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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走，就一直到了最裡面的那一圈，要麼不做，要麼做絕，這一向是韓裔的性格。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右手指尖被人握住，轉頭，韓裔堅毅的輪廓就出現在眼前。男人拉著她的手不放，一句話也沒有說，拉著她往擁擠人群裏面擠。

總是這樣，去國外的時候，他一路派人跟著自己，只是因為愧疚，要還債。現在，她輾轉到這裏，也是他一路跟著，那麼，這次又是因為什麼？禾雪不敢去想，那個答案原是她最想聽到的，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聽，應該是不敢聽。她怕自己一聽到，會更難過，難過百倍。

「真的很帥！」

其實聖誕那晚，禾雪原本是想倒在韓裔的懷裡，用下美人計，再耍耍賴，央求他陪自己一起來旅遊。

一同沉寂下去的，還有兩顆心。

韓裔從不知道，自己對一個人，原來可以有這麼大的容忍度。

似乎除了這簡單一句不要這樣，他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韓裔詞窮，腦袋掏空，只有眼前人的一舉一動。

但那哭泣只有幾分鐘，禾雪突然站起來，眼圈依然很紅，只是神色已經恢復平常。她朝門口走，韓裔怕她出事，捂住流血的肩膀幾步跟在後面，禾雪側頭，眼角餘光盯住對方的棉拖鞋。

要到12點，爭論著誰該去丟垃圾。兩人石頭剪刀布，禾雪輸了，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解決這一室狼籍。韓裔將風衣脫下，一走往日風格，依然是深色系列的休閑裝，躺在離窗最近的床上，心情頗和*圖*書好地轉檯。

不知為何，在那一刻，禾雪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和眼前這個男人，有過什麼恩怨。獨在異鄉，她只覺得委屈，只想說說這一路上見到的聽到的，還有明明是自己先招到的計程車，卻總是被人後來居上。她很想說，如果你一直都在，那就好了。你能陪在身邊，那就好了。

許多城市都留下了腳印，從北京，輾轉上海。

她的世界，再沒有天亮。

「你選擇她，我就得消失，然後一切天下太平。」

首站是北京，果然，雪地三尺。來來往往的行人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眼睛，不斷有自行車在禾雪身邊擦身而過，老衚衕里炊煙裊裊上升，路邊豆漿油條的小攤擠滿了人，抄著一口的京片，或討論或談笑。

「我也不是非要這樣，韓裔，只是因為太了解你。我們就像隔著一條淺川在相望，雖然是淺川，可無論怎樣伸手，都還是夠不到的。你不會把韓敏交出去，我也不會任害死我父母的兇手逍遙法外，解決方法只有這兩種。」

於是一下就想起阮恩，她不敢與她聯繫，不敢透露一點點的消息，怕就怕平添無辜的人擔心。只是隻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終歸是孤獨的。

「這果仁很好吃……」

「跟太細了，怕崴腳……」

「麻煩讓一下，謝謝。」

新年夜，兩人在路邊攤打包了湯圓，去超市掃夠了大堆小吃和零食回房間，像最溫馨的夫妻，守著新年聯歡晚會，一邊討論誰誰https://m.hetubook.com.com唱歌如何，誰誰的小品不好笑。韓裔原本就不喜歡多說廢話，這晚卻顯得廢話尤其多。

兩人都絕口不提在台北發生的所有事，就像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做著所有溫馨的事情。

「你花痴。」

「好很多。」

「張嘴，阿……」

「不要跟著我，滾。」

商場幾層樓全貼上打折的標籤，幾個女生手挽手，高聲論調的從身邊經過。

「那怎麼樣？」

「看來，我多此一問。」

禾雪聽男人低下來的語氣，心也有點軟。

一個電視台的深夜劇場在放還珠格格，禾雪正好進門來，她特喜歡裏面小燕子的角色，於是嚷著要看。韓裔不讓，兩人就瘋鬧成一團，圍著一個遙控器搶。韓裔知道禾雪怕癢，也了解她防守最弱的就是她的腰，於是幾下就將女生擺平，悠然拿著手裡的遙控炫耀，還可愛的笑著比了一個V。禾雪驚艷，半響才回過神來，對著韓裔說了一句讓她想拿塊豆腐砸死自己的話。

……

萬國建築博物館在燈光的輝映下，壯麗非常。黃浦江上的霓虹，一路向遙遠的盡頭蜿蜒。哥特式的巍峨大廈，在整個絢麗的城市標新立異。

「我真是想，咬你兩口……」

哐當一聲，玻璃碎成無數碎片，裏面的兩個小人躺在地上，孤孤單單。韓裔卻只感覺手臂上的疼痛，泛在了心尖上。

禾雪到的時候，再有幾天就是新年，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店面小鋪和家門口都掛了喜慶的對聯。wwｗ•hｅｔuｂｏoｋ•cｏm.cｏｍ計程車很不好打，禾雪拿著手裡的旅遊指南，站在新南路車站外等公交車。52路到了，上車，大概10分鐘，在香檳廣場那一站下車。香檳廣場，禾雪一看這四個字就喜歡了，怎會有人將廣場的名字取為香檳呢？也許是意在來到這裏的人們，都能感受到像品嘗香檳一樣的醇香甜美。

