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沈斯亮摸了摸後腦勺。

霍皙問媽媽，能像媽媽一樣做什麼？霍夢狄很溫柔的看著她，眼神堅定。

霍皙問，那能讓小朋友們再也不叫我野孩子嗎？霍夢狄鼻子一酸，含淚點頭。

每到這個時候，會場外面的停車場，遮陽地，樹蔭下，石墩旁，就會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因為裡頭不允許外來人員休息，所以這些上午參會的媒體就需要趁著這個時間整理稿子，吃飯，午休，傳文件，抓緊一切能利用的時間。

嚴靳將信將疑的眯起眼：「你上過語言學校？還是在大學修的二外？」

霍皙盯著嚴靳，乾巴巴的把這些一口氣說完：「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組長。」

有時間來不及的，在外頭隨便找個地方就歇了。

「跟了一上午，累壞了吧。」

三部這個單位密保級別很高，大家心裏明顯有數，他們恍然哦了一聲，再看向沈斯亮的眼神里都帶著點讚賞考量。

嚴靳皺起眉，盯了她一會兒，繼而說道：「最重要的是提前入場，帶著邀請函，那天大會堂門前一定戒備森嚴，你們通常會在外面先排隊進行安檢，安檢非常嚴格，你不要帶任何尖銳物品或者打火機之類的東西，你們應該會從東門進去，東門是正門，也是……」

霍皙這才回神，拎著電腦悻悻跟了進去。

那人開著很公式化的黑色轎車，從駕駛座下來，穿著正規的襯衫，似乎車裡很熱，他襯衫的領口是開著的，他從椅背上撈起一件黑色西裝，穿好，又繞到車子另一側打開車門，去接後排坐著的人。

劉衛江和_圖_書關上車門，批了他的假：「不愛去就不去吧，下午可別遲到。」

「外語老師？」

沈斯亮微微一笑：「還行。」

「後天就要開會了，我不知道老杜為什麼選你，你怎麼來的我不管，你背後有什麼背景也跟我沒關係，但你是我的人，從這走出去，代表的就是咱們組的形象。」

得到答案，嚴靳不再多問，拉開自己對面的椅子示意霍皙坐下，很公事公辦。

嚴靳一時啞口無言。

嚴靳一臉嚴肅的敲了敲她的桌子，說：「跟我進來」

她目光貪婪，像極了老師嚴肅課堂上無意走神兒望著窗外的小孩。

一行人從大廳步出會場，外面嘈雜一片。

嚴靳很快抓住了問題中心：「誰教你的？」

「也是所有人進去的入口，這次開會會在三樓大廳，走一樓上去左轉，在記者入口處等待，然後按照順序站好，我一定要在畢桐組長的後面，站姿端正，不亂放東西，不要給前後左右的同行帶來什麼麻煩，會議全程保持安靜。」

霍皙翹起唇角，嗯了一聲，眼中促狹。

他們站在會場被分成兩側站在一樓大廳，忽然遠處傳來鳴笛聲，距離他們幾百米遠的地方有摩托閃著警笛開道，那是參會人員陸續抵達了會場。

霍皙一直怔怔盯著，直到身後被畢桐推了一把，不滿斥她：「看什麼呢！走了！」

霍皙記得那時候自己剛上小學，霍夢狄在一個晚上拿出兩本外文書，溫聲問她喜不喜歡，霍皙翻了兩頁，裏面有很多卡通圖畫，但是文字卻看不懂，媽媽柔和*圖*書聲給她念了一小段，那是一種很繞舌，聽起來很溫和的語言，她問自己想不想學，霍皙懵懂點頭，媽媽眼裡很欣慰，摸著她的頭說，那以後每周媽媽教你學這個好嗎？等你長大，你就能像媽媽一樣了。

她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然後兩人上台階，快步進入會場。

「不是。」霍皙停頓了一下：「她是一名翻譯，很出色的外文翻譯。」

到了開會那天，報社一大早就有車來接，嚴靳前天晚上就給霍皙發過簡訊，要她衣著正式，於是今天一起出行的三個人都穿了西裝。

一轉眼，就到了中午午休的時候。

隔著人來人往，和眾多面孔，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身後有不認識沈斯亮的人問劉衛江：「換秘書了？」

霍皙抿了抿唇：「英語是從記事兒起就學的，考過雅思，不過有幾年不接觸了，法語和俄語是六七歲的時候學的，學了十年，沒上過什麼正經學校，也沒參加過考試，勉強能跟人交流。」

那人依舊筆直的坐著，在霍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後腦勺，頭髮長短還和多年前一樣，黑漆漆的，整齊乾淨的新頭茬兒，再往下，是西裝里隱藏的一圈白色領邊，大概是坐累了，偶爾他會交疊雙腿，低一會兒頭。

看上去，倒是挺不容易。

他低頭的時候應該是在記東西，或者掩人耳目的用手機打遊戲。

說完這幾句，嚴靳在辦公室點了支煙，一邊抽一邊在台賬上飛快寫著什麼：「你要帶一個電腦包，不要摟在懷裡，這樣既不正式也不安全和圖書，回頭摔在地上，我可不想你出洋相。」

