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前女友的影子
他對我說桑迪自殺了,從前對她的愛一點一點被拉了回來,他無法過自己這關,因為桑迪是因為他自殺的。他腦子裡總是出現桑迪的影子,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改變我。
一日,小凝子對我說:「既然你已經光榮地單身,照顧老於的任務就光榮地落在你身上了,我要回去了。」
兩個月之後,我仍然沒有接到Daniel的隻言片語,開始慌起來,不顧一直堅持的面子,給他寫郵件,給他打電話發簡訊,上QQ留言,可是從來沒有聯繫到他,彷彿被完全拋棄了一樣,我又回到了朱葉生消失的那段時間,再次被拋棄,完全地孤獨和無助,全部的絕望和悲傷湧上心頭。我咬著自己的手臂,很疼很疼,牙印很深,我強迫自己不去聯繫他,不去想他。可是半個月不到,我就無法忍受,再次撥了他的電話,竟然意外地接通了。電話里,我質問他是不是要分手,難道就因為過去的前女友我們就一拍兩散嗎?他一言不發,也不掛電話,就是不說話,一句也沒有。
「我更喜歡這件。」
我伸出手,握住老於的手,繼續喝酒,聽著她說話。我以酒消愁,她以傾訴減輕心理上的壓抑。
Daniel異常認真地為我布置了作業,每天看多少書,畫多少畫,背多少鑒賞……我沒有一點兒時間寫作,雜誌社催稿的電話一響,我就頭痛。
笑完了心想,我應該說清楚,我不想拿著別人的愛好佔用我們戀愛的時間,我再也無法忍受比高中老師還厲害的教學模式。
彷彿我的報復有了效果,我應該高興,為這些天來所受的折磨和委屈報了仇,然而我壓抑的心臟傳來劇烈的疼痛,我的心跟著他的哭聲一滴滴地流血。他哭得那麼傷心,我似乎看到方向盤后他淚落如雨,而我在聲筒這邊亦是淚如雨下。
話筒那邊沉默了好久,終於在我說出「下地獄」之後有了反應。我先是聽到尖銳急促的剎車聲,接著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那一刻,我覺得心臟都要壓抑得死掉了。我後悔說出這麼偏激惡毒的話,後悔傷害了我最愛的人。接著我聽到他哭了,放聲大哭,毫不掩飾。
「NO,NO,你這樣態度不對。我為了讓你學畫花了很多心思,你不能這麼三心二意。豆子,認真一點兒。」
天之涯,海之角,電話的兩邊,我們沉默著不說話。他就那麼哭著,我就這麼聽著,想說些什麼,可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他的哭聲震著我脆弱的心臟,我壓抑不住內心的痛,崩潰般爆發出來,快速地掛斷電話。在太平洋的這端,我蹲下去,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了。如果不是我不小心點進去,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對我做的一切都源於她,你的前女友——桑迪。」
趙曉東來接小凝子了,又是道歉,又是賠禮,一如既往地體貼與呵護。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在想,也許妥協一點兒生活就會更幸福吧!
