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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作者:更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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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第一章 援兵不再

卷十六

第一章 援兵不再

徐汝愚看了一眼邵如嫣,問道:「迷|葯只能侵入人的百骸血氣之脈,你的丹息術在江寧時不是已過了血氣之脈生息的階段,怎麼還會著了徐元吉的道?」
徐汝愚怔然失聲,獃獃望著莫名的空處,過了半晌,才遲疑的說道:「東海出兵攻彭城?」
過了片刻,待邵如嫣體內藥性解了,徐汝愚返回堂屋。四名呼蘭武士正蹲在椅子上,見徐汝愚走進來,一齊站起來。
徐汝愚轉身笑道:「那老頭的女兒適才礙了我的事,我把她敲暈了,你倆過來把她搬出去,我從赫連將軍那裡將你們借來,不能虧了你們。」兩人笑逐顏開,暗道:這卻是個能分湯給手下喝的主子,跟在徐汝愚後面進了堂屋,果真看見那名年輕女子橫躲在床上,兩人一齊彎腰去扶,卻覺頸后一痛,一同仆倒在地,人事不知。徐汝愚抄手接住滾落下來的佩刀,分了一把給邵如嫣,說道:「你去將堂屋裡的人找過來。」待她走出房門,拔出刀子,在兩人胸口各刺一刀,剝下一人的盔甲、護具,將屍體踢到床底下。
徐汝愚問道:「誰也未曾料到呼蘭人提前發攻勢,但是有你們提前警訊,安陽為何還是如此狼狽?」
邵如嫣領著五人進來,徐汝愚說道:「你們醒來後記得逃出城往南走。」
邵如嫣聽徐汝愚如此說,綻顏而笑,眼波橫流,如幽潭清泉映著太陰光華,說道:「我低著頭就是。」垂下眼帘之際,又飛速的挑了一眼。
徐汝愚點點頭,說道:「青州兵不能渡河,幽冀南部的總兵力雖有七萬余,但是分散在九城之中,呼蘭鐵騎在九城之間穿插縱橫,散在九城之中的兵馬便無法集結,待數日後,四萬呼蘭仆旗步卒進入安陽境內,這九座城池便一起成為陷入敵圍的孤城。而幽冀中部能集結起來的兵力不超過三萬,僅憑三萬守軍無法如何也阻不住呼蘭中路軍的步伐。」
徐汝愚冷哼一聲,問道:「蔡正石其人如何?」
眸光橫來,徐汝愚如遭電觸,心湖驟起微瀾,暗道:不知多少江寧的郎會折在她的容光之下,說道:「你眇一目即可。」
徐汝愚咧嘴一笑,沒說什麼,目光在邵如嫣臉上溜來溜去,又側頭瞄了瞄旁邊的民宅。
徐汝愚橫抱著邵如嫣出了堂屋,走了東面的廂房裡,推開房門,樊文龍悄然站在屋內。
樊文龍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青州兵不能www•hetubook•com.com渡河牽制呼蘭鐵騎,三萬呼蘭鐵騎就能在冀南平野來去自如,安陽、滄州兩府已失去收縮防線的最好時機。」
樊文龍抓住她的腕脈,渡息過去,解了赫連章在她身上下的禁制,說道:「昨日她與眾人先退出城去的。凌晨時分,方肅、梅映雪兩人突然潛回城裡,說如嫣姑娘昨夜隻身返回,我們三人便分頭在城中尋找。」
樊文龍說道:「那我尋映雪姑娘前來。」
