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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最

作者:沈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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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如不遇傾城色

第六章 不如不遇傾城色

他笑得輕誚:「石榴姑娘,試問你有這等資質嗎?」
歐陽插話道:「他啊,天生就是個乖戾性子。」
我回憶著:「哦,是看到一些紅色的細線,這就是傳說中的機關?我怕碰到它們就鈴聲大作驚動你們,就繞開了。」
我倒吸一口氣,歐陽和蓮花公子都已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此人竟還在他們之上,一張面孔如美玉碾就,蒼白得驚人,又恰好是迎光而卧,周身便似罩了一層流光溢彩,我只覺眼前金光閃爍,這得是多大一個貴人啊!
陽光中,那玄袍少年的身姿很英武,嘴角綻開一縷微笑:「石榴,從這裏開始,你將不再是從前的漁娘小明。你的身份將由你自己去把握,成或敗,都得靠努力和造化。」
我也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很難看,但歐陽一走我就無所適從,他到古堡要找人敘舊,會是諸事宜神醫嗎?那隻雄鷹腳上綁的紙條寫了什麼?對了……我是誰?
可是,這件事找個武功不俗、樣子也好看的俠女就能完成,何必找我?我武功低微,還得求人幫忙易容,既容易穿幫又可能失手,可一旦失手……呃,只要威逼利誘我就有可能供出他們,不,我不是合適的人選。
尋人不遇,阿白的門緊閉著,無聲無息,他可能還在睡覺吧,我便獨自走到了城堡外面。
「什麼意思?我猜對了?」我警覺地問。
那個人沒說話,很快我就聽見了一聲脆響,聽動靜可能是摔了一隻碗盞——他們在說什麼?此人何以憤怒至此?
當初對歐陽驚艷,實實在在是我沒見過世面。心頭所好被人比了下去,我垂頭喪氣,可歐陽哪曉得我這七彎八扭的小心思,欠身對那個人說:「這位姑娘自稱是母儀天下的命,你給驗驗貨。確是命數使然的話,我趁機巴結巴結可能還來得及。」
這人是誰?這時歐陽笑了一聲:「日夜趕路,一沾枕頭就能睡著。」
那個人靜靜地看著我,冷冷淡淡的目光柔和了一點,居然還舉起杯子,朝我一敬:「姑娘教訓的是,但這古堡卻是如何進來的?」
「路上確實沒吃過,她有傷口在身,不能沾葷腥。」歐陽應該是嚼上牛肉了,含糊不清地說。
他騙人呢,我肯定地說:「有,我看見了,很多,雜亂無章。」
我去看那個人的手,布滿了趼子,又盯著他的臉,也許這麼好看的容顏只是一張用來滿足自己虛榮心的人皮面具?也就是說,我的歐陽公子還是個響噹噹的如假包換的美人兒?我又緩過來了,笑眯眯:「你不是神醫。」
諸事宜就在我的方寸之內……那個明艷婀娜的女子,卻又是何人所扮?在跟我把脈時,我觀察著神醫,人們都說他精於易容,扮成妙齡女郎都渾然天成,一向是神龍見尾不見首,歐陽卻好本事,將他尋了來。
「你不用懂。」歐陽收起藥方,客氣地對神醫說,「阿白缺的也是這味吧?」
我訕訕地抽回了手,臉又紅透了。
「他的氣色很差,病得不輕。」我常年生活在綠湖,所見到的都是健康活潑的矯健人群,連食客們也多是精神奕奕,若只是傷寒,不會有這般虛弱的臉色。
漢子憨厚地笑:「不礙事,姑娘給我就行了。」
阿祥領命而去,我識時務:「好,我數,我數。」歐陽此人行事古怪,捉摸不透,我搞不清他的用意,但數數鴿子就有錢拿,這買賣合算,數就數。
