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那段紅毯彷彿銀河，隔開了她與他。但她想要靠近他。
肖讓眨眨眼，「我今晚有活動啊。」他指著那些人給沈意介紹，「哦你還沒見過他們，這位是我的宣傳姍姍姐，這是化妝小雨姐，還有這位是攝影梁哥。文昌哥你上次見過了，我就不介紹了。」
不過好在這女生看起來很乖巧懂事的樣子，而且雖然她說自己可能考不上，但既然能來北大考試，那就肯定是個學霸。有腦子的女孩一般都知道分寸，蔣文昌稍稍放心，不過同時又有點驚訝。
「肖讓……」
哭壞八萬塊的西服然後讓肖讓買下來？這種事情沈意光想想就要窒息了。況且她連哭兩場，也實在是哭不動了，抽了張紙巾擦擦眼睛，和他分開一點坐好。
沈意點頭。
他想留住這初雪。
歡呼尖叫聲潮水般湧來，鎂光燈不斷閃爍，沈意嚇得往車內縮，而肖讓系好西服扣子，微微彎腰走下了禮車。
沈意看著看著，忽然撞上一張熟悉的臉。
因為沒怎麼撒過謊，她甚至臉紅了，頂著滿臉淚痕，讓人感覺她彷彿傷心得快暈倒了。
沈意驚呆。他不就去個頒獎禮嗎，居然隨扈這麼多！
禮車終於在紅毯前端停下，司機下車繞過來替他開車門。他們剛剛已經換了位置，肖讓坐到了門邊，就在車門打開的前一瞬，他忽然轉過頭，朝沈意笑笑，「一會兒內場見。」
沈意臉瞬間爆紅。剛剛，她那一頓哇哇大哭，這些人都看到了嗎？！
沈意以為他擔心她不認路，「放心，我打個車就好了，我們也沒有離開太遠，很快的。」
不等沈意回答，車門打開。
他們只知道是來北大對面接人，並不知道原來她就是來考北大的，更沒想到原來這女孩哭成這樣居然都是為了可能上不了北大。
肖讓卻有點驚訝，「真的是考試啊？你們已經知道成績了？可是，你昨晚明明還很正常，難道是……今天的面試不好？」
見她看過來，指了指肖讓的衣服，「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斷你們，只是想提醒一下。這西服是跟品牌借的，穿完了還得還，八萬多塊，祖宗，不能弄髒……」
不知過了多久，另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彷彿終於忍不住了，「咳咳，那什麼，咳咳……」
她突然發問，沈意下意識不想說真實的原因，但大家都看著她，肖讓雖然沒說話，明顯也是好奇的。她心一慌，匆忙間只找出一個理由，「我、我可能考不上北大了……」
江屹。
她津津有味看了好久，忽然驚覺自己好像太放縱了，肖讓現在也進來了吧，她是不是得去找他？
漫天雪花紛飛，姍姍撐開一把透明雨傘擋在他頭頂，雪片落在上面，就像停在他頭上的天空似的。
傅西承身穿暗藍色西裝，胸口佩著紅寶石的玫瑰胸針，和別人衣著規範不同的是，他沒系領結也沒打領帶，隨意散開領口的扣子，透出幾分雅痞的低調不羈。
她運氣這麼好嗎，居然同時看到傅西承和柯星凡？？？
他轉頭望著前方的擋風玻璃，雪花大片大片落下，北京今年的初雪來得如此突然，就像她一樣。他本沒有計劃在今晚就能與她相見，但既然已經發生，他就不想一切也結束得這麼突然。
她驚魂未定，抬眼一看卻頓時愣住。
車頂一盞小燈，泄出橘黃色的燈光，肖讓就沐浴在這暖光中。大概是馬上要去參加頒獎禮，他全套正裝，純黑西服搭配同色領結，這打扮有點眼熟，她想起上一次她在嘉州的紅毯上遠遠看到他時，他也是類似的打扮。
肖讓詫異，「你要回去？」
不過想到那個哈三中女生的評語，她又忍不住搖搖頭，她居然說江屹是大叔，譚雯居然也能忍！
但不同的是，這一次肖讓還在胸口佩了枚鑽石胸針，小巧的羅盤形，頂端一個鉑金王冠，在燈光里閃爍著低調而矜貴的光芒。
