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蔣曉魯微微一笑：「從你宿舍到這至少得一個半小時，你四十分鐘就來了, 騙誰呢？」
蔣曉魯一副你不說我就這麼看著你的神情。
同時兼具烈性兒，固執，愛面子的蔣曉魯。
「不可能。」寧小誠太了解她了：「她就不是能主動跟你告饒的人，我也沒想等她服軟。」
一個有著美人面，英雄心，女兒情的蔣曉魯。
受了這打擊，走是件好事。寧小誠心思並不在這上頭。
「他一沒出軌，二沒幹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一心一意地過日子，有什麼過不去的？過不去你說出來，咱好好解決，現在鬧這出是給誰看呢？反倒是她，結了婚，就應該避避嫌，跟李潮燦關係再好，也不能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段瑞護犢子，始終對婚禮上李潮燦來折騰的事情心存不滿，說完，又恨恨地：「也不怪曉魯生氣，你這兒子也不爭氣……跟你一個德行，優柔寡斷，好端端他聯繫那橋馨幹什麼！」
沈斯亮低頭喝湯：「這幾天是不是餓壞了？回家沒人管，爹媽那兒又不敢回，瞧著都瘦了，別撐著了，你自己心裏明白，李潮燦壓根不是你倆之間的問題，你這是被蔣曉魯抓著小辮子惱羞成怒了。」
「當初結婚你多風光啊，敲鑼打鼓就差拿個喇叭站城門樓子上得意了，結的快吧，堵上別人嘴了吧，特享受吧？現在出了毛病你也得受著，你活該啊，跟橋馨那點事兒磨磨唧唧的，讓人發現了特尷尬吧？」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稅。」沈斯亮擦擦嘴：「她敢不敢跟你離你自己最清楚，曉魯可搶手啊，李潮燦不盯著，也有別人盯著，我走了，下午還上班呢。」
蔣曉魯知道，她真正介懷的從來都不是李潮燦，是橋馨。
「香港人，從沒來過北京，晚上去有特色的地方坐坐，算是盡地主之誼。」
沈斯亮意味深長地盯著他。
「小誠哥的態度已經很寬容了，你真把他惹急了，獅子不發威你真當他是病貓啊。」
「我知道，那事兒肯定沒第二次了，以前我記吃不記打，現在不了。」鄭昕咬著脆脆的藕片，眼中微微失神，嘆息：「那感覺https://m.hetubook.com.com……姐，真的，一輩子忘不了……」
「哎，你是不是特怕蔣曉魯因為這個跟你離了？」
誰知蔣曉魯沒接：「你自己還吧。」
她對他的感情像親人，像同學，是和她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倆人吵架鬧得大，蔣曉魯抱著李潮燦哭的方圓十里都知道了，傳遍了整個聯勤家屬院。連段瑞都聽見了消息。
其實心裏明明想說的是能！可脫口而出的卻是傷人的話。
她驚恐拉住蔣曉魯：「你可千萬別多想啊！我我我，我大嘴巴，我不是說……哎呀！！」鄭昕抬手就抽了自己一下，面露焦急：「小誠哥跟她們沒關係，也不是因為……」
老寧和妻子爭執：「你兒子辦的也不對，和那姑娘不清不楚的，曉魯心裏有想法能理解。」
「嗯，下個月就乾地勤了，這個月得盡情發揮餘熱抖抖乘務長的威風，能使喚誰就使喚誰。反正已經撕破臉了，我也不在乎。」鄭昕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八卦對象，一股腦倒給蔣曉魯：「哎，姐，你知道嗎，嬌陽離過婚，當年在老家結的，好像沒幾天就離了，後來遇上一個大老闆，砸錢讓她當上了空姐，當空姐以後在飛機上認識的大款多了，那個老闆越來越看不上眼就給蹬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遲遲不談男朋友，就是因為眼高手低，哪個都想攥住，結果機關算盡太聰明，她身份證上的年齡比她對外說的年齡大了三歲。虧我當時眼瞎上了她的賊船，一口一個嬌陽姐叫著，現在怎麼看怎麼煩。」
「你這幾天在哪裡住。」蔣曉魯出其不意地問。
鄭昕懊惱咬住嘴唇，恨自己大嘴巴，蔣曉魯現在正在冷戰，夫妻關係本來就不牢靠，怎麼逞一時之快把這事兒說出來了。
嘈雜破舊的門市房裡，擺著幾張簡易桌，幾把椅子，玻璃櫃檯里陳列著碗筷。
「你跟她感情那麼深，當初為什麼要娶我啊。」
蔣曉魯訝異：「這些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寧小誠嘴硬：「我爭的著嗎，看他那樣也不太好受，李叔一家人不錯，永遠樂樂呵呵的，這事兒要換成m.hetubook.com.com我，可能都不行。」
