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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上的花1

作者:煙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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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Flower·醫者 32、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第十一章 Flower·醫者

32、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只要有一個醫生,願意溫柔的接待我,告訴我他還會努力,他不會放棄,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眼看到了下午的出診時間,老爺子神采奕奕,毫無倦色,我喪志的告饒。
我眼眶發熱。
風安堂的空氣里永遠瀰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帶著微苦的警醒,染在來來往往的人們的衣襟上,鑽進毛孔里。
一次次求醫,一次次絕望。
停了三秒,老爺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她老伴已逝,生無可戀,多次試圖自殺,兒女不得不輪流陪守。
聽說老爺子好中午來一局,只是段數太高,殺得醫館無敵手,所以沒人陪他樂了,寂寞得很。
我立時笑得陽光燦爛。
我說不要。
中年男人含著眼淚訴說著,我注意到周圍的病患有些也偷偷的抹了眼淚。
第一次問診時,年輕的封信在老太太眼裡,幾乎沒有任何信任可言。那麼多名醫都看不好的病,怎麼可能在這樣一個年輕人手裡出現轉機?
而現在,這些滿懷著希望而來的病人,在他們的眼裡心裏,封信,是不是就是那一線希望?
果然一聽說來一局,封老爺子立刻雙眼放光,排骨也不啃了,碗一推叫嚷起來。
我大喜過望:「來了!」
是封信的誠懇勸慰打動了老太太,他一次開出十二副葯,讓老太太一定試一試。
我想起自己得的那一次莫名的午後低燒,所有的儀器都無法檢查出確切的病因,一次次的燃起希望卻又跌回和圖書絕望,幾乎在短短的一個月里,磨滅了人的所有意志與堅強。那種地獄般的經歷,不是身臨其境的人,大概永遠也不能想象。
邊笑邊毫不客氣的開局。
封老爺子雙眼一眯。
在我的病始終無法確診的那段時間里,我不斷的被醫生們推來推去,在各門診間反覆做著無意義的重複檢查,那時我其實不怕死,我怕的是失去最後的希望。
封老爺子各種意猶未盡,跟個小孩兒要糖果似的纏著我說晚上再去他家陪他來兩局。
然後就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扶著一個消瘦乾巴的老太太顫顫的走了進來,老婦人的手上緊緊攥著一卷東西,深紅的布面和金黃的穗子,竟似一面錦旗。
那些對別人來說彷彿路邊新聞的經歷,對身在其中的人,卻是日日生不如死的絕望與疼痛啊。
去前沒有給封信打電話,倒是在路邊小店買了一枚紐扣電池。
他撓撓頭,看看門口已經在催促的病人們,下定決心般一拍大腿。
周圍的人都亂了,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我趕快伸手去攙老太太,沒想到這老人看似瘦小,力氣卻不小,執意跪著,把錦旗高舉過頭,如同行古禮一般,雙膝紋絲不動。
我也匆忙扒了幾口飯,把棋盤擺好。
我說:「人呢?」
老爺子嘿嘿嘿:「來找封信?」
她會意的朝診室里努了一下嘴,依稀能看到封老爺子一頭飄逸的銀髮。
也許病中的和-圖-書人,最能懂得病過的人的心情。
「不知道!」她朝我喊了一嗓子:「好像說是去妹妹那了。」
一個半小時后。
原來老太太患有近十年的失眠症,失眠是常見病,但老太太癥狀之嚴重,令她幾乎生不如死。十年來,她每天都要藉助大量安眠藥才能勉強睡個兩三小時,而且有強烈的畏冷癥狀,連夏天都要蓋棉被。
我暗想自己是不是太現形了。
我準備偷偷看他一眼就走,免得耽誤他工作,卻意外的發現他的診室門口今天並沒有掛他的牌子,掛的是另一個名字:封柏南。
邊上有人聽懂了,說她喊的是「封醫生我不用死了」。
「小程丫頭,你啊,看著傻,其實比誰都聰明。」
我搖頭:「來陪您下會兒棋。」
看著她們的車開成了賽車般呼嘯而去,我不由想到最近我和她都各自早出晚歸,竟然很少在一起談心,連彥一回來的事都沒來得及和她八卦,心裏湧起了一陣淡淡的失落感。
封老爺子剛剛用假牙啃完一塊排骨,樂呵呵的瞅我:「小程丫頭,剛才就看到你了。」
我第一次重新審視起封信的職業。
封信周一到周六幾乎是全天出診,但是即使經常工作到下班后,仍然遠遠無法滿足慕名前來的病患。
順便瞄了一眼牆上掛滿的各種錦旗,各種「封醫生」「封信醫生」的字樣,看得我心花怒放。
