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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像彷彿了卻最後心愿，布滿皺褶的手指在掌心緩緩滑落。周子寧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砸下來，聲音哽咽。

那次我遇見你，是煙火，是盛世，是夜晚。你笑一笑，我擺擺手，愛情的路便輾轉于同一個方向。

禾雪點頭。「一定沒事。」

風空空洞洞吹過，揚起她臉龐凌亂的髮絲，他有預感，他真的有預感，他徹底失去了她。

拋掉所有人走出醫院，禾雪失控地在大馬路上奔跑起來。

兩人交著握手，在廟前許下不同的願。

「到底怎麼了？」漠北眯著眼問。

女生盯住漠北的眼睛，彷彿要將他的模樣刻進心裏，半響才接著道：「不過你知道啊，任何人都有那一天，所以沒關係，我很好。」

阮恩便捂住被子偷笑。

不是真的，都是騙她的，她在做噩夢，禾雪快點醒來。

「阿韻，是不是你。」

翩翩公子，陌上佳人。

綽綽悼悼的火光，人影在繁華中相互交錯，唯獨她走過，讓他停下了腳步。

每當衝鋒陷陣，奄奄一息，痛得累得想要死掉，周子寧總會感受到緊貼在自己胸口上的三角，彷彿那就是她的體溫。只是亂世中的稚嫩愛情，怎比得上終生的功成名就。他回去的時候，方家早已遷居敗落。

阮恩叫她不要慌，問清楚了才知道禾雪的外婆進了醫院，她父母又正好出差，家裡只有她一個人。掛掉電話，顧任問怎麼了，阮恩來不及解釋準備跑，卻被人拉住手。

顧任發覺到周子寧的不對，他扶著他，「外公，怎麼了？」周子寧卻不理他，和_圖_書上前幾步拽住禾雪的手有些失控地問。

他順勢背阮恩倒回床上，逼著她將茶喝掉，告訴她已經打電話去她們公司請假，要她再好生睡一覺，最後才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走了幾步后又想起什麼似的倒回來盯著她，語帶警告。

「是我。」

顧西涼的聲音又從洗漱間傳出，「還能為什麼？某人的醋缸都要打翻了。我幫她找了公寓，也雇了幾個人照顧她。」

「希望他所有的心愿，都能實現。」

彼此都深知帶走了對方生命中唯一的愛情，餘下的不過是依賴取暖。

禾雪轉身的時候還聽見了女人的抱怨。

禾雪看了一眼豐|滿艷麗的女人，然後側過頭，給了他有史以來最難看的笑臉。嗓音輕輕，語調緩緩。

有所作為，歲月靜好，妻似玉女如花，卻獨獨失了她。

手術室的燈熄滅，禾雪立馬迎上去。醫生摘下口罩，「暫時穩定，只是情況不太樂觀，癌細胞已經大幅度擴散。」禾雪傻了，「你說什麼？」

「丫頭，有沒有空陪我這個老頭子喝茶？」

顧西涼剛走沒多久，周子寧的電話就打過來。

她真傻，她自詡聰明，怎麼就忽略了他身上不尋常的香水味。

「merle。」

周子寧走進病房，方韻正好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著眼前走近的人，氧氣罩里呼出大量的白氣，她吃力的拿下來，淚光閃爍。彷彿知道對方要問什麼，周子寧幾步過去握住那雙手。

周子寧見慣了許多的生離死別，此刻手裡的拐杖卻應聲而落。

「畢竟，我www•ｈeｔｕｂoｏｋ.ｃoｍ.ｃoｍ是無堅不摧的禾雪嘛。」

「沒什麼，只是從小疼我愛我的外婆剛剛離開了。而且很不巧地，我那匆匆趕回家的父母也在半路出車禍死掉了。」

禾雪還未從方韻離開的訊息中消化過來，電話卻響起。半分鐘后，米白色的翻蓋掉落地上，一分為二。

「小雪我……送你。」

漠北驚詫萬分，他下意識地去拉禾雪的手，卻被女生一次次後退避開。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也許有東西掉了，也許是車子的關門聲，又或者是什麼，她早已不想去猜測。漠北的聲音卻又緊接著傳進耳膜，居然有几絲莫名的緊張。

「你不是一直怪我不懂事，不成熟，不溫柔嗎？那麼我放過你，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溫柔。」

阮恩聞言，翻身從床上起來光著腳跑去洗漱間，顧西涼正在刮鬍鬚，她一下就往他背上跳，笑逐顏開。顧西涼被嚇一跳，差點在下巴處劃一條口子，但同時也被她的動作感染了好心情。

送進急診室后，禾雪才開始無助起來。爸媽剛下飛機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打漠北的電話卻一直佔線，最後給阮恩打了電話。

所謂晴天霹靂，是不是如此？

禾雪的步子便停下來，半刻后才頭也未回地揮手，未曾有過的堅定。

「我等你。」

「老太太患的是肝癌，之前在我們醫院檢查過，當時還拒絕了我們做手術的建議。怎麼你們一直不知道？」

「要不要陪我去賞燈？」

阮恩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顧西涼不再重複，「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聽見拉倒。」