……

場面十分壯觀。

霍皙毫不猶豫：「當然。」

嚴靳點點頭，目光不斷審視著霍皙：「你母親很棒。」

其實那個時候霍皙根本不明白什麼叫做自食其力，什麼叫貢獻，她只是覺得答應媽媽學這個，能在她臉上看到她很久很久不曾露出的開心笑臉。

「好像是有點啰嗦了。」

嚴靳摸了摸後腦勺，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咳嗽了一聲：「到了會場以後少說話，跟在畢桐身邊，不要離開她半步，對任何人都要有禮貌，咱們報社的胸卡一刻也不允許取下來。」

「沒什麼事兒了，你出去吧。」

劉衛江笑罵：「你打小兒就是猴性子，坐不住，帶你來就是為了磨磨你這個脾氣，回頭可得把會議記錄整理出來交給我，別敷衍了事。」

霍皙沉默幾秒，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我媽媽。」

她說能像媽媽一樣長大做一個有用的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一個……可以自食其力的人。

「哪三門？」

沈斯亮略一點頭：「明白。」

上了車，負責攝像的小王坐在前面，霍皙和畢桐在後排，三個人各懷心事，路上話很少。而且畢桐本身也有點偏心，對霍皙這個後來的沒什麼感情，也很冷淡，只是和氣交代她跟著自己，別亂走。

嚴靳有點不耐煩：「三門外語！」

沈斯亮站在台階上，目光平靜的往下掃了掃。

「老杜說的是真的嗎？」

「我看過你檔案，在傳大你可是連大四都沒念完就輟學了。」

其言之意就是，和_圖_書我知道你老底兒，你可別蒙我。

后從車上下來的這個男人大約五十齣頭，穿軍裝，軍銜很高，他從那人手裡接過公文包，無聲跟在身後。

沈斯亮拉開車門，又回頭看了一眼會場外面嘈雜的景象，笑的乖張，蠻謙遜：「不了，吃完我去接您，中午還有點別的事兒。」

他不說，劉衛江就不問了，反正也對，今天來的人這麼多，負責警戒的，同一個單位參會的，以前的同學，戰友，難免有他認識的，他們這些孩子愛鬧，也有他們自己的事兒。

到了會場，提前三個小時就需要排隊。攝像需要和畢桐先期拍攝一些素材，霍皙穿著高跟鞋，提著畢桐的外套和電腦，傻乎乎的跟在他們身後，一折騰，等入場的時候，霍皙感覺自己腳都要折了。

那一副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神態！

上午九點，大會準時開始，主會場大門也被關閉，記者席被安排在最後面的位置，緊挨著攝像和錄音，不少新聞媒體都在進行網路直播，畢桐也在迅速的記著內容準備問題，霍皙坐在倒數第二排，她認真聽會，緊緊盯著台上的而發言人，聽著聽著，眼珠兒忽地一轉，就開始望著前排的某個位置發了呆。

「英語，法語，俄語」

霍皙連著哦了兩聲，實誠的點點頭：「是真的。」

兩人在辦公室詭異對視，霍皙以為他要像那些同事一樣對她譏諷一番，沒想到他卻問她。

嚴靳詫異：「你不拿筆記下來？隨身的記事本呢？」

劉衛江很了解他，見他這麼笑，就知道有事兒：「你小子又給我憋著什麼壞https://m.hetubook.com.com呢？」

劉衛江問：「中午我和你秦叔他們一起吃個便飯，不喝酒，都是老戰友，一起去？」

霍皙起身拿了本子沉默跟進去。

「老沈的兒子，來局裡好幾年了，以前一直跟在三部那邊，不常露面兒。」

他掐滅煙，瞪了霍皙一會兒，忽然笑了。

無論什麼時候，他永遠都是脊背挺拔的，安靜的，不容易被任何事情所撼動的，他跟在後面，前面走著的人偶爾稍停一下腳步回頭像他詢問什麼，他聽到以後，會迅速走上前去，低聲回答。

霍皙跟著一堆記者擠在前面，腦後拍照的鏡頭快要戳到她的臉，可她一動不動。

霍皙點頭。

嚴靳說「你是我的人」時面無表情，很嚴肅，很有男人味兒。

霍皙淡然，似乎沒放在心上：「你說吧，我能記住。」

她想讓媽媽開心。

霍皙覺得自己很羞恥，像個偷窺人家的變態，她特瞧不起這樣的自己。會場的麥克通過環繞音響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她拍拍臉，開始專心記錄會議紀要。

數不清的轎車，依維柯中巴，大巴，烏泱泱的往一個方向涌，他們繁雜而有序的停在屬於自己的車位上，然後有人維持秩序，警戒現場，等待各位入場。

霍皙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愣了一下，十分茫然地望著他：「什麼是真的？」

現場快門閃光燈不絕於耳。

離場時，劉衛江跟幾個同樣穿軍裝的人一邊下樓一邊交談，都是些老戰友，身處其位各謀其職，平常見面的機會甚少，如今碰上，自然聊上幾句，下了樓，劉衛江回頭看身後跟著的年輕人，和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