歐陽奇道:「不是阿祥帶你來的?」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是被嫌棄辦事不力嗎?我東想西想,不覺腿已站得發軟,箭傷又疼了起來,要咬碎銀牙才能掙扎著不從齒縫逸出呻|吟聲。
歐陽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別問了!各掃門前雪!」
「那是什麼?皇帝的血?」我問。
他這下有點沉痛了,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呃,石榴……」
那個人對我凝目而視,卻只問:「你怎的……不怕?」
既然這樣,歐陽找到我,到底所為何事?我心神不寧地睡下了,這兒是他的城堡,有他,有阿白,有和氣的阿祥等人,我用不著再草木皆兵了。被褥又松又軟,歐陽又送來幾支檀香說是能讓我睡個好覺,甜香裊裊在房間里飄散,令人骨軟目餳,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見我說得篤定,歐陽眉頭露出喜色,和那個人對視一眼,轉臉道:「你且在堡中住下,我讓阿祥給你收拾一間屋子。」
「國家老被別人壓著打,他卻不管事,整天酒池肉林,靡靡之音,我早就看不慣他了。」阿白沉靜地看著我,我拍著桌子口若懸河,「歐陽兄,你就沖我敢對他大放厥詞,就挑上我了,對不對?好說!你們多教我點功夫,待我的毒一解,就去會會老皇帝!既然不用取他性命,我學幾招過硬的逃脫術就行了,阿白你放心,不就是他的血嘛,包在我身上。」
「怕死就會不死嗎?對於我解決不了的事,我都會讓自己心平氣和點。身體已經夠痛了,還要自己嚇自己嗎?我不做雪上加霜的事。」他比先前平易近人多了,我滔滔不絕,說了一堆廢話,「虱子多了不癢,你說是吧?」
歐陽一拱手:「神醫就不能偶染風寒么?」
鴿子被人很巧妙地剪了翅膀,飛不高也飛不遠,但沒一隻老實的,有的在天上飛,有的在草原上散步,還有的竄到帳篷頂上待著,我拉長了臉:「這少說有上百隻,你存心欺負人吧?」
而這已使我暴露了。
歐陽不答,倏然轉換話題,語氣很是急吼吼:「這些牛肉你不能吃,我幫你吃了啊!」
他像是在想事情,被我嚇了一跳,努努嘴巴:「讓阿祥帶你去吃飯,別碰葷腥啊,你和阿白都不能吃。」我剛要走開,他又說,「吃完了回來找我,共商大計。」
他搖身一變的正經,真叫我吃不消,我心念急轉:「你是要教我武術,日後去刺殺某個人?」
阿白斂了眉,神情一黯,我見之不忍,解圍道:「沒人天生性情乖戾,我娘也不是,阿白你也不是,你是生病了。生病的人都覺得自己軟弱無用,生的其實是自己的氣。」半年前,我接待過一個身染重疾的食客,是個老秀才,他留給我一冊古書,我學給阿白聽,「我在書里看到一句話說,『強極則辱』,我不曉得是否也適合你,但我想對你說。」
藍天下,風在耳畔歌唱,少年郎銳不可當。呼拉拉的風聲中,我閉上眼,悄悄地把臉貼上了他的後背。在最貼近的時候,他的氣息松爽乾燥,像金秋時節的栗樹林,而我們當中沒有隔著任何別的什麼人。
我得爬起來,體體面面地去找我娘,把我賺的錢和她分享,買花衣裳,嫁好男人。
當他們兩人都靜下來以後,很容易就發現隔牆有耳,歐陽擊了擊掌,聲調一貫的懶洋洋:「聽牆角可不是光彩作為,娘娘,現身吧。」
「聽不懂。」我老老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實承認。
他揚起唇角,笑容微薄,側過臉對歐陽說:「生猛脆爽,又精闢圓融。」
「幫主?」我問,「什麼幫?」
「是嗎?姑娘,請你抬起頭來。」那個人說。
諸事宜看著我倆,捋了捋鬍鬚:「他的毒已滲入臟腑,要清除實是艱難,還須得是……御座之血。」
廂房不大,布置得更像一間書房,幾面牆都是書,靠窗處卻又擺了一張床,那個人正半躺在床上,冷著臉看向我。
葯汁濺了我一頭,他驚愕地看著我,我也驚愕地看著他,兄台,你做事能有始有終嗎,砸了兩隻器皿了,到了第三次,你竟是要喝葯?!