「菱鳳鏡與許伯當合兵五萬,集結在鎮寧西南清江口。如果陳預真是有這樣打算的話,等菱鳳鏡與許伯當的五萬兵馬完全撤出白石,陳預還將繼續向北境增加兵力。那時不僅青州抽不出兵力支援幽冀,就連荀家在汴州的兵力也將被彭城的戰事吸引住,不敢輕易脫身去與呼蘭鐵騎交戰。」樊文龍頓了頓,說道:「馬邑與雁門成了呼蘭戰略重心所在,數以十萬計的軍隊與大量的物資在馬邑集結。如此龐大的戰力與精心準備就是攻破居庸關大通道也不會有問題,荀家在北唐的精兵被韓家與劉貴的流民軍牽制在北唐城中,呼蘭的中路軍在出太行山東麓之前,不會遇到實質的阻擊,如果蔡家不能在一個月內集結五萬以上的戰力,便阻止不了數萬呼蘭鐵騎從井陘或是滏口陘進入幽冀中部。」
徐汝愚皺了皺眉頭,說道:「如嫣在此地,景雲他們為何不將她帶出城去?」說著將邵如嫣放到地上,說道:「你睜開眼來,聽了這許久,莫非還未聽出我的聲音?」
徐汝愚點點頭,接過瓶子,塞入懷中,看了赫連章一眼,說道:「赫連將軍,你要不要分半瓶去?」
赫連章哈哈一笑,縱身躍上屋頂,向別處掠去。徐汝愚將邵如嫣輕盈的身軀橫抱在懷裡,轉身走向一處宅子,身側上前一人搶先一腳將宅門踹開。穿過一座小庭院,裏面堂屋的門敞開著,堂屋角落裡蜷縮六七人,眼睛里滿是驚惶。徐汝愚看了一眼,用踢了踢當中那名年輕女子說道:「你備些清水到東面廂房裡來。」對身側四名呼蘭武士說道,「你們在這裏看著他們,莫要讓他們妨礙我。」
徐汝愚通臂虯伸,如古木橫出虯枝,一股古拙蒼涼的氣勢瀰漫開來,陡然間與這屋中一切為溶為一體,予人無法撼動的奇異感覺。
徐汝愚說道:「趙景雲不能說這話,這話惟有尉潦說得和圖書出口,你潛回城中莫不是去看褚師岫煙長得是否比你美?」
徐汝愚望一眼跪伏在地上的徐元吉,指著邵如嫣,對赫連章說道:「赫連章,你制住她的經脈,我要她了。」
樊文龍有些不忍去看徐汝愚糾結在一起的眉頭,輕輕說道:「汝愚在北唐行蹤泄露,估計也是睢寧張季道泄的密,不過夫人阻止司聞曹徹查此事。」
邵如嫣滿面羞紅,說道:「你不要與尉潦提這話,他許我的事還沒做呢。」
「你不怕瑞兒姑娘看見?」
「我與如嫣出城無虞,你讓梅映雪、方肅在南城之外相候。」見樊文龍仍不放心,說道,「槃木拳術與步雲術無需丹息就能發揮出無上威力,只要不與褚師濟這樣的高手硬扛,逃命是不成問題的。」
若非徐汝愚適巧相遇,樊文龍就要被迫出手。城中俱是呼蘭鐵騎,就是以樊文龍的修為想帶著邵如嫣安然無恙的出城也是萬分困難。
邵如嫣乾淨利落的在每個人的頸脈上輕切一掌,將五人擊暈,望了一眼床底,眉頭皺了皺,拾起皮甲、護具穿上,身軀嬌弱,皮甲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脫下皮甲,尋了幾件舊衣襖穿在身上,與精緻小巧的頭顱相比,有些臃腫。邵如嫣撇了撇嘴,還是將盔甲穿上,繫緊皮索,隨徐汝愚走了出去。
徐元吉怔了怔,從懷裡掏出寸長的小瓷瓶,說道:「這葯配起來頗費工夫,小的也只有這小瓶了,大人先用著,小的尋來再給大人送去。」
樊文龍嘆了一口氣,說道:「月初,張季道從睢寧出兵六萬攻彭城,青州兵都被吸引到彭城去了。」
徐汝愚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請公子濟先將她的修為廢了。」
徐元吉說道:「這妮子壞小的好事,小的好幾名手下折在她的手上,小的也鬥不過她,便在劍上抹了麻藥,在她脅下劃了一道,她血氣行得越速,藥效來得越快,藥性過了就沒大礙。不過藥性上來的時候,這妮子腦子清醒著,身上卻無力,身子癱在那裡可以任大人擺弄。安陽女人性子烈,用這葯倒不會壞了興緻,大人還是趕緊尋個地方,不要浪費好葯。」