所有不滿和怨憤的情緒日益積累,終於在一個尋常的晚上爆發。
「Sorry……」
我感動滿滿。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非逼著他回答,許久他終於無奈地點頭。
她陪在我身邊,我混著眼淚和啤酒往肚子里灌。
「天啊,你安排得這麼緊張,我連見老於的時間都沒有了,哪裡有時間寫我的稿子啊,大哥?」
我抱著老於,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幸福,你有小寶貝還不知足嗎?」
「我看是你快香消玉殞了吧!看你的眉毛都快掙紮成一部血淚史了。」
和-圖-書我還沒抱怨夠,Daniel就來電話催我回去背莫奈的油畫鑒賞了。原來在國外學習生長的他,也有填鴨式灌輸的習慣。
那日,天空飄著雨,我在雨里走著,走到老於家的時候,全身都濕了。她看著我,似乎預料到怎麼回事,懂我地從冰箱拿出啤酒遞到我面前,說:「想喝就喝吧,喝醉了就不會難過了。」
他口氣溫和一本正經地說:「Well,我不認為敲鍵盤的手塗不了顏料。」
他恍惚地回答:「不,大部分都不是。」
心煩的時候我總是跑到于維維那裡撒野,為她未出生的孩子起了很多名字,男孩的、女孩的都有。小凝子笑我無聊,只有我知道自己為何無聊。我想要喝酒,于維維卻因為懷有身孕不能作陪。小凝子本來喝酒就少,我一個人無聊地在她家又喊又叫,像個瘋子。平時不屑於借酒消愁的我,何時也成了這樣幼稚又愚蠢的女人?我氣自己,討厭自己,恨自己。
「我從沒幹涉過你的愛好對不對?我就喜歡寫字,不喜歡畫畫,我們就像以前那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非要我每天拿著畫筆,畫這個畫那個?我真的煩透了!我不知道這些不值錢的油畫跟我是否有一毛錢的關係,我沒有那個天賦,不想用敲鍵盤拿筆桿的手去塗抹那些我厭煩的塗料,我受夠了!」
「Do two walk together unless they have agreed to do so?」他說了句英文,「二人若不同心,豈能同行?」
當我睜開雙眼,我看到我回到了家裡,但家卻變了樣——被打造成了椰子樹小海船一樣的兒童世界。大大小小的維尼熊、長耳兔、長尾巴狼擺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牆壁是夏威夷的碧海藍天。我彷彿置身在清新的戶外,全身籠罩著陽光,那麼愜意,那麼溫馨,那麼動人。我的床上,還擺著一套藍色的裙子,雖然我並不喜歡藍色,卻為Daniel的良苦用心而感動。
Daniel緊緊皺著眉頭,說:「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他的前女友桑迪是個喜歡動物的女孩,他們曾經的家就像現在我的房子一樣,是陽光和沙灘的世界,是椰子樹和小船的天堂,是泰迪熊和小兔子的樂園。她喜歡藍色,於是我的家也成了藍色的海域和藍色的天空;她喜歡油畫,喜歡在Daniel工作的時候坐在一旁安靜地畫畫,喜歡把家裡塗成五顏六色的海洋,所以我現在也在學油畫;還有那件藍色的連衣裙,還有他手腕上一直不肯摘下的手錶。
他拿著行李走後,我的淚刷地一下流了出來。事情發展到這樣,是我事先沒有預料到的。
我為桑迪感到難過。生命,無論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總是抵不過宿命。抱著最後的希望,我再一次問Daniel:「如果我們在一起,你還會逼我學油畫,穿藍色的衣服嗎?」
他沉默不語。
老於站在我身後,說:「其實我挺羡慕小凝子的,偷來的幸福也是幸福,替代的幸福也是幸福,唯獨我偷不來,代替不來,是自己的都保不住!」
「好了,睜開眼。」
「如果不呢?你就和我分手?」我恨恨地問,心中鬱結了一口氣,在胸中難受地卡著。
之後我們沒有再聯絡,沒QQ聊天,沒電話,Daniel寫過好些郵件,求我別生氣,說他接下來一個月工作會很忙,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他目前沒有時間和m•hetubook.com•com精力來處理我們的感情,請我原諒。他說他不想吵架,我們需要一段時間,大家心平氣和地思考一下。我沒有回復,沒給他隻言片語,潛意識裡我希望折磨他,他越難過我越痛快。
