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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喝了不少酒，因為她臉頰上有兩朵緋紅的暈，她抽泣而出的氣息里裹藏著淡淡酒味。

捏著它們，她笑起來。

她備下一瓶紅酒，先獨自喝了一半，另外一半放在床前地毯上。待酒氣衝上頭以後，她撥了顧辰的手機號碼。

她睜著一雙大眼，茫然看他。新的舊的酒氣一起氤氳著衝上了頭，她的眼睛里就像被罩了一層迷濛的紗。

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當房間的門被拉開，他看到一張哀傷得幾乎無法自抑的臉。

可還沒等她將這想法付諸實踐行動，章真瞳的聲音再次如魔音灌耳般衝進她耳膜。

就不要臉方面來說，許瞳實在佩服章真瞳母女二人，太有韌性，太過堅強，即便屢次被罵，也依然不屈不撓，今天把她們拍打回去，明天又如同不滅不死的蟑螂一樣爬到眼前來，不依不饒的噁心別人，天經地義的無理取鬧。

她把手機隨意丟到一旁，閉上眼睛，仰躺在潔白的大床上。眼淚依然在流淌著，順著她的眼角，滾落到她鬢間，流下一道濕熱痕迹，快要蒸干時再被新的淚珠滾過，讓皮膚在緊繃與舒緩間不斷交替。

他的手探向她下巴，對她喃喃低語：「酒是要這樣喝才會忘記心ｗｗｗ•hｅtubook•coｍ.com痛的！」他含了一大口酒，將酒杯放在一旁，雙手捧著她臉頰低下頭去，嘴唇溫柔覆在她的唇上。

許瞳抬起頭，淚眼迷離去看顧辰的臉。這一刻他似對她有無盡的包容和憐愛。他低下頭在她鼻間輕輕一嗅，問她：「喝酒了？」

許瞳翻出顧辰之前給她的兩張銀行卡。

章真瞳呼呼喘著粗氣，「許瞳！你太過分了！我好言好語好脾氣的對你，你居然這樣沒有教養！我懶得和你糾纏，這樣吧，我給你二十萬，你給我寫份保證書，保證不坑我爸的錢；你給我保證，我也給你保證，我保你房子不被拆！」

她像往常那樣矜持羞赧，見到他來，一下便撲進他懷裡，將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哭泣。每一次抽噎都似在極力隱忍，像怕哭聲太大會煩到他一樣。

他看著她，微皺起眉。

許瞳氣定神閑對她說：「恩！對！我有葯，你有病！」

第三個五天轉眼過去，親戚被許瞳安然送走。憋足五天不能跑不能跳，許瞳悶得幾乎快要跳腳，好不容易恢復一身輕鬆，她興緻高昂的想約楊陽一起去海邊游泳。

掛斷電話，剛剛的好心情已經消弭殆盡。她決定不再找楊陽一起ｈtｔps://ｍ.hetubooｋ.ｃｏm•cｏｍ游泳。她現在想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酒精讓人變得誠實與脆弱，她本來只是做戲，結果一不小心竟真的入了戲。

她對著話筒哀哀抽泣，「顧少！」她楚楚可憐的喚他，「你可不可以……過來海濱酒店？」她聽上去無助又彷徨，被淚水浸染過的聲音似帶了重量，一字一字落下去，砸在聽話人的心上，敲出無數憐惜的波暈。

顧辰極快趕到酒店。

他立刻說：「告訴我房間號碼！」

她吸吸鼻子，輕輕點一點頭，兩團淚珠立刻被她點得從眼睛里滾落出來。

聽過這番話，許瞳冷冷嗤笑：「章真瞳，你沒發燒吧？早上起床之後，後腦勺沒被令堂踢到吧？真奇怪，你怎麼吃人類的糧食，不說人類說的語言，什麼亂七八糟的，道歉？道什麼歉？我打你是斬妖除魔替天行道！作保證？做什麼保證？保證你家老頭子非要給我錢我非就不要是嗎？你說我要跟你保證這事兒的話，我是不是有點犯賤啊？章小姐，我跟您說過了，沒事別老煩我，我哪天不耐煩了會沖你們家去抽你耳刮子的我告訴你！」