「我早就想咬你兩口了。」

眼尖地發現她扣動扳機的細小動作，韓裔如遭雷擊，再沒有多餘的憂鬱，伸出手一個擒拿，用力的將禾雪胳膊翻轉一圈，那力道也許能使對方脫臼，可比起她的生命安全，他別無選擇。千鈞一髮之際，槍響，槍口正好對著自己的方向，韓裔稍一側身，子彈擦過男人的右手臂。他皺眉忍著痛，硬是將槍從禾雪手裡奪下來甩很遠才罷休，韓敏一把衝上來扶住韓裔，語氣焦急。

「不喜歡。」

「我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多餘……我真多餘……我怎麼這麼多餘啊。」

對方也一愣，下一秒行動卻已蓋過了理智，男人從床的側邊翻身將女生壓在身上。

再往前走，就是著名的春熙路，人很多，尤其是在這樣的節日，說摩肩擦踵不過分。一對情侶與禾雪擦肩而過，男生原本在和女生說什麼，惹得對方一臉嬌笑，卻無意間撞到禾雪的肩。

「對不起啊。」

「好帥啊！……」

自殺失敗，又眼見韓裔的手臂受傷，禾雪再也控制不住地蹲在地上，眼淚一顆顆往下砸，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良久的僵持，韓裔和-圖-書更感覺手腳被束縛，方才，他至少還能有心想怎樣去突破困境，可是現在，他還能拿她怎麼辦呢？她威脅他，用自己的生命威脅他。再多再多的計謀，都再沒有用。

12點鐘聲就要敲響，電視里正在倒計時，本該是歡騰的時刻，韓裔卻將右手的遙控器一按，電視屏幕便黑下去。

很地道的成都話，那語調感覺像是在撒嬌，禾雪第一次聽，有些不習慣，渾身不舒爽。後來身邊經過的人說得多了，也就習慣了，還覺得那樣的語調很軟，有點好聽，即使是吵了架，語氣也能補那麼僵硬吧？看來這就是一座天生適合談戀愛的城市。

禾雪突然說了那晚的第一句話，她說：「韓裔啊，我冷。」

整座城的歡，與這小空間里的靜，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其實禾雪也很怕痛，可是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了，她沒有留戀，一絲絲都沒有。

再繼續走，身後的步子卻緊跟不止。禾雪轉過身，情緒是從未有過的激動，她將一旁置物柜上的禮物盒子一把摔在韓裔面前。

很想回外婆生前心心念念的大陸看看，這個念頭一下，轉眼，禾雪人已經在那片遼闊的土地上。

禾雪點頭，淚光盈盈。

「試試？求你了，試試吧。」

韓裔也入住了正熙，要了一個標準的雙人間，與禾雪同房，兩張床。

……

感覺到男人的身體一僵，似乎沒料到她會主動開口說話，但是怔愣只有幾秒，韓裔隨即兩隻手伸去，將女生冰涼的十指包在自己的手中，然後低ｗww•ｈｅtuboｏk.ｃｏm•ｃｏm下頭，朝著中間不停呼氣。

「有我帥么？」

再從上海一路轉陣，最後來到成都，那個據說是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可現在，一切都是感傷。

諸如此類。

「哥！你怎麼樣！」

那是韓裔這輩子，第一次對人說軟話，幾乎是用求的，祈求，請求。

男人盯著禾雪堅定的臉，忽然覺得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心房的血液在慢慢倒流，就像一場輪迴。

「滾滾滾！！！」

春熙路的熱鬧將禾雪心裏的陰霾暫時性地壓了下去，她很喜歡那樣的輕鬆，於是從原先的賓館轉到了就在路口的正熙國際酒店。

「小雪，不要這樣……」

韓裔一聽，心都快酸成皺巴巴的腌菜，他知道此刻自己正重蹈漠北的覆轍，他們都把她當成了無敵鐵金剛，以為她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可是她哪有這樣呢？外表強悍一點，就活該得不到同情嗎，就不配得到憐惜嗎？她是人，比誰都要脆弱的人，不是神。

小年夜的前一天，已經有很多人在放鞭炮。天府廣場人滿為患，有一群人將小筒的禮花放在廣場中央的地面，周圍圍了許多大人和小孩。禾雪著呢絨大衣，站在人群最外圍，試圖想靠近一些，卻一次次被喧鬧著的人們擠出那個世界。

「有沒有好一點？」

兩人剛剛站定，正好有人去點燃煙火，那些繽紛的顏色，一束束盛開在墨黑的天空。韓裔原本只是拉著禾雪的手，轉而與對方掌心相貼，十指交握，那力度，緊得就像抓住自己最心愛的東西，不願放手，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