我也不知古堡里住著誰,但沖歐陽一到就去找他,自是重要人物了。果然,漢子一聽說「那個人」,神情肅恭:「在下這就帶姑娘去那邊。」
歐陽疑道:「堡內不曾有紅線。」
此人跟我娘一樣,一發脾氣就砸東西。但我娘在我的潛移默化下,從砸鍋盆碗盞過渡到只砸枕頭,砸再多次都沒關係,既不痛又還能用。我顧不得多想,撲上去搶:「別跟家當過不去,你……」
「牛羊肉增加氣力,是好事。換口味得等蓮花公子到來,他每個月都會往草原上運送一批物資。」阿祥呵呵笑。
他在嚇唬我呢,歐陽去得,我就去不得?我擺手,置若罔聞地走進古堡。我知道他未必相信我,但我既然是歐陽的朋友,又牽涉到「那個人」,他只得信我。
我就是被它騙上路了,可他很窮,拿不出錢。事到如今,鬼才信他!他哼了一聲,叫過阿祥:「你騎我的馬去驛站錢莊提錢。」
又一次將窮酸和莽撞暴露於人前,鬧了個大笑話,但臉已經丟光了,補救不了了,我心一橫,指著一地碎片教導他:「跟幾隻瓷器過不去,也太恃強凌弱了吧?」
我抬了抬腳,奇怪地說:「走進來的啊。」
入目即是無垠的青草地和爛漫的野花,不遠處有白馬奔騰,像是一個盛大的夢境。歐陽跳下馬,向我伸出手,輕盈地一帶,我就落在了柔軟的草原上。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個人:「諸事宜神醫不在此,看不成病啊。」
我急忙申辯:「阿白你放心,我只謀財,不害命。」心裏有句話沒說出來,就算要害命,也得我死後再找副美艷的軀殼借屍還魂啊,斷不至於打他的注意便是了。是女子才可以繼續喜歡歐陽呀,我不想當男人,即使他是個頂好看的男人。
蓮花公子也會來,真好。吃完飯我就去找歐陽,滿以為他會教我一招半式的,起碼混一支劍用用也好啊,可他只命令阿祥放飛了一群白鴿子,布置了任務:「天黑前告訴我它們的數目。」
靠著難吃的干饅頭和水,第四日,我們穿越了一大片楊樹林,抵達了歐陽說的目的地,蒼平草原。
我心裏一沉,對方的語音很年輕,斷不會是諸事宜了,他成名已有年頭,易容術再精湛,恐怕也不能將少年公子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原來阿白跟我同命相連,也中了暗含塵。我對他的同情多了幾分,晚上吃飯時就去和他說話:「你們說的那件事,就是殺皇帝救命吧?」
他用玉扇挑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眸在風裡淺淺一彎:「據我所知,天賦異秉的人縱然無人相教,也可飛葉殺人。」
能住這麼好的房子真是三生修來,即使是借住,我逆來順受:「好。」
虎泉是一眼很透亮的水潭,我和-圖-書洗著手,中年漢子蹲在一旁守著,他青衣素褂,穿得很樸素,五官也很平淡無奇,不想也是惡勢力中的一份子。我揣摩著,計上心來:「大哥,公子他有份重要的文書還在我包袱里呢,我得趕緊去交給他!」
歐陽,每次都以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你的朋友視線里,哪及大家閨秀越天藍一半?無論如何,我都當不了一個舉止端莊穩重的人吧,你卻還稱我為娘娘,臊死我了。
他在嘲笑我不夠格當個「美貌女刺客」呢。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氣呼呼:「歐陽阿三!你欺人太甚!我是沒你的越天藍好看,但我認識諸事宜神醫啊!他把我易容成貂蟬昭君也是有可能的!」
大蓬野花無憂無慮地盛開著,歐陽棄了馬車,一個漂亮的飛身,我腰上一緊,他已一把抄起我抱上了馬,策馬飛馳在這盛大的草原上。
「那如何蹉跎至今呢?」
還有句話我沒說出來,長得好看的人脾氣都臭。阿白盯住我,深湛雙瞳像被深雪浸透了,倦乏地倚回椅背,慢慢地說:「你是對的,先活著,餘下再作計較。」
我氣極:「我天賦異秉!」
「為何要壞?」我覷著他愁眉不展的容色,又忍不住開導他,「既然有解方,說明你也能活下來,就別老發脾氣了,好歹心情愉快地撐到那時候。」
草原的風很香,阿祥等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比劃劍術,兵器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歐陽坐在帳篷邊聚精會神地曬太陽,雄鷹回來了,就停在他的肩膀上。見到他我很高興,跑上前:「嗨!」