「喂!程安之!我的手機落在家裡啦!我現在打車快到小區門www.hetubook.com.com口了,你給我送下來呀!」七春的大嗓門在電話里響起。
老爺子不甘心:「丫頭我下次讓著你點。」
我說:「看您忙,我就一邊獃著。」
之後老太太繼續問診過兩次,一個月後,她幾乎可以脫離藥物入睡,畏冷癥狀也基本消失。
手機的歡快鈴聲在客廳響起。
封老爺子現在已經很少坐診,封信一向孝順,如果不是有特別走不開的事,比如要去外地開會或出診,他都不會讓爺爺來替班。
「丫頭,你贏我一局,我就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封信的事!」
也就是那時,我輾轉于無數病友間,在現代化的大醫院里如遊魂般飄蕩,才知道,原來這看似人類已經上天入地的時代,依然有著那麼多無法攻克的疾病,無法解釋的癥狀。
抱著孩子的愁苦父母,操著外地口音的面黃婦女,教授模樣的老人,充滿希望的年輕夫妻。這小小的診室門口,彷彿是一個濃縮的世界,上演著各種心事,輪轉著悲歡離合。
「晚上再陪我玩幾局,贏不了我也送你一個事兒!」
大廳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
我一邊把著門按挂號次序核對病人的身份,一邊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
他從來都不是平凡的人,所有的選擇看似平靜,對他來說,卻都總有背後的驚心動魄。
我很喜歡中藥的還沒有煎熬前的這種氣息,封信的身上就有著這樣清淡的味道,寧靜悠遠,古樸明慧。
反正和圖書已經出門了,我想了想,決定乾脆去風安堂一趟。
老太太原本就是爆脾氣,當日見到封信後幾乎當場大鬧醫館,覺得兒子愚弄了自己,存心折磨她。
男人扶著老太太小心的挪動。
這時我好像看到封老爺子抬了一下頭,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我,我心虛的朝邊上閃了閃,想了想,對小岑說:「我來幫你看著號,你去葯櫃那幫忙吧。」
看我意志堅決的收拾棋盤,老爺子小急起來。
兩個月前,在C城工作的兒子聽同事談到風安堂的封信,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將老太太接來一診。
轉身出去時,聽到老爺子在身後一聲笑嘆。
我佯做苦悶狀搖頭:「不來了,跟您下棋太絕望了。」
那是封老爺子的大名。
依稀間,彷彿看到多年前那衣衫單薄的少年,以頭抵地,寂然失聲。
剛到診室門口,就見老太太雙膝一軟,直直的跪下了,同時形如雞爪的手將錦旗抖開,渾濁的哭喊聲帶著濃重的外地口音響了起來。
眉毛鬍子都抖了抖,他抓了我的一隻手道:「封信今天到封尋那去了!」
看老爺子手癢難耐的樣子,我趁機說:「封爺爺,您水平這麼高,要是我僥倖贏了一局,您能不能獎我點啥?」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溜到封老爺子面前,捧著從小餐廳打來的飯菜很狗腿的叫爺爺。
我說我知道。
我瞅個空子拉拉小岑,她正在和一個意欲插隊的病人百般解釋,一扭頭看到我,圓圓的臉蛋頓時和_圖_書綻開了花。
我進去的時候看到小岑正在一間診室的門口幫忙喊號,大廳里病人很多,正是最忙的時間。
「遵命女王大人!我就下來啦。」我一邊穿上外套,一邊從沙發上拿起七春的火紅外殼新款手機,順便看了一下鍾才八點半,昨晚一夜無夢,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的門。
「那我在外面等著,五點陪您一起回去!」
來到這裏的人,很多都是被現代醫學拋棄,宣告無解的病人,他們抱著對生命的最後一線掙扎找到這裏。中醫長久以來被質疑被邊緣,卻又總在人們生命的關鍵時刻,承擔著那一線生死幻滅的責任。
排隊的病人和家屬都騷動起來,一個個伸著脖子朝外看。
十二副葯后,奇迹出現了,老太太的睡眠竟然真的有改變,雖然仍然要吃安眠藥,但睡眠時間有明顯増長。
原本想著從小被老爸當陪練多少有些基礎,沒想到老爺子酷辣狠厲,竟殺得我沒一點兒勝算。
老太太一直跪在地上哭喊著一句話。
我愁雲慘霧,老爺子鬥志昂揚。
我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看到七春正在計程車後座上向我張牙舞爪的揮手,她身邊還坐著一個姑娘,戴著誇張的大流蘇耳環塗著艷紅的唇膏沖我笑,我感覺有些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樣的病,不是絕症,但卻如同附骨之蛆,一點點將人啃噬逼瘋。
封老爺子也出來了,看老太太哭得傷心,一邊矮身親自去拉人,一邊聽那個中年男人翻譯老太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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