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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各部，將敵軍丟下的旗幟連布帶桿統統收攏，清理后卷好隨軍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謹慎而緩慢地進行第一輪滾動的時候，艾格的神經還頗為緊張：這是「艾式滾動推進」戰法從理論和訓練到實踐的第一次嘗試，就算再有萬全準備，也一定會冒出各種紙上談兵時不會出現的現實問題。可以這麼說——梯形陣第一次收縮為三角陣的瞬間，是整支西征軍今天最為脆弱的時刻，如果對方的騎兵主將足夠殺伐果斷，選擇在第一輪第一次變陣開始的瞬間發起騎兵衝鋒……

可想而知：當好不容易湊齊到一起的十萬大軍，通過艱難的動員勉強鼓起了士氣和鬥志，結果趕到戰場來，卻發現遠少於己方的敵人依舊在步步緊逼，自己卻只能在命令下節節後退時——無論這種後退的幅度多小多麼緩慢，都是對士氣的巨大打擊。

以那守夜人的秉性，發現這招有效大概會就以這種方式慢吞吞拱向自己生於長於ｗｗｗ.hetuｂｏok.cｏｍ•ｃｏｍ的家——高庭，自己想等待的紕漏和破綻，很可能永遠不會出現！

捏緊著拳頭好半天，加蘭才緩緩用理智控制住這股充斥大腦的熱血。

就這樣步步為營地緩慢後退有概率耗到西征軍彈盡糧絕，但時間和士氣不支持這種戰術。

直覺上，他沒發現戰機。但這一刻，近兩萬騎兵的指揮權真真實實地捏在手中，若把四條腿的「戰友」數量也算上，加蘭此刻掌握著的人馬數（人+馬）比對面女王軍乃至己方步兵主力的總量還要大，如此王炸般的驚人手牌足讓任何人都忍不住產生「不管了先莽一波試試」的衝動……

於是，結果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加蘭·提利爾愣愣舉著透鏡觀察，眼睜睜地看著女王軍像彈簧一樣伸伸縮縮、交替進行著詭異的變陣。直到一輪過後，整支軍隊神奇地完成了一次滾動、原原本本地向西位移了一整個「身位」，又向高庭挺進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英里，他才背後發寒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正見證的是一種無懈可擊的新式推進方法：火炮驅散正面步兵，交替滾動不給騎兵有隙可乘，慢吞吞但堅定無比地向戰略目標前進！

艾格在賭的，就是這種可能。

但對手選擇了求穩。

他放鬆緊握的韁繩，轉頭高喝：「傳令兵！」

原因很簡單，以穩對穩雖然場面上很無聊很煎熬，但現在他在向戰略目標逼近，而對方卻相反。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只剩重複重複再重複，在敵人的眼皮下不斷地騷操作，以切香腸的方式不斷打磨他們的底線，向他們誓死保衛的高庭逼近了。

而這一求穩，就跳進艾格的陷阱，變成他溫水鍋里的青蛙了。

河灣人的潰敗看似倉皇，好歹沒狼狽到把傷員也留在戰場上等死……滿地的碎盾牌、雜軍械、屍體和血跡之間，大把用來虛張聲勢的各家族旗幟也零落在水分未乾的田野和圖書之上。這其實是個很不尋常的現象：除非是毀滅性的大潰敗，一般的旗手有足夠的素養能在敗退里保證旗幟不丟，但這回河灣前鋒為了能夠營造出主力聲勢再佯敗誘敵，臨時上了許多未經培訓的普通農兵來搖旗吶喊——這些人可沒有旗手的職業素養，一看部隊潰退，頓時把手裡東西一丟跑得比誰都快。

加蘭最終選擇了派兵向指揮部彙報，同時自己率騎兵繼續遙遙牽制。這個決定明智且正確：如果強攻，他將面對的是擺好了長槍陣、裝填好了霰彈做好了一切反騎兵準備的防禦方陣；而如果就此撤離，擺脫側翼威脅的西征軍又會停止滾動按常規模式行軍，以三四倍于現狀的速度飛快向高庭方向逼近，依葫蘆畫瓢地再次用火炮轟散步兵主力，繼續讓騎兵無隙可乘。

戰爭的目的是勝利，而勝利又需要靠若干次達成戰略目標來實現……面對河灣這麼一個血條極長的龐然大物，「消滅其軍隊」是最費力不討好的取勝方法。www.hetubook.com.com面對難以一口吃下的強敵，艾格選擇了鈍刀子割肉的路線：先打擊敵士氣，在將敵人削弱到一定程度后，再打最後一仗。

……

短短一個多小時，他所統帥的西征軍就完成了一次質的小飛越：現在，他們是已知世界第一支「成功在實戰環境下完成過艾式滾動推進」的部隊了——就像游泳、騎車甚至去泡腳按摩一樣，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一回生二回熟的：頭一次嘗試心驚膽戰，再次去做就能帶著信心和從容了！

因為各方陣間協調更加順暢，第二輪滾動的耗時縮短了近三成。完成到一半時太陽已經接近了頭頂，而艾格也站到了早晨河灣步兵前鋒與他對峙的陣地上。

第一輪的四次變陣耗費了一個多小時，這一輪滾動順利完成，暴露出來的些許問題也全有了解決方案后，艾格徹底放鬆下來。

父親推薦他來擔任騎兵主帥，所看中的絕不是他的綽號里有個「勇武」或是騎術和統率力如何高超，而是因為他永遠不會做事上和*圖*書頭或下決定不經大腦，而眼下的局勢十分明了：在沒有配合的情況下，用騎兵強沖陣型未亂的精銳步兵勝算極低。眼下當務之急不是打仗，而應當是將所見所聞立刻彙報指揮著步兵主力的父親和伊耿國王，由指揮部那幫老將來想對付艾格的主意！

戰利品有盔甲武器甚至少量金銀（陣亡士兵的私產），可惜沒有西征軍此刻最急缺的糧食，望著整理過後戰場上仍東一片西一片殘留的各色布片，艾格剛要嘆一口氣，卻忽然靈光一閃。

哪怕沒有河灣步兵配合施壓，戰況依舊會有幾分兇險。

開場就直接莽上來頗有幾分勝算，但河灣人不敢；

時間每過去一秒，敵人承受的精神壓力就要增加上一份；最終，對手會在西征軍彈盡糧絕不戰自敗前沉不住氣強行開戰，最終卻因為士氣已喪又沒掐准戰機，而無法完美髮揮人數優勢！

……

僅僅幾百人的傷亡，或許可以通過手段來粉飾和隱瞞，但戰線的不斷後移，卻是真真切切、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