一切辦妥以後，當天晚上，她划卡駐進海濱酒店的某號房和-圖-書間。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麼無聊，不如這一次，索性就玩得大一點！

親戚走後第二天，許瞳開始籌謀一件事情。

他抬手為她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傻瓜，一個人喝酒，只會越喝越痛！」他手指憐惜劃過她嫩皙皮膚，柔聲問，「還有沒有酒？來，我陪你一起喝，兩個人一起喝，就不會再痛！」

「瑤瑤，你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事？」他立刻關懷相問。

「顧少！」只喊了兩個字，一直隱忍的哭聲便再無法兜住，彷彿山洪驟泄，一發不可收。她凄凄哽咽，「媽媽熬不住，走了，她丟下我一個人！」

許瞳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章真瞳，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啊？使那麼大勁，居然就擠出來二十萬！你想什麼呢？二十萬就想買斷我給你寫保證書？你精神不好吧你！嘖嘖，你這手筆也忒大了，大得都丟人！夠寒磣的！這樣吧，不如我出五十萬，反買斷你一定要拆了我家房子，千萬別猶豫，我還真是睡這睡夠了呢！」

她於他來說，始終百依百順乖巧聽話，他找她時她隨叫隨到，他不找她時她亦安靜自處不去騷擾。鑒於她一向可圈可點的良好表現，這一次換她找他，她篤定得很和*圖*書，他一定會給她回應的！

許瞳心裏微微一喜。他接她電話接得越快一些，便意味著她在他心裏的分量越足一些。

她點頭，牽著他來到床邊，背靠在床沿，一起坐到地毯上。剩下的半瓶紅酒恰好正在她身旁，她斟滿兩杯，一杯遞給他，一杯留給自己。然後一仰頭，一飲而盡。

這樣想過以後，眉心漸漸舒展。

短暫幾個嘟嘟聲響過，電話很快便被接通。

許瞳立刻回問她：「章真瞳難道你有葯？」

他定睛看她。

不給章真瞳繼續發癲的機會，許瞳冷夏聲音緊跟著說：「章真瞳，我警告過你了，不要來招惹我；既然你不知好歹非這麼幾次三番的，就別怪我和你玩狠的了！」她聲音溫柔無比，卻在其中含著濃郁的陰森狠絕。

她將兩手緊按在胸口。那裡面很疼。

明明只是說謊，明明只為博他的同情，可當她想起媽媽的離開，這一刻許瞳心底的哀傷竟變得真切起來。那悲傷又深濃又沉重，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她把手按在自己胸口，輕輕說：「這裏痛；他們說喝了酒就不會再痛！」

章真瞳尖聲嚷嚷：「你才有葯呢！」

她的淚水就那樣流淌在他胸口。他的心一下就變軟了。

他的心不由一抽。

她念給他ｈｔｔps://ｍ.ｈetｕbook.ｃoｍ.com聽。他記下后匆匆掛斷電話。

章真瞳嘶吼大叫：「許瞳我看你是有病！」

「這樣喝法，即使你的心不痛了，你的胃也會痛！」

這一次，章家小姐如此這般地說：「許瞳，你是不是真的想被趕到大街上去睡呀？我給了你這麼長時間，你都不來跟我道歉也不做保證，我告訴你，就算我人善心軟，可不代表你逼急我時我還要做無怨的聖母！這一次你如果不道歉不做保證，我一定不會原諒你，我一定要拆掉你們的房子！」

他把她攬進懷裡，手掌輕輕摩挲在她背上，一面輕撫一面柔聲安慰她，「別哭，有我在這裏陪你；瑤瑤別哭，別哭……」

當年媽媽去世時，她並沒有真正痛哭過，因為她明白，從媽媽離開那一刻起，她已經成為孤兒，假如她垮下去，再沒有親人會扶她站起來。所以她一直力撐著要自己堅強，力撐著強悍的生活下去，不想讓唐叔和壯子兩人太過掛心。無親無故，情何以堪。

被她積壓那麼久的疼與苦，藉著一個堂皇的名目，於今晚終於找到一個釋放的出口。

皺著眉心，他暗暗想：這樣一個嬌弱女孩，哭得這樣梨花帶雨，眼底這樣載滿哀傷，只要是個男人見了，恐怕都要忍不住抽上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