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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不用的。進度表在我這裏。如果順利的話，可能一個月就行了。最多兩個月，絕對不會拖你。」

當病房裡只剩下自己和顧雲聲兩個人，林況嘆了口氣：「我說你能不能少耍一點嘴皮子，不是說寫情景劇的編劇反而是最寡言的嗎，你倒是做的時間越久越能說了。」

「那我先走，你要保重。」

「第一，我實在不喜歡坐在片場里，而且和白翰一起改稿的這幾次，已經把彼此之間容忍的極限都差不多用盡了；第二，我手頭接了別的活。這件事我無能為力，還是請你另尋高明吧。」

他暗自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但看林況現在的樣子，又還是厚不下臉皮翻悔。只能僵硬地笑著，陪著又坐了半個小時，直到護士來給林況換輸液瓶，才找了個借口先脫身。

顧雲聲有個預感，他這次心軟的結果，可能真的會讓自己悔不當初。

「嗯，我會。明天我安排人開車來接你去片場。中午十二點吧，後天開始是每天十點。」

林況垂下眼睛：「事情這麼多，總要有人做。」

林況也一口應承：「這個也沒問題。」

「提過，白翰不願意。」

「我信我信。」顧雲聲連忙說，「那我還要在片場要一間辦公室，我不怕吵，有的時候會在那裡面趕稿，而且我不陪著他加班。」

他覺得被這個電影劇本掏空了，ｈetｕｂｏｏｋ•coｍ•cｏm於是愈發變本加厲地要補償回來：每天睡十個小時以上，吃四頓，剩下的時間就是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看書，在主動出擊的同時也很自然地接受別人的邀請。

顧雲聲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學著林況不溫不火的口氣，替他說接下來可能會說的話：「『白翰也沒閑著，《永寧》一開拍，片場里千頭萬緒，還不是歸在他一個人身上』，……現在台詞都不興這套託辭了。」

對此考語顧雲聲並沒放在心上。回來的第二天打電話要找林況，接起電話的卻是秘書，還沒來得及奇怪，對方先一步告訴他答案，顧雲聲出去渡假的那個周末，林況就胃出血住院了。

不必去想下一個工作，足夠的睡眠，適當的運動，美食，加上不需要承擔責任的性，顧雲聲覺得自己開始慢慢恢復元氣。但不知是不是之前消耗心力過甚，兩個禮拜之後他回到T市，見到的每一個熟人都說，「喲，不是聽說你蒸發了半個月去渡假嗎，怎麼看起來還瘦了？」

探個病不到兩個小時，顧雲聲一時不查，就這麼活生生自己跳到火海里去了。

林況正在給自己的記事本上記下顧雲聲應承去做駐片場的編劇的事情，忙裡匆匆抬了個頭：「好，你慢走。雲聲，這次真的謝謝你。等我出院……」

去了可就和_圖_書不由你說的了。顧雲聲皺眉，微弱地頑抗了一下：「去可以，請我不便宜。你已經找人追加投資好幾次了吧。」

顧雲聲預感不妙，抬起手做了個虛擋的動作：「要是那片子，免談。」

顧雲聲心裏已經把白翰罵了無數次，然而此時身處病房，被那種特有的冰冷清苦的藥味籠罩，一切堅決的話語似乎也很難毫不遲疑地說出口了。特別是在他試圖避開林況目光的時候，忽然瞥見他頭頂的白髮。一想到林況和自己也就是差了個一兩歲，顧雲聲心裏一軟，一句話不假思索就說出來了：「這個差事要多久？不可能跟到殺青吧？」

「好了，少說點這種有的沒的的話。你不安心調養，沒辦法早點出演。」顧雲聲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繼續維持著僵硬的笑。

一想也知道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又沒注意調養的惡果，顧雲聲心裏暗罵一句蠢貨，往醫院探病的腳步卻一刻也沒耽擱。

林況聽完，一時沒說話，坐在病床上，也沒去看他，看樣子倒像在思索什麼。顧雲聲心想剛才把話說絕了，怎麼也不該這麼去駁一個病人的面子，放緩語氣，又說：「這電影一共有三個編劇好幾個歷史顧問，再找找別人吧。王楚楚和杜凱呢，找過他們沒有？」