「李潮燦那事兒搞得挺大，我前兩天看新聞都說了。」
她在新公司工作這段時間非常累，一直在忙一個併購案，部分是因為沒接觸過，另一部分是來了才發現能力相差懸殊，她不懂的東西太多了，蔣曉魯又要強，不想被人說三道四。
……
鏡子里的人似乎很長時間都沒開開心心的笑過了，那是個苦大仇深的表情。生活中這些瑣事，莫名其妙的人和原因，讓她變了。變得不開朗，不高興，而讓她改變的原因，卻與她自己的生活毫無關係。蔣曉魯非常討厭這樣。
不管怎麼說，因為一個鄰居跟自己丈夫冷戰總歸好說不好聽，段瑞也第一次冷了臉：「離就離，這脾氣也太大了，動不動就把這話掛在嘴邊嚇唬誰呢？當初他把人往家裡領，我就說太不踏實，現在怎麼了？矛盾來了吧？」
「蔣曉魯還沒回家啊。」沈斯亮問。
沈斯亮和寧小誠中間放著碗牛肉湯，兩碗米飯，面對面悶頭吃，很少交流。
那天他問：「要是哪天我躺那兒殘了，瞎了，你能這麼為我哭嗎？」
怎麼著，婚姻關係，也能從誰有錢誰有理這個角度來判斷對錯？
鄭昕知道他倆最近在冷戰, 一門心思想創造機會：「別呀, 我明天就走了, 一會兒在這, 一會兒在那, 沒時間，再說了, 我臉皮薄, 不太好意思跟小誠哥當面說謝謝，你就幫我還了唄，有機會我請你倆吃飯。」
老寧驚恐，氣急敗壞地：「你說他就說他，扯我幹什麼啊！我對你的心那可是——」
「沒關係，今天事情不多。」戴安笑著走過來，「大家都沒在工作，聊天呢。今天晚上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們一起出去聚餐好嗎？」
蔣曉魯一個激靈。
……
在想什麼，蔣曉魯也不知道，她腦子裡是一片空白，那天兩個人吵架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她唯一忘不掉的，就是那句怒吼。
「我晚上……」蔣曉魯不太想去，她晚上已經有了打算。
蔣曉魯憐愛摸了摸鄭昕腦門上的碎發，決定把後頭的話咽下去：「吃吧。」
電話掛掉m.hetubook.com.com，她換了個人似的指著手機跟蔣曉魯說：「看見了嗎，提前更年期的典型，自己沒意思就拉著別人加班，不加就扣錢，扣唄，我還真怕了你。」
謊言被戳破, 鄭昕羞惱：「蔣曉魯你有病吧，研究我幹什麼啊，我住哪兒你也管。」
鄭昕買了一輛新車, 也不出眾，奶里奶氣的甲殼蟲，剛上路幾天，她想今天開過來給蔣曉魯展示一下, 順路把寧小誠的車鑰匙還給她。
「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種人？」蔣曉魯沒想到鄭昕會這麼想自己，或者是，她的想法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自己父母的，寧小誠父母的。
「你跟他感情那麼深，當初為什麼嫁給我啊。」
你要讓寧小誠低頭認錯也不可能。兩個人都有傲氣。
沈斯亮回頭一擺手：「沒帶錢包！」
「OK。」
因為害怕，才會口不擇言，歇斯底里。
蔣曉魯拿過來塞進包里：「好，我還。」
「嬌陽？」
「這位就是我們華總，香港美榮集團總經理，也是注資我們管理公司最大的股東。」
鄭昕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
中午來吃飯的人很多，有的還在拼桌。都是午休來填肚子的，吃完擦擦嘴，抬腿就走，一撥接一撥。
兩個人這麼僵著，越僵感情越淡，心裏想的是：你有什麼可過不去的啊？你有什麼可牛的啊？你還委屈了，我鬱悶還沒說呢。
短暫相握，男人鏡片背後的雙眼蘊含溫和淺笑，彷彿在對她說，曉魯，我們又見面了。
為什麼嫁，為什麼娶。
但是她能給她守寡守一輩子，她會永永遠遠記得，她的丈夫叫寧小誠。
沈斯亮吃了兩口飯，意外抬起頭，愣問：「不至於吧？」
一片不響亮但是熱情的掌聲。
適時，廣場前駛來一輛商務車，樓下前台接待按下通話器：「戴安姐，他們來了。」
他瞎了，殘了，她會像他對自己那樣，伺候他一輩子，陪伴他一生。
「她離婚那天從法院出來，托宋春祥給我帶了句話，說謝謝我，聽老宋說她把北京這邊的房子賣了，私下裡替那人賠了李潮燦一筆錢，要走了。」
「我知道。」蔣曉魯很鎮定：「這事兒以www.hetubook.com.com前我都知道，快吃吧，吃完回去開會。」
這次是普通話。