他說:「不,他們不感興趣,我絕對不強迫。」
「你為什麼不|穿那件藍色的裙子?」
我放不下豆漿油條,放不下江南的小橋流水,放不下父母,我無法背井離鄉,他也一樣。無論在哪裡,我們總有一個人會孤獨。推己及人,Daniel一定也離不開他的故鄉,他的父母。當親情遇到愛情,我們該怎麼選擇?我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了,必須擔負起贍養父母的責任,必須撐起家庭,而他也一樣。現實讓我膽怯了。
我看著忙碌的Daniel,一時竟覺得無比的陌生。他額頭上出了細小的汗,看著我笑。我擠出苦澀的笑容,對他說「快寫好了」,轉過臉去,卻覺得心中難以忍受地壓抑。我深深地呼吸,幾乎要哭出來,然後裝作上衛生間,跑到廁所里拿涼水沖臉,直到淚終於混合在水裡。
寫完關了文檔,才發現忘記存在哪裡了。我來回翻找,卻點開一個文檔,加了密的。文檔的圖標是一顆心,我滿心歡喜地以為一定是Daniel為我專門建立的文件夾。我試著輸入了「love」的密碼,竟然打開了。文件里的一切讓我目瞪口呆——那些我讀起來有些費勁的英文,竟然是他對前女友的紀念文章。我將不懂的單詞一個個貼到百度里查,一篇篇讀下來,終於明白近來Daniel古怪的舉動了。
忽然,我也傷心起來,想到Daniel已很久沒聯繫了,或許我們以後再也不見了,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下來。在這個和風細雨的日子里,我們兩個人抱頭痛哭,毫無節制。
卻不知道,這隻是開始。Daniel自從得到我的表揚之後,便為我買了各種畫油畫的工具和相關書籍。一開始我還有新鮮感,每天拿著顏料亂塗亂畫,覺得生活豐富多彩。Daniel總是表情嚴肅地看著我的塗鴉,半天蹦出一句話:「你畫的是什麼?」
我能讀得出那貌似平靜的字裡行間掩飾不住的焦慮和不安。我不動聲色地讀他的每封信,按捺著內心的騷動和狂躁,強迫自己看完刪掉,置之不理。
「你不喜歡那個風格嗎?」
「不是吧,他都那樣了,你還願意繼續當替身啊?」
他不回答,也不掛電話,我憤恨地問:「Me or her,you pick one。」我以為愛情能戰勝一切,畢竟過去的早已過去,他許的諾言我還清楚記得。豈料最後他沒有選擇我,當然也沒有選擇後者,可我仍然覺得自己一敗塗地,徹底輸了。
「怎麼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了?你就是要改變我,而你從來沒想過為我改變。為什麼改變的一定要是我?你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難,還讓我跟著你上山,為何我們不能一起下山?」
我終於明白了。
Daniel像平常一樣檢查我背書的情況,要我背出文藝復興後期威尼斯畫派的代表畫家提香·韋切利奧的代表作及其藝術特點。
雜誌社催稿的電話接二連三地打來,我實在沒有辦法推脫,只能央求Daniel:「我那稿子人家催了好幾次了,給我一個小時,我寫完就繼續背書。」
我擰開水龍頭大力沖洗著哭紅的臉,水花迸濺在臉上、手上、胳膊上,我什麼也不願意想起,一直洗著流淚的臉,洗了很久和圖書。在嘩嘩的流水聲中,我對自己說,如果愛是有條件的,不要也罷。
分手似乎已成定局,只是我偏偏想弄清楚,我們是因為不愛而分手,還是因為距離和責任。
「朱葉生說得對,你愛的不是我,是你假想出來的貞潔烈女,是你忘不了的初戀。」我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憤怒地發泄,爆出一句,「你——你走,走遠點兒,永遠別再回來!」我瘋狂地走進卧室,拿了他的行李扔給他,打開大門趕他走。
「你真好!」
我產生了新的念頭,我不能讓他改變我,我是個獨立的個體,我是竇靜文,不是油畫文,我不要當不是我的我。
我出來的時候,顯得特別疲憊。Daniel和往常一樣體貼地讓我坐在沙發上,拿著小熊靠墊墊到我背後。我只覺得背後像有一萬發鋼針,冰涼地刺痛我的背。