對方說:「她還是塊璞玉,你不要太焦切。」
把我說得真沒用,我是會為這等婆婆媽媽的事哭的人嗎?沒肉吃不算啥,有口飯吃就行。沒錢花我才哭,不能在咽氣前見娘親一面,我才會哭。可是讓我娘眼睜睜地見著我死了,她會哭的。但我不想她哭。
歐陽和阿白臉色同時一變,我認為猜中了,得意道:「殺死他可能有點難,但讓他受傷流點血還是有把握的,你不就是要他的血嗎?」
那個人吃驚地哦了一聲,我闖了進去,想踢歐陽一腳。但是先不忙,我得看清和他交談的人是誰。
「大家都知道皇帝好色,不如送個美貌的女刺客接近他,酒里下點迷|葯,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那個人眉間有深深的蕭索意味,略動了動,問:「堡內有機關,你竟……」
「你在喝葯,你也是病人。」
看來暗含塵果然是劇毒,諸事宜凝神良久,才執筆運墨寫下藥方。出乎我意料,他的字跡疏朗開闊,很好認,歐陽拿著藥方,我湊過去看,心跳停止:「碳灰、鹼水、荔枝蒂、金銀花,血……就這些?」
我當他能教我武術呢,但會數鴿子,這算什麼本事?我氣不過,鼓著臉坐在地上,歐陽比我更不高興:「讓你數你就數,你還想不想要一百兩銀子了?」
「說。」
我底子是差,好歹也是個女的對不對,諸事宜自己都能扮得美妙無雙,焉知我不能?我很生氣,喝了一碗白粥又去添了一碗,阿白看著我,挑一挑眉:「你的胃口倒不壞。」
歐陽說不清是逗我還是認真:「說說看。」
我不介意他要帶我去何處,但白馬停住了。我睜開雙目,一幢古老而沉靜的城堡聳立在草原深處,四下散落著白色的帳篷,穿各色布衫的男子們在帳篷前或坐或躺,一派悠然自得,見他來了,迎上前:「幫主!」
我的臉窘成了一隻大番茄,當和_圖_書初的一句戲謔,他竟還記得!唉,他總笑我大言不慚,其實我偶爾還是會慚一下的,挪到門口,敲了一下門,他又說:「娘娘不必拘禮,進來吧。」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這是個形貌俊雅的年輕人,和歐陽彷彿年紀,但美得很不祥,眉眼尖籠罩著濃郁的倦意,眸光流轉間卻又有寒意凜冽。我怯於和他對視,差點瑟縮了一下。又一想不可露怯,努力忍住箭傷,直著身子和他對望著。
屋內的兩個人突然都默不作聲了,我按捺著性子等了片刻,那個人又開腔了:「……那邊情況如何?」
歐陽也沒說話,接著第二隻器皿被擲向牆壁,又是尖利的脆響。我心一緊,對方究竟是發泄,還是沖歐陽來的?他是否頭一偏,器皿才沒砸中他?
歐陽鬆了口氣,望向我,眼底眉梢竟有讚許之意。可我說了什麼?還是我表了態,使他不辱使命?事情發生多而雜亂,我得一件件地推敲消化。我見著他,中毒,他找著我,答應幫我解毒,然後我來到此地,遇上阿白,阿白也是暗含塵的受害者,我們同病相憐,我答應為他去給皇帝放點血……
古堡內荒無人煙,點著幾盞小燈,幽深而清涼。廂房眾多,曲徑通幽,我沒來由地感到心頭驚窒,恍然正走在村頭那口枯井中,越走越慌張。好一會兒,才接近了那間廂房。
我被真假神醫弄怕了,一上來就採取懷疑態度,冤死一個算一個。他擰著眉問:「何以見得?」
到得古堡門口,我向漢子打聽了那個人所在的廂房,摒棄了他,自己走了進去。他起先不幹:「姑娘,堡內危險重重,待老夫進去通傳一聲,你再……」
除了血,都是尋常的藥材,讓天下名醫都束手無策的劇毒,在諸事宜眼裡,解方就這麼簡單?神醫像看出我在想什麼:「暗含塵的主要成分是金剛石磨成的粉末,對腸胃造成極大的損傷。克制它的法子不大多,最關鍵的就是洗血養胃,別的都好說,最後這一味卻不簡單。這血啊,不是普通的血,非得以血換血才行。」
歐陽朗朗笑著,翻身下馬,將馬鞭往近旁的中年漢子手中一遞,回望我:「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們陪她四處轉轉,我先進去和他敘敘舊。」
那個人狡辯:「向來醫者不自醫,我是在生病,但這不妨礙我治不了你。」
「你對皇帝不敬,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醒時天已大亮,我住的這間房臨著窗,窗外鶯聲麗囀,我跳下床,推開長窗,鳥語花香便統統湧進來。能在這屋子裡住一輩子就好了,但這是個非分之想,就跟明知歐陽已有未婚妻一樣,他是不可以被惦記的。