林況苦笑一下，正要解釋，他的秘書已經搶先一步開口：「顧先生和圖書你來得正好，林況是真的不要命了。你都不知道他當時在片場，說話說得好好的忽然吐血，還是褐色的，他那天又穿淺色衣服，所有人都被嚇死了。送到醫院來吧，說要住院調理，就像這是要他的命，後來還是白導發了一通脾氣，總算住下來，但是你看這個病房，根本是把辦公室搬過來了嘛，下午四點還要所有的助理和秘書開會呢。」她跟了林況四年，並不像一般的上司和下屬，有些話說得毫無顧忌，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樣乾乾脆脆。

顧雲聲含笑在那裡聽，等她說完才慢悠悠地開口：「誰要你老闆是工作狂和強迫症患者。不然笑薇你乾脆跳槽吧，我雖然用不著秘書，但是保證給你介紹一個不愛加班、也不會無緣無故要你加班的老闆……」

《永寧》在秋天的一個黃道吉日正式開拍。早在半個月前把一改再改的劇本扔給白翰的顧雲聲，毫不遲疑地關掉所有的聯繫方式，道義上給林況去了一封郵件，就再沒通知別人，一個人去南方的海邊渡假。

林況點頭，又沉著臉色搖了搖頭。顧雲聲知道林況既然開口找他，已經是再沒有別的出路了。

林況被這個比喻逗得一笑，擺擺手說：「不跟你胡說了。有事要找你……」

林況一愣，笑容僵在臉上，很久才不自然地褪去。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說：「那有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辦法，別人是買賣不成情義在，我們是反的，情義沒了，買賣還在。」

林況合起本子，看著他的目光不是沒有一點詫異的：「是這樣的。他要找古建築顧問，你T大的那個朋友，黃達衡，向他介紹一個專門搞這個方向的專家，長談了幾次，他不知怎麼就又改主意了。雲聲，我聽說改動也不是很大，你多多辛苦。」

臨到終了，顧雲聲終於沒忍住，問了一句：「當時把劇本定稿后交給老白，他不是也滿意了嗎？」

聽見顧雲聲這麼肆無忌憚地在自己下屬面前評價公司的另一個老闆，林況臉上有點不自在，頻頻往蔣笑薇看去。蔣笑薇也乖覺，察覺到老闆的目光，很快找了個借口溜出去。

「……」

林況點頭：「就是《永寧》。開拍半個月了，他總是覺得劇本哪裡不順，想找個編劇在片場待著，方便他隨時修改劇本……」

林況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回答：「等我出院了就會有。就算沒有新的資金來源，我把房子賣了也不會虧欠你。」

「哦，別人開公司都是花錢請人做事，只有你是自己做老闆還恨不得凡是親歷親為，再說就算老闆要做表率，那白翰呢？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場子。」

林況原本已不做指望，這句話傳到他耳中，無異於枯木逢春一般。他喜出望外地盯著顧雲聲，臉上一有光彩，病容ｈeｔubｏok.coｍ.cｏｍ就神奇地不見了。顧雲聲見他這個樣子，暗自有點後悔自己的心軟，心裏咯噔一響：這個工作狂來勁了。

股份可以轉手，工作可以辭，有什麼做不到，無非是不甘心不捨得。顧雲聲想，但嘴上還是說：「對啊，有你這個菩薩替他善後，他更可以安心做夜叉了。」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我也在這個房間？」自從顧雲聲進門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的林況忍不住開口了，「雲聲你何其不義氣，空手來探病就算了，怎麼還陪著她一起來數落我？」

《永寧》是顧雲聲和林況合作的第一部片子，但兩個人之間的私交卻遠遠早在這之前，連林況的秘書和顧雲聲都很熟悉。所以顧雲聲兩手空空衝進病房，看見他躺在病床上還在吩咐秘書給這個那個去電話，一點也沒客氣地開口：「你多工作一點，下次搞不好就急性胃穿孔，再下次還指不定是什麼……」

「要不然再去找個新編劇吧。年紀輕的，脾氣好有體力……白翰雄心勃勃要拍好片，年輕人雖然會受幾個月折磨，但只要能出名，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

林況氣色很差，但眼睛亮晶晶的，堆滿了笑，一無怒氣二不威嚴。顧雲聲拉過一張凳子，在他床邊坐下，收斂了適才那刻意的笑容，說：「你也不要太拚命了。你看才幾個禮拜沒見，就瘦得只有骨頭了。我記得你胃是不好，要注意調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