠。

對真人境界的高手來說，在空中戰鬥比在地面要方便得多，四面八方都能騰挪躲閃，最適合以弱敵強。

潘龍點頭：「此話有理，但我倒是有些好奇。三位找潘某麻煩之前，就沒想過後果嗎？」

沒準到時候就差這一點點呢？

「當然想過。」老者說，「若是今天被你跑了，最多二十年之後，你就能來神都蒼府，把老夫的人頭當眾割了，到時候天底下怕是沒什麼人攔得住你。而若是你死了，只怕用不了二十年，就會有人來割老夫的腦袋，到時候估計也沒什麼人攔得住他。」

他本擬只想請潘龍偶爾去看一看就好……

蒼淵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握緊拳頭，滿臉感激之色。

潘龍自然不可能住到「女賓層」去，但對他來說，只要在附近百丈之內，其實哪裡都無所謂。

「喝了葯之後就休息，今天肚子餓的話可以喝一些糖水，切忌進食。」她叮囑說，「若是還腹瀉，再來找我。若是不瀉了，明天晚上可以喝一些粥。未來五天之內，切忌油膩和重咸重辣。」

「青城和邛崍一向交好……」

雖然不知道要對付自己的是什麼人，但先把自己放在較弱的位置上，肯定不會有大錯。

潘龍聞言，忍不住笑了。

一聲蒼老的嘆息聲傳來，遠處一片雲之中，走出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只要條件允許，他會一直守在那裡，避免白映玄被蒼家或者不知道哪裡來的高手給殺了。

整個過程中，古溫沒有抬頭朝客棧這邊m.hetubook.com.com看哪怕一眼。

潘龍目送著他離開，正要回去，卻聽到了古溫的聲音。

但那散碎但無數光影，卻化為了數不清的劍影。

回到蒼淵府上，潘龍心裏稍稍放鬆了一些。

潘龍可不是初出茅廬時候的他了，闖蕩江湖這麼些年，他起碼也知道，老江湖裡面沒有白蓮花。

潘龍搖頭：「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蒼兄和我意氣相投，我不能看著他打光棍。」

然後，他便感覺到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虛空之中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了自己，要把自己給捏碎。

轉瞬間，劍光卻又出現在了潘龍頭頂，以毫釐之差，被刀光打散，依然沒有刺中他。

再然後，周圍的空氣微微震蕩，一個穿著道袍的中年人像是照片顯影一樣浮現出來，朝著潘龍點了點頭，隨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潘龍一驚，轉頭看去，卻見古溫依舊在忙著做生意，甚至都沒有朝著這邊看上哪怕一眼。

突然間，他心中一動，升起莫名的警兆。

合適情況下，他當然不介意幫一點忙。但情況若是不合適，就算蒼淵死在他的面前，也別指望他會出手。

話音未落，一道劍光已經到了潘龍的后心，寒意森森，幾乎浸透皮肉。

這暗示已經很足夠了！

「潘先生，公子讓我親口告訴您，說事情進展順利。二爺把他罵了一通，但還是去找了老太爺……回來之後又把他罵了一通，說『自己在先皇面前都沒有這麼低聲下氣過』、『你等著做牛做馬還我吧』。公子說，等此事了結，要專門請你們二位喝酒。」

（醫者父母心，此之謂也！就算衝著她能夠這樣用心給人治病，也值得我來為她當一回保鏢！）

今天，大概是未來一段時間，唯一能夠睡個安穩覺的晚上了。

潘龍皺了皺眉，勸道：「一個人是否被人看得起，關鍵在於他做了什麼。蒼兄如果能夠推動變法成功，那便是流芳千古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人物，些許瑕疵算得了什麼？若是他變法失敗，只怕蒼家都要給他陪葬，娶個從良的名妓，又有什麼關係？」

第二天一早，他就主動找到蒼淵。不等蒼淵開口，他就告訴了蒼淵，說自己要搬出去住，住到那個客棧去。

要是有人能在無聲無息地闖入這個範圍裏面動手殺人，而完全不讓他知道……那他就算看到了，估計也攔不住。

潘龍持刀而立，冷冷地說：「想要殺我，靠這點小把戲是不夠的。出來吧！」

潘龍將自己的行動計劃仔細捋了一番，確定大致上沒明顯的問題，這才放下心來，安心睡覺。

「這小子被人下了咒法，剛才說的話未必全是真的，你追上去看一看。」

……但這人最後一次出現，也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至於另外兩人，那老者的氣息和蒼淵有幾分相似，可能是蒼家的長輩。但那中年道士，他就完全認不出來了。

「潘兄，蒼某……蒼某……感激不盡！」他連聲音都有些顫抖，「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用得著我，只要一封信，千山萬水、刀山火海，蒼淵絕無二話！」

「我還真是有面子。」他冷笑著說，「能夠讓蒼家老祖宗帶著兩位早已退出江湖多年的供奉，三人聯手伏殺——三位很看得起潘某啊。」

（剛才那些話，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及細想，潘龍腳下發力，整個人衝天而起，一下子就衝到了空中。