沈意被他說了一個桌號就丟下了，她站在原地茫然三秒，決定既來之則安之，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今晚這個頒獎禮應該很盛大，會場也很大，現場擺了很多個圓桌，明星們按桌入座。桌子上鋪著雪白的餐布，中央放著一捧淡紫色的繡球花，看上去非常高貴典雅。
有蔣文昌帶領，他們很順利就從大門進去。沈意還沉浸在剛才看到肖讓走紅毯的震撼中，有點心不在焉，蔣文昌卻在看她。
蔣文昌扶住額頭，覺得自己要陷入崩潰。他現在真的寧願去和那個誰的炮|友對話，也不想再跟未成年交流了！明明都曖昧成這樣了，兩個人居然都還懵懵懂懂，他夾在中間捅破也不是，不捅破也不是，完全無從下手。
她一向不關心八卦，實在有點不記得了，只好無奈地聳聳肩。
她從沒想過，他會這樣過來找她……
沈意睜大眼。
那個搞3|P的男明星都hｔｔps://www•hｅｔｕｂｏｏｋ•com.cｏｍ沒做過這種事，他就知道小男生瘋起來要命！
不過，她也立刻反應過來，看這架勢肖讓肯定是在去頒獎禮的路上。所以，剛才他就是載著這一車人在去頒獎禮的途中掉轉反向，跑過來找自己嗎……
男生看著她，烏黑的眼眸中有帶著絲絲|誘哄，「我馬上要去一個頒獎禮，是年底的盤點盛會，會有很多很多的明星。你還沒去過頒獎禮吧？想不想看看，我們娛樂圈的大party都是什麼樣子的……」
沈意沒有回答，旁邊卻又過來一個人。身穿黑色英倫風西裝，雖然年紀不大，卻因為表情太過漠然，而顯得有些孤高冷傲。
他安慰她，沈意順勢而下，輕輕「嗯」了一聲。
肖讓白了蔣文昌一眼，一臉大方地說：「隨便哭，大不了哭壞了我把它買下來。別怕哈。」
這是什麼高級苦惱？！
她怎麼也沒想到，肖讓居然要帶她頒獎禮！她以為他半道來看她就是極限了！
地面鋪了地毯，有點凹凸不平，她被這麼一撞差點沒站穩，還好那個人一把抓住了她，沈意才堪堪維持平衡。
男人身穿淺灰色修身西裝，手裡拿著杯香檳，正含笑和旁邊的人說話。會場的燈光有點幽暗，照在他的臉上，他微微側身，側顏線條優美彷彿一幅畫。不知對方說了句什麼，他愉快一笑，仰脖將香檳一飲而盡。燈光里，他捏著香檳杯的手指骨節分明、瘦長白皙，鑽石袖扣閃爍著微光。
在她最委屈的時候、最無助的時候，他忽然出現。
她伸手去擦，眼淚卻越掉越多，她只好用手背貼在眼睛上，徒勞地解釋，「沒有，你不要誤會……我沒有難過……不，我本來很難過的，但現在不難過了。真的。我看到了你，就不難過了……」
其實第一次看出肖讓和她的曖昧時他就覺得驚訝，因為這女孩的長相雖然不難看，但也就是清秀，在普通人里也許還算可以的，放到美女如雲的娛樂圈就真的比路人還路人了。肖讓居然沒有和女明星或者網紅嫩模勾搭上，而是喜歡上了她，這實在是大大出乎蔣文昌的意料，難不成他小小年紀，居然還學會看內涵了？！
女生捂著眼睛哭泣的模樣像一個小孩子，肖讓沉默片刻，沒有去追問她剛才為什麼難過，只是手放在她肩頭，柔聲說：「不難過就好。想哭就哭吧，哭完了，那些事就都不重要了……」
一接近現場，蔣文昌的表情也正
ｈttｐs://wｗw.hetｕｂoｏｋ•com.ｃom經起來，「我們遲了一些，好在提前跟主辦那邊打了招呼，現在紅毯還沒結束。一會兒姍姍跟小讓下去，我們繞過紅毯直接從大門進去。」他看向沈意，「你也跟我們一起在車裡，躲好一點不要被拍到，知道嗎？」
紅毯、黑衣、白雪，如此極端的三種顏色衝撞在一起，卻又如此和諧，構成了一幅彷彿油畫般的濃烈畫面。
沈意這才發現，自己哭得太投入，也落了一些眼淚在肖讓衣服上。她嚇得立刻不敢哭了，還往後退了退，生怕再把眼淚弄上去。
車內沉默片刻，眼看車子就要駛上高架，沈意說：「既然你還要工作，那隨便在前面哪兒放下我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大家：「……」