「不喜歡？那我陪你吧。」

一行人到達醫院，禾雪正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發獃，阮恩過去陪她坐下，拉著她的手說：「會沒事的小雪。」

「你外婆，你外婆叫什麼名字？」禾雪不知所以然，她只覺得手上疼痛一片，幾番掙扎不開才道：「方韻。」

禾雪多麼需要一個懷抱。而漠北此刻就是她的懷抱，她的避風港，她的稻草，她的一切。她說出這番話，失了所有的姿態。

但如果有心，怎會找不到？

「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認輸我認輸我認輸……」

阮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才發覺頭痛欲裂。顧西涼正洗漱準備去公司，見她醒過來便吩咐她把醒酒茶喝掉。得到有氣無力的一個「好。」

該如何說起呢，他得將記憶仔仔細細地，一點一點去拼湊。

「我聽你的話，要體貼要懂事，所以你不要丟下我……」

接著背後傳來一陣悶響和女人的尖叫。

像當年兩人最後一面的簡短對話，不問曾經，不問對錯，只是每個人，都有夢。

「我從未說出口的那三個字，你又知不知道。」

周子寧從顧任的巧合中聽出了一絲端倪，他在外摸爬滾打幾十年，對陰謀的味道總是異常敏感，尤其對象還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了解透徹的外孫。剛準備問什麼，阮恩的手機鈴聲卻突兀地響起來，是禾雪，她抱歉地點頭接電話。

「大晚上的跑來找什麼晦氣。」

一個尖銳的女聲卻在背後響起。

有車子來接，到達顧宅花園的時候htｔps://m•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coｍ，阮恩卻意外地發現顧任也在。周子寧朝她招手，她便幾步走過去坐下，乖巧地叫「外公，大哥。」周子寧很意外，「哦？看來你們早就見面了。」顧任不動聲色地微笑點頭，「巧合。」

阮恩才接著問「為什麼？」

「再發現你喝酒，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滿口答應下來，現在就是讓她去死，她估計也是含笑飲砒霜吧。

漠北只察覺有成群結隊的螞蟻洶湧而出，正一點一點啃噬著自己的心臟。

「回來了？沒有明信片就不要來見我。」阮恩有些俏皮地同禾雪開玩笑，卻聽見對方慌張的聲音。

他看她無精打採的模樣，才說：「亦舒今天搬走。」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寧靜溫馨的時刻。

那時的周子寧，已經有了體面的未婚妻。他只是還想著，能不能再見她一面。可一隔經年，當所有的人事已非，滄海桑田，那個影子卻依然在心中永垂不朽。後來的他，也的確一件一件地實現了許下的所有願望。

這裏並不空曠，可居然有迴音，又或者是錯覺。漠北清楚地感受到懷裡的身軀瞬間僵硬下來，他欲伸手抱，卻被禾雪擋下。

「阮阮你快來，我在醫院……」

「我知道。」

女生卻只輾轉握緊對方的指尖默念。

漠北剛從車子駕駛座上下來，身體就被人一個巨大的衝力上來抱住。他看不見來人的臉，耳邊只餘下凌亂不堪的哭音。

於是最後三人一起到了醫院。

「啊。」

「願自力更生，有所作為。願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願有妻似玉，有女如花。」

「我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硝煙瀰漫，烽火連天，周子寧註定不甘平凡，淡薄里三餐一宿，他寧願鋌而走險。毅然決然踏上戰場的征途。周子寧瞞過了所有人，卻瞞不過最了解自己的人。當方韻的臉出現眼前，他真的有了只要她開口，便丟盔卸甲的衝動。她卻只是溫婉一笑，將自己偷偷在寺廟求的護身符放進他的手心。

「回家的路我一個人也可以。因為有你在，我更冷。」

病患從手術室推出來，經過周子寧身邊時，他往旁邊退讓，卻一眼就盯著病人的左腕，突然失了神。那是一隻墨綠復古花紋的翡翠玉鐲，他曾經挑了好久才找到的生日禮物，周子寧絕不會認錯。拄拐仗的手顫抖起來，喃喃自語。

「我曾經說過，我們之間只有兩種結果。要麼好好在一起，要麼同歸於盡。可是現在，我們沒有好好在一起，我也不想跟你同歸於盡。」

禾雪到機場的時候還在與漠北賭氣，她是真的被他之前的舉動嚇慘了。漠北也不哄，任她去氣個夠，女人不能對她太好，否則就會有恃無恐。她生氣地獨自回到家，剛進門便看見一群人圍著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禾雪的記憶中，外婆身子一直很硬朗，這會卻說倒下就倒下了，她丟下行李吩咐打醫院電話。

記憶將在生命里被永遠鐫刻，從未言愛動情的瞬間，也凝固成霜。可是要怎麼遺忘，那年那夜那月，他清冷著眼光，她便一生情殤。

周子寧望一眼顧任，開口道：「究竟什麼事？」阮恩才說清楚了緣由。周子寧又問「是不是上次同你一起那女孩？」阮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