潘龍眼睛一亮，問：「道長莫非來自益州青城山？」

緊隨其後，伴隨著冷笑聲，一道人影衝天而起，停在旁邊，卻是一個滿臉傷疤的魁梧大漢。

果然，他才飛上天空，就看到自己原本站著的地方，地面微微一震，一塊鋪在地上的堅固條石驟然裂開，尤其是自己原本要向前走一步之處，條石整個變成了齏粉，碎到不能再碎。

面對那樣的高手，他就算打不過，要攔住對方，讓對方沒辦法無聲無息地殺httｐs://ｗwｗ•heｔuｂｏoｋ.cｏｍ•cｏm人，總歸做得到。

若他記得不錯，這人應該名叫荊灣，江湖人稱「神行饕餮」。有地行異術，最擅長在地下伏殺對手，是天下聞名的真人境界殺手，殺死過不止一位真人。

這兩道劍影並未發起攻擊，只是在空中震蕩，然後猛地互相一撞，散碎成無數光影。

古溫這種連自己性命都不要的老前輩，必定心堅如鐵。就算他對白映玄和蒼淵有好感，也不大可能為了幫他們而讓他自己的計劃失敗。

他嘆了一聲，說：「看劍！」

一位名震天下的少年真人，當今大夏年輕代的第一高手，願意放下身段，去為一個從良的名妓當保鏢，這自然是給他蒼淵面子。

「果然是後生可畏！」他說，「老道雖然不善廝殺，但至少對這虛空劍影之術還是有幾分自信的，一直覺得只要能夠讓我在暗中盡情施展，就算是長生妖神，倉促之下怕是也要吃個大虧。長生之下，更是縱然不死也要重傷。結果剛才猛攻一輪，卻連你一根汗毛都沒有斬落。難怪你被成為年輕代的第一高手，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也！」

整個過程中，其實並不一定需要古溫出手。他去找古溫，把事情告訴古溫，也只是希望古溫能夠在關鍵時刻稍稍幫點忙而已。

只是，當他看向人偶攤子的時候，分明看到攤子上掛著的那塊朱雀幫竹牌隨風晃蕩之際突然停了一下，然後又恢複原狀。

（古溫說他被人下了咒法，可能說了謊，那他究竟是說了什麼謊呢？）

傍晚時分，一個小廝來到了客棧，拜見了他。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找死？」

潘龍心裏暗暗盤算，決定等一下直接去問蒼淵。

最多最多，就是像厲武那樣，踏入宗師境界沒多少年的人物。

今天白映玄沒有去買人偶，她留在房間裏面讀書。午飯時候，她下了一趟樓，為一個拉肚子的病人把了脈，然後開了一劑葯。

他擦了擦鼻血，說道：「老道苦修四十年，從虛空劍影之術中推陳出和-圖-書新，創造出了一劍數影之法。此法創造至今，尚未遇到敵人，你是第一個！」

這三人裏面，他只能認出一個，便是那魁梧大漢。

蒼家雖然是朝廷高官，但能夠私下動用的高手估計也不會太多，頂天了來一位真人宗師，而且還不大可能是老祖宗任長生這樣大宗師頂峰，乃至於能夠和長生之輩過招的人物。

潘龍皺起了眉頭。

道人搖頭：「我的身份，不便告訴你。但這虛空劍影之術，的確和青城山虛空劍法有所關聯。」

而宗師們總歸是要面子的，不可能被自己攔住了之後還死纏爛打。何況這南夏城乃是京畿重地、天子腳下，也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就讓兩位真人宗師大戰三百回合的地方。

看她那溫和認真的樣子，潘龍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今生見過的許多醫生大夫。

刀光一閃，蟬翼刀劃過，無形之手土崩瓦解。

他們的醫術水平各不相同，但大多如此。

潘龍立刻衝出客棧，當他出現在街道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臉上有傷疤的眯眯眼，身材也稍稍瘦高了一些。

接下來的幾個瞬間，那一道劍光彷彿幻影一般，在潘龍周圍不斷出現。潘龍將蟬翼刀揮舞成一團雪亮的刀光，把自己團團護住，卻還是難免有些空隙，不得不腳下連連後退，才避免了被劍光刺中。

他神情嚴峻地看著潘龍，說：「潘一文，老夫年紀大了，怕死惜命。多活二十年也是好的。所以請你現在離開半個時辰，可否？」

轉眼間，虛空之中又有劍影浮現，這次卻不是一道劍影，而是兩道。

老者嘆了口氣，說：「動手。」

中年道人悶哼一聲，臉色微白，鼻孔裏面流出血來。

「事情能夠順利，就是最好。」他說，「在事情結束之前，我會一直住在這裏，讓他儘管放心。」

「老道知道你是邛崍一劍任長生鍾愛的傑出晚輩，若是有的選擇，老道絕不敢招惹那曾跟空空兒大戰七日的絕代劍俠。但正如你所說，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老道也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