肖讓一時無言，片刻后安慰地拍拍她肩膀，「也不一定啊。你先別這麼難過，結果還沒出來呢，萬一到時候你考得挺好，那不就白哭了嘛。」
忍不住又覷了眼肖讓，卻發現他正隔著車窗望向外面。紅毯已經近在咫尺，可以看到兩側人山人海的粉絲，隱約還能聽到歡呼聲。大概是覺得身體有點僵，他隨意轉了轉脖子，表情里屬於肖讓的輕鬆活潑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唇畔自信飛揚的笑容。這樣的他有點陌生，就好像是隨著距離的靠近，他身體里的某個開關也隨即打開，進入了工作狀態。
看來男明星也很注重保養呀！
沈意心想今天的面試特別好，你還押對題了呢，但面上卻只能假裝悲傷地點了點頭，「沒出成績，但，我覺得不太好……」
蔣文昌現在心情可以說是很複雜，雖然他是不排斥肖讓談戀愛（因為排斥了也沒用），但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就是他最怕的情況！把人帶到工作場合，還是這種媒體和同行雲集的頒獎禮，實在是太過危險！
她想看到，他的生活里沒有她參与的另一面是什麼樣的。
肖讓剛想回答，卻意識到她這話不是問自己，轉頭看向蔣文昌。經紀人在肖讓大方邀約的時候不置一詞，此刻聽到女生的問題，深吸口氣，露出個假笑，「當然，你可以拿工作人員的名額進去。」
這就是譚雯喜歡的人吧？沈意對他的印象和周佩佩差不多，知道他也紅了好多年了，好像跟周佩佩前後腳，最初兩人還傳過緋聞。不過好多年前他就曝光了女朋友，當時好像鬧得還挺大，現在結婚了嗎？
沈意本能就想拒絕，但看著他西裝革履的樣子，卻忽然頓住。
蔣和-圖-書文昌放棄繼續當這個惡人，交代了幾句就去處理別的事情。他並不是肖讓的每個活動都會跟著，今晚會來頒獎禮當然也是有social的目的，肖讓這部戲馬上就要殺青，下一部戲也在挑選中，他得趁這個機會和各家製片人還有經紀人聊聊。
沈意等了片刻，忽然聽到肖讓說：「你面試完了就沒別的了對吧？」
八萬塊？！
這麼想著，她往蔣文昌說的桌號走去，卻在轉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撞上一個人。
少女一雙眼睛澄澈無辜，襯得他那點小心思彷彿污濁不堪。
好一會兒，她小聲問：「我，真的可以去嗎？」
大概是冷靜下來，她腦子也慢慢恢復清醒，開始覺得不好意思。用餘光偷覷車內，發現除了司機和蔣文昌，副駕駛上還坐著個三十齣頭的男人，車子後面還有一排，坐著兩個年輕女人，都感興趣地打量著她。
沈意目瞪口呆。
雖然，這麼久才再見到他，她其實很捨不得就這麼跟他分開……
沈意身子一僵，慢慢抬起頭。
他一番話含含糊糊，說實話沈意不太能理解。但蔣文昌是肖讓的經紀人，她覺得自己應該尊重他，於是認真點頭，「我知道了，是不是肖讓帶同學來頒獎禮蹭名額不太好啊？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我是他同學的，我就說，我是他的工作人員，助理？這樣可以嗎？」
周遭是衣香鬢影、浮華涌動，男人身上的矜貴優雅卻依然不容忽視，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
還問什麼問！早在肖讓堅持要來見她的時候，他就猜到他不可能見一面就完，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了！
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她現在覺得肖讓真的很夠義氣了，聽到自己哭了不顧工作也跑來安慰她，但她不可能真的讓他不管後面的事。別的不說，她的同學們還在頒獎禮上等著他呢！