幾周之後,我收到Daniel的電郵:「周日做完禮拜我開始懺悔,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怎麼處理我們之間的問題。從前,我有信心改變你,現在看來是我錯了。如果我們一直這樣下去,結局只會走入dead-end!」
「如果捨不得就算了。」
我暴怒:「你為什麼要把我變成其他人?我沒有她那麼喜歡寵物玩具,沒有她那麼懂油畫,對所有藝術家都如數家珍,也沒有她一樣的細心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你。」
他不回答,我繼續說下去:「你的愛是有條件的,我要成為桑迪,你才能愛我,對不對?」
于維維苦笑著。
在回家的路上,他神秘地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讓我閉著眼睛,跟著他走。
我張大嘴巴重複:「回去?回去?」
輕輕地閉著眼睛,四周一邊黑暗,只是被牽著的手和被擁著的雙肩讓我覺得特別踏實。隨著Daniel的指揮,我往前走,邁出一步又一步。
他驚慌失措地解釋:「不,不是的,不一樣。」
那晚,我睡得極不安穩,半夢半醒之間,腦海里總是閃過我們相識以來的畫面。凌晨三點多突然驚醒,從床上坐起,周圍一片漆黑。我沒有開燈,一摸臉上已全是淚水。Daniel對我彷彿是個陌生人,從未熟悉過。他生存在與我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而那個世界我無法了解。
桑迪的婚姻並不美滿,丈夫有時候會有家庭暴力。桑迪越來越思念Daniel,他卻切斷了和她的一切聯繫,最後桑迪自殺了,留給Daniel的是一封遺書,還有那條藍色的裙子。
我看到老於流下了眼淚,我們站在風口,風把淚吹得零散。她站在那裡,肚子微微隆起,是那麼無助,那麼悲傷。
我要求自己忘了他,把他從我生命里抹去,要適應沒有他的陪伴和關心的日子,要讓自己知道,生活中缺了他,我也一樣坦然處之。
誓言終究抵不過命運。
他又是一聲嘆息,嘆得我心底發麻,心拔涼拔涼的。
認識Daniel那麼久,我知道他是很內斂克制的人,雖然也有孩子氣的時候,也有感情泛濫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像這樣放聲大哭過。
原本我很喜歡油畫,現在卻異常反感。
「青年時代在人文主義思想的主導下,繼承和發展了威尼斯派的繪畫藝術,代表作有宗教畫《納稅銀》和《聖母升天》,嗯……其他的我不記得了。」
這算什麼,威脅還是分手?彷彿他擺在我眼前一道難題:我和非我,你選擇哪一個?我親娘都沒這麼威脅過我。看著信我不怒反而笑了。
「就是抽象派,很抽象啊,你想是什麼就可以
hetubook•com.com是什麼!」
「如果不是小傢伙在,我真想和你一起醉。我今天把離婚協議書籤了,很順利。老太太知道我有了孩子,跟陶剛一樣,認為我不守婦道,連送我的鐲子都要回去了。我一點兒也沒有難過,只是替自己不值。究竟我做錯了什麼,要接受這樣的懲罰?豆子,你說一個女人做過二奶就是壞女人嗎?明星可以潛規則上位,員工可以潛規則換取職位,我也不過是利用自己的特有資產換取了生存的權利,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嗎?」
我繼續追問:「難道你的同事或是你的朋友,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是油畫高手嗎?」
我倒抽一口冷氣:「就像你背包里那張油畫一樣,是嗎?要我變成別人的替身,要我成為你的前女友,是嗎?你就是忘不了她!我真是自作多情,以為你愛的是我,原來不過是別人的影子。」
我勾著他的脖子,踮著腳尖,親吻他的臉。
好容易趁Daniel出去的空當,我跑了出來,向于維維投訴:「老於,你是不知道,這油畫太折磨人了,看著是一門藝術,讓沒天賦的人練起來簡直太痛苦、太糾結、太無語了。最折磨人的是每天我讀的書、寫的內容,連亂塗亂畫都和它息息相關。我僅有的一點兒藝術鑒賞能力也被他逼得香消玉殞了。」
我又時常氣自己不爭氣,因為真的,沒有他的日子顯得死氣沉沉,漫長而註定無結果的等待更令人崩潰,令人抓狂。日子糟透了!