「能不大嗎，內部嘉獎，外部宣傳，立個基層典型，且風光著。」
生活不會垮，她也不會殉情。
她在潛意識裡害怕。害怕寧小誠從來都沒屬於過自己。
「唔——」鄭昕追問：「你現在跟小誠哥怎麼回事啊？真不回去住了？媽在家天天念叨，都魔怔了。」
李潮燦的生活還是要自己走下去。
我呸！
華康微笑著與每一位員工握手，用粵語說著「你好。」
寧小誠頓了頓，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忽然局促起來：「就她那脾氣，那腦子，跟我離了，我怕她在外頭讓人坑死自己都不知道。」
這就是蔣曉魯。
鄭昕拿起筷子, 望著一大桌子菜笑逐顏開：「停在洗車行地庫了，我給收拾的乾乾淨淨的。你找我什麼事兒說吧，吃人家嘴短拿人家的手軟。」
「航空公司的老人都知道。」鄭昕不以為意，「我們都叫她偽交際花兒，而且她跟宋芃也鬧掰了，宋芃雖然我也不喜歡，但是沒她那麼多歪心眼，直來直去，當初宋芃喜歡小誠哥，追他那些招數全都是嬌陽出的，什麼去家裡看父母啊，故意製造偶遇啊，段阿姨催小誠哥結婚，她們就在超市想給段姨留個好印象，估計是給小誠哥逼急了，結果沒想到啊，沒過幾天，嘿，你倆就結……」
李潮燦受傷了，她只是為他傷心，那不能改變她什麼，除了對他的同情和憐憫意外，沒別的。
一頓飯吃完，鄭昕忽然接到回去開會的電話，始終在翻白眼，有氣無力的：「嗯，行，我知道了。」
在前台的指引下，三個統一穿著襯衫西褲的男人從樓下緩步而上，戴安帶著一眾員工相迎，站在為首男人右側介紹：「各位——」
如果是他。
餐廳對面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正好映出她此時此刻的神情。
一隻乾淨的手，露出一截襯衫袖口，嶄新，講究。
「你跟橋馨還有聯繫嗎？」沈斯亮也這麼問。
戴安道明原因：「大老闆從香港過來了，正在路上，想來看看大家，算是給他接風。」
「我要找不到一個這輩子能認可的人，能給我安全https://www.hetubook.com.com感的人，打死我都不生孩子。」
下午蔣曉魯在銀行辦完事，回去上班，本來以為會挨頓批評，一進辦公室，沒想到大家都沒在座位上做事，正在聊天。
噫——
如果他死了，渾身是血躺在蔣曉魯面前。
沈斯亮一笑：「爭風吃醋哪？」
蔣曉魯很意外：「戴安，抱歉，我回來晚了。」
「可如果你要是對李潮燦有感情，為什麼要嫁給他呢？姐，人不能太貪心。」鄭昕很認真的看著蔣曉魯：「你不能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啊……」
哼，狗東西。
一直到這頓飯吃完，鄭昕都七上八下的。悻悻離開餐廳，她還回頭不放心地看了蔣曉魯一眼，她靠在座位里，背影挺直，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小誠叫住他：「你結賬啊！」
再往後，就容易發展成「我就這樣，愛過不過，不過拉倒了。」
「蔣總監，你好。」
「沒回，在她常佳那兒有吃有喝，那天我想去接她，樓底下等到半夜兩點，倆人泡夜店去了，勾肩搭背過的自在著呢，我挺想不明白的，有點事兒就甩脾氣往外跑，動不動就電話拉黑，跟小孩兒似的，你往外跑就能解決問題嗎。」
「沒有啊。」
蔣曉魯覺得自己想罵髒話。
「沒回家？」
「那你到底愛不愛小誠哥啊？」鄭昕直直發問，心中為寧小誠抱不平：「還是你對李潮燦有感情，覺得自己放不下他？我覺著這事兒是你錯了，再怎麼著，李潮燦也是外人，你為什麼要因為他和小誠哥吵架呢？」
「小時候你爹打你你不往外跑？你倆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等你給個台階唄。」
「我跟人同居了。」鄭昕戳著米飯：「認真的, 談了兩個月了，你別操心。」
鄭昕一滯：「在宿舍啊。」
蔣曉魯不問她的私生活，只說一句：「你要保護好自己。」
寧小誠撓撓眉心。
用力拍拍自己的臉，蔣曉魯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做了兩個鬼臉，瀟洒揚長而去。
行至蔣曉魯。
他提醒他一句：「鬧兩天是情趣，別鬧時間長，時間長了可就真煩了。」
她重重往後一靠，故作輕鬆：「能怎麼回事兒啊，吵架唄，誰都覺得自己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