他的話語彷彿某種催化劑，很快，車廂內只有女生的抽噎聲，還有男生不時響起的安慰聲。
不過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他輕咳一聲，成功喚回沈意的注意后，委婉道：「有件事我希望你明白，我對你和肖讓的……沒什麼意見，但他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公開……你明白吧？你們的關係千萬不能讓人發現，所以，凡事要小心一點，沒人問你就別多說——當然，有人問也別多說。我這麼講，你能理解嗎？」
他被撞了一下也有點意外，沒有管西裝而是先看向沈意，見女生表情有點愣，含笑問：「沒事吧？」
沈意只覺頭皮瞬hetubook.com.com間發麻，不敢想象這些人此刻都在想些什麼，那位姍姍姐卻笑著和她打招呼，「你是小讓的同學吧？初次見面你好啊。發生什麼事了，小姑娘這麼難過？」
江屹雖然33歲了，但就她的印象來看，他根本沒有變多少，和很多年前演《寒夜》的樣子一模一樣，最多也就氣質里多了幾分成熟。
沈意不知道經紀人內心的吐槽，只是欣喜于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和肖讓一起去頒獎禮。禮車行進在四環高架上，很快，就到了今天的會場中心。
沈意一愣，試探道：「你的意思是……」
沈意搖搖頭，想說自己不冷，現在的眼淚也不是因為難過，可還沒開口，淚水就倏地落下。
燈光里，女生雙眼濕潤，肖讓見狀不禁問：「怎麼還在哭啊？凍著了嗎？主要是我們不敢多停，只能讓你出來等著了。暖氣再開大一點。」最後一句是吩咐副駕的。
她一點都不難過了，相反，她覺得很高興。
沈意聽出他的擔憂，連忙點頭，表示自己會很聽話。
蔣文昌：「……」
就像他說過的俠客那樣，從天而降，將她從冬日的風雪一把拽入暖春，所有的委屈也如冰雪般消弭無蹤。
地毯是熱烈的紅色，肖讓一身純黑西裝，就這樣站在冬日的初雪裡朝兩側笑著揮手。媒體不斷招呼他，粉絲呼喊著他的名字，忽然有粉絲衝到了前面，舉著手機想和他自|拍，肖讓挑了挑眉，彷彿有點驚訝，卻配合地湊到了粉絲身邊，沖鏡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女孩的眼睛還有點濕漉漉的，像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月亮，肖讓看了兩眼就不敢再看。
她不好奇娛樂圈的大party是什麼樣的，但她好奇他在這些活動上是什麼樣子的。幾個月前，當她在紅毯上和他遙遙相望時，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和她前所未有的遙遠。
她忍不住扯扯肖讓的袖子，低聲說：「怎麼，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這個時間明星們都來得差不多了，沈意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但更多的是不認識的。雖然不認識，但要判斷他們是明星還是工作人員也很簡單，看他的衣服夠不夠漂亮、長得好不好看就行了。
「那想不想跟我去玩一玩？」
禮車轉過彎，越開越遠。沈意趴在窗邊，睜大雙眼定定看著紅毯上的肖讓，直到人群阻隔她的視線，再也看不分明。
沈意愣愣抬頭，這才發現原來車裡還有別人。蔣文昌坐在肖讓另一邊，表情微妙地看著他們，不知道已經旁觀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