邵如嫣身上藥性未過,綿軟無力,想去扶徐汝愚的胳臂,看見他眼中嚴厲的眼神,又將手收回,張口欲語,淚水卻先流出來了。
徐汝愚披著半身鎧甲,臉上給血污覆住,看不清面容,徐元吉也不識呼蘭軍中和-圖-書職銜,但是看他能從赫連章手中將那女子要過去,想來在軍中地位比赫連章要高。徐元吉望了一眼徐汝愚懷中的邵如嫣,咽了一口唾沫,暗道:這女子便是一雙眼睛就叫人十分銷魂,臉給塵垢蓋住,但是頸下肌膚卻柔膩得很。心裏不舍的想著,卻不忘轉過身來給徐汝愚叩了三個頭,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說道:「大人賞識小的,小的怎會不開眼?」
「高唐兵乃冀南精銳所在,但與呼蘭鐵騎倉促相遇,勝算也不大。褚師濟率領一萬精騎在共城充當前鋒營主力,威脅安陽,而伯顏子義率領兩萬鐵騎直插高唐而去。高唐若出兵援安陽,必遭重挫。景雲能當機立斷截下蔡正石遣往高唐的信使,甚好。」徐汝愚又問道,「蔡家還有誰在安陽、滄州兩府?蔡家當前務必保存安陽、滄州兩府的實力,收縮防線至中部,阻止呼蘭中路軍從井陘或是滏口陘進入趙邑境內,然後聯絡汾郡、青州共同出兵打擊呼蘭南路軍。」
徐汝愚緩緩舒了一口氣,雖然不願,卻不得不說道:「青州兵不能渡河北上,幽冀之事難為。呼蘭皆虎狼之師,奪城便以屠掠為樂,目遇耳聞之下,我難有從容心境。今天已有諸多破綻落在赫連章的眼底,待他將今日事稟明褚師濟,褚師濟必起疑心。」
邵如嫣見他語中隱有責備,想到兩個月來所受的苦都無著落,眼睫投在眸子上的陰鬱愈深,輕咬下唇,卻不言語。徐汝愚見她臉頰淚跡猶然未乾,心中不忍,拂袖替她輕輕擦去,說道:「你離開江寧,不知邵先生會急成什麼樣子?夜照西風訣,有一路息出少商穴,你試著從少商穴激發氣機,就能加速化解藥性。」
「貪鄙之人。在孟門隘口外築壘是他的奇思,昨日他便在共城督戰,呼蘭鐵騎過來,他最先從東門走了,這城不到一刻就讓呼蘭鐵騎破了。他一面逃往安陽,一面下令臨河、高唐諸城兵馬增援安陽,景雲令人截下蔡正石遣往高唐的信使。」
徐汝愚心想尉潦定將自己山間調笑瑞兒的話都依樣學說了眾人聽,暗裡罵了一聲,見邵如嫣如此,倒不好意思問尉潦許她的是何事。
徐汝愚低頭看了一眼,邵如嫣雙目緊閉,流出兩行清淚,冠巾不知散落到何處,如雲秀髮散落下來,髮絲委地,臉上的泥垢讓淚水沖開,露出吹彈得破的柔嫩肌膚。不覺間當年坐在自己m.hetubook.com.com身前在豫南府驛道策馬飛奔的小女孩已長成絕色佳人。
赫連章搖頭說道:「這種事我不做的,大帥也未必願意,我鎖住了她的丹海,三天之內,她無法提息,不過習武之手,手腳上的力氣比常人要大得多,李先生行樂的時候,還是小心點。」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對徐元吉說道:「李先生是大帳參務,李先生要了這人,你有沒意見吧?」
徐汝愚撇了撇嘴,望著徐元吉身後的數十名大漢,身上浸染血跡,神情猙獰比呼蘭騎兵還要兇惡,皺了皺眉頭。低頭望著驚惶如小獸的邵如嫣,綿綿無力吊著自己的胳膊,暗忖:便是給制住經脈,也應有常人的氣力。對徐元吉說道:「你給她下了什麼葯?」
赫連章見徐汝愚將小瓶塞入懷中才問出這句話,笑道:「李先生還是留在自己用吧。」揮手下徐元吉等人退下,說道,「這巷子轉過去就是官衙的後街,共城守將用磚石塞了幾條道,也留下一些窄巷子通行,昨夜要沒有徐元吉引路,一時還佔不了這城。李先生若不想浪費了藥性,不妨就近尋一家宅子,這四人留給李先生差使。」