草原的食物貧乏,阿祥他們頓頓都是牛羊肉,早就吃膩了,我呼呼地吃著白粥,就著幾根鹹菜,他說:「石榴姑娘挺隨遇而安啊。」
「哦,他送我到門口,我就讓他走了。我要偷聽嘛,不便帶個眼線。」
他見我轉身欲走,喊住我:「你不想治病了?」
腳步放得很輕,連呼吸都刻意壓得細微,一步一步,我接近了廂房。「那個人」若是諸事宜,歐陽必會和他提到我,我就有望知道自己是誰——我躡手躡腳地靠近牆壁,正聽見有人在說話:「你比我想象中的到得快。」
歐陽這才來了精神:「他自小練飛刀,江湖人稱快刀阿白。」
他居然笑了。笑紋雖嫌太淡,竟有融化冰雪的燦然。我瞅著他,幾欲熱淚盈眶,小明竟也得遇明主,眼前人是多hetubook.com.com麼有見識,怪不得臉上像刻著「貴人」二字。
我豪氣萬丈,大包大攬,歐陽坐近來,伸手欲擰我的臉頰,我頭一偏,躲開了,他哈哈笑:「石榴姑娘膽色過人,但姿色嘛……」
「你就陪著她不吃?歐陽,你鍾情於她,學會心疼人了?」
歐陽說:「石榴,他正是諸事宜。」
歐陽也笑:「好貨色弄來與你解悶。」
我沒聽過,裝成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猛點頭,中年漢子嘴角一牽,笑著對我說:「姑娘一路奔波風塵僕僕,請隨我去虎泉洗把臉。」
草民小明甚有美人緣,接連見了幾個好貨色,真是可喜可賀。不,是可惜可恨——看可看個飽,註定吃不著。
當天晚上,我才見著傳說中的神醫諸事宜。他住在古堡右側的帳篷里,歐陽帶我去見他時,他剛空閑下來,手中握一桿毛筆。一如我感覺中的那樣,他年近五旬,個頭不大高,很瘦削,是個老得很好看的老人家。
我作出為難之色:「這個……公子再三叮囑交由我保管,直到見著那個人方可轉交呢。」
某人飛快地答:「我哪懂什麼心疼人,就是怕麻煩。她本來就痛,再一饞,可就得哭了。」頓一下,又說,「……哭了可就糟了,我又不會哄人。大家都不吃,省事。」
洗漱后,我穿堂過院去找阿白。這回倒不曾看到錯綜複雜的紅線了,想必是阿白給解除了。可是它們的確是存在過的,他們卻說沒有,怎麼回事?
歐陽大喜過望:「石榴,真是近朱者赤啊!你跟了我才幾天,竟出落得如此深明大義!」
阿白又說:「起先我還擔心你尋得她來是大大不妥,不想……」
我恨聲道:「若我幼年時有人從旁指點,我也……」
顯然他對那個人的武功很崇拜,但我沒聽過,可見也是心比天高的小角色,我不免有幾分同情:「我也生著病,咱倆是病友二人行。」
「風雲幫,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歐陽意猶未盡地補充,「我們幫派勢力很大的,報上名號可止小兒夜啼。」
我笑:「窮人家的孩子有得吃就不錯了,不挑食。」反倒對他好奇了,「你們只有肉吃,不想換口味嗎?」
歐陽幫腔:「石榴,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不可愛。」
「很不妙,他們已經把網張開了。」歐陽停止了吃東西,語聲冷峻,「我們得提早動手。」
可愛不是我的追求,我不理,仍和那個人說話:「你手上為何有趼子?你看起來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歐陽咳了一聲,我知道他是在出言提醒我,可我想挽回點面子:「笨蛋,你不痛快就去找讓你不痛快的人拚命啊!比方說吧,咱愛錢,咱就公然地愛了。」
我差點笑出聲,死命捂住嘴巴。歐陽阿三,你還真是個窮鬼,沒錢也就算了,還淪落到討飯的地步。對方咳了一聲,低聲道:「你這個架勢,像是幾百年沒吃過肉。」
此人牙尖嘴利,我不是對手,乾脆不接話,張開雙臂,大口呼吸著暮春馥郁的空氣,它似乎比山間泉水還清澈,讓我在恍惚中暫時忽略了身中劇毒。
陽光從那個人的頭頂潑灑而下,微風幾許,拂動著他的黑髮,世間光華似是齊集於他一身。他的眼睛又黑又沉,是非常陰鬱又非常攝人的美,目光在我臉上停了許久,慘白的額上突地沁出冷汗,眉頭也蹙得緊,顯見極之痛楚,卻猶在強忍,抓起了手邊的一隻杯子——
這世間的風和陽光將我們兜頭籠罩。
他是一個華美如漢賦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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