樊文龍怔了一怔,說道:「妙極。」又說道,「文龍這便去殺徐元吉。」揮袖拂開窗戶,身影化作一縷煙似的消失在窗后。
徐汝愚搖頭苦笑,說道:「自晦之術,你只學著皮毛,人的精神都在一雙眸子裏面,你的眸子這麼亮,別人一看你的眸子,三魂散了兩魂,誰還在意你別處。」
赫連章知道褚師濟、褚師岫煙、伯顏子義等人都十分賞識他的才華,心想:他日後定能爬到比文先勇還要高的位子上,見他能丟下顏面向自己討要一個女子,心裏雖然不願,卻也不想開罪他,在邵如嫣身上疾點數下,推到徐汝愚懷中,哈哈大笑:「李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要不要讓徐元吉為李先生尋一處乾淨的民屋。」
徐汝愚搖了搖頭,說道:「我若從西城潛出,褚師濟又將下令搜城,共城民眾將再遭一次劫難。徐元吉引敵入城,燒殺姦淫比呼蘭狼兵猶暴,此人非除不可,煩文龍前去。」
邵如嫣聽得徐汝愚軟語,眼淚止不住簌簌落下,走過桌前,用清水將臉上淚跡、塵垢洗去,露出妖冶艷麗的容貌來,將如雲秀髮挽成一團,從暈倒女子頭上取下銅釵插在髮髻上。又從懷中掏出一隻鏤著精緻紋飾的脂粉銀盒,找開用指甲挑出一撮和*圖*書細粉倒在掌心,用水和勻,抹成臉上,逼人的容光立時黯淡下去,只是一雙深瞳有若嬰兒,眸光湛然明澈。
徐汝愚也顧不得懷裡的邵如嫣瑟瑟顫抖,說道:「我做事不喜別人幫手,你這葯不錯,給我十瓶八瓶。」
樊文龍說道:「西城屋舍相連,我等可從西城潛出。」
樊文龍嘆道:「景雲讓飛騎奔赴幽冀各城警示敵情,確定汝愚與花岫煙留在呼蘭前鋒營,我等到就直奔安陽而來,方爺與景雲初時建議將安陽守兵與民眾撤出低矮的共城與臨河兩城,將兵力集中到城高池深的安陽與高唐,並立即遣使越過河水請青州援兵。安陽守將是蔡正石,初時不信我們,對我們的建議也不屑一顧,我們就直奔共城而來,後來蔡正石發現太行山西麓的呼蘭鐵騎,便令共城守軍在白陘之外築壘封堵,卻未料褚師濟一萬輕兵會從沁陽借道。」
徐汝愚痛苦的沉吟道:「陳預為何出下策,難道他以為青州最終會迫於形勢向陳族稱臣嗎?」
邵如嫣見徐汝愚與自己說笑,知道他不再責備自己,嗔道:「趙景雲說你是貪慕褚師岫煙的姿色才留在呼蘭軍中,我若遇見她,讓她眇一目,看你還留不留戀?」
門扉輕叩,徐汝愚將門打開,那名女子端著清水進來,雙手不住顫抖,銅盆里的水潑了一地。徐汝愚指了指屋內桌子,她徑直走去,低眉垂眼,也不敢看屋中情形。待她將水放,樊文龍倏的出現在她的身後,一掌輕輕拂在她的後頸,將她擊昏過去,一把將她丟到床上去。
「瑞兒不過是郡主一名丫鬟,還能管得了我的事?」說到這裏,徐汝愚頓了頓,訕然說道,「還請赫連將軍先進官衙替我看一眼。要不赫連將軍幫我這個忙?」
徐汝愚看了一眼還在屋角瑟瑟發抖的一家人,他們身上添了不少抽打出來的傷痕,知道四名呼蘭武士適才虐打人取樂,緩了緩心緒,說道:「我看此間宅子不錯,大軍還要在城中待幾日,我要暫住在這裏,你們派一人去大帳那邊說一聲,有事到這裏來尋我,再派一人去跟赫連將軍說聲,我請他夜裡來喝酒。」見兩人離去,徐汝愚伸腳踢了踢縮在屋角鬚髮皆白的老頭,說道:「你們去準備酒宴。」老頭驚惶的向角落裡縮了縮,徐汝愚說道:「這幾日你們在這宅里伺候我,沒人會來尋事。」說罷返身走出堂屋,一名呼蘭武士說道:「我們倆人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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