「你看我的電腦了?」
小凝子無奈地說:「不然呢?單身一個人帶著女兒?我不像你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我已經學會依賴男人了。」
回到家,我看到他送我的藍色裙子,還有我的油畫塗鴉、每天給我訂的閱讀計劃,所有一切和他有關的,統統剪碎了扔掉。
「是。」
我無語地笑了出來。
于維維念著陶剛,趙曉東念著前妻,朱葉生念著我,Daniel念著前女友……什麼時候人才能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我看著Daniel,心裏沒有答案,卻對家裡的一切感到厭煩。
于維維苦笑著,對我說:「法院的傳票,明天開庭。」
那邊又是一陣欷歔和長久的沉默,沉默得我心裏發毛。終於,他有些痛苦地說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繼續沉默。
在完全沉默中過了幾天,我們誰也沒理誰。不知道這算不算分手?我照樣吃飯睡覺寫文字聊天,到于維維家沒心沒肺地嘲笑她終於可以媲美楊貴妃了,走一步喘兩下。只是每次夜深人靜回到家,總感覺莫名的恐懼和孤獨。我把燈全打開,也依然照不亮心中的寂寞。
Daniel說:「我希望你以後學會油畫,可以把房間粉刷得更漂亮,我們一起來設計我們的家。」
「你可以有自己的事業,我沒有不讓你寫。」
「怎麼不一樣?」
我們的分手,原來是這樣決裂,悲憤。
「Daniel,你回答我,可不可以?」我追問了一遍。
沉默的這段時間里,我又想起Daniel父母問我的話:「你能拋棄父母和故鄉,為他遠走高飛嗎?你忍心讓他離開目前的工作,融入到他完全陌生和無用武之地的中國嗎?」
最後他耐心地開口:「哦,沒關係,明天再背給我聽吧!」
……
我想,我們已經傷透了彼此的心,再也不可能複合了。
一股煩躁的情緒從胸口升起,迫使我脫口而出:「夠了!Daniel,我受夠了!你為什麼要這樣?我不喜歡這一切,你卻非要強迫我接受,你讓我很有和*圖*書壓力,你知道嗎?」
我無語而又蒼白地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在電腦跟前,打開電腦,不知道怎麼回事,始終接收不了文件。Daniel義無反顧地成了電腦修理工。我拿過他的電腦來使。
我有些報復性地咒罵他:「你愛她,怎麼不去殉情?她的死和你有直接的關係,你不管怎麼把我打扮成她,也消除不了你的罪惡。你對愛情這麼不負責任,你說話不算數,你下十八層地獄找你的桑迪吧……」
我無辜地看著一臉嚴肅認真的他,然後繳械投降,點頭答應他認真一次。
乍暖還寒的季節,我們送走了雙方的父母。從機場回來,他一直牽著我的手。我看著他微笑的樣子,覺得幸福滿滿。
我聽到一聲輕微的嘆息,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心情卻沉到海底。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我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我覺得很痛苦,他的嘆息讓我更加難受。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
我很想說出一切,說出桑迪,又怕桑迪的名字更加肆意地佔據他的內心。我壓抑著,想要一步步地擺脫桑迪的陰影,卻不知不覺陷進更深的泥沼。
我終於抓住機會,又問:「那你也強迫他們畫油畫嗎?」
我握著于維維的手,大發感慨:「老於,你太了解我了。」
Daniel的生日到了,我準備給他過一個難忘的生日,將前女友的陰影一掃而光。我偷偷查看了文件里的資料,兩個人過的最後一個生日,那天,桑迪說有事不能來,把禮物送到Daniel家了。等他一回家,看到一個很大的紙盒子,解開絲帶,出來的卻是穿著綠色裙子像百花仙子一樣的桑迪。那次,他們發誓要永遠不分開。
他不回答。
她接著說:「你不知道,今天我婆婆當著很多人的面打了我一耳光。她說我是破鞋,誰都能穿;說我不守婦道,我活該。」
「OK,那我索性說明白吧,我要說的是,我不想畫油畫,不想當替身,可以嗎?讓我們回到從前,回到沒有桑迪的日子,你不覺得那時我們很快樂?」
「大哥?我不要做你的大哥!」
「你要把我改變成我自己不喜歡的人。」我嗚咽著說,「你希望我成為我永遠都成不了的人。」
小凝子點點頭,說:「是的,回去和趙曉東繼續過日子。」
我問:「我只有成為她,我們之間才有未來,是不是?」
「你是我女朋友,是可能將來要生活在一起的人。如果興趣不同,你寫你的文章,我做我的實驗,我們的生活會很無趣。如果我做實驗,你把我當風景畫下來,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
刪掉信件,刪掉他所有的郵件,我衝到洗手間,注意到鏡子中的自己,一臉憔悴,黑眼圈和眼袋都出來了,連一向自恃保養甚好的眼角也出現了幾條細小的魚尾紋。
她搖搖頭,表情凝重地說:「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從來就不屬於我,我也不必攥著。」
「好,你不回答就是默認了。」我絕望了。
Daniel的生日,我將他騙出去,然後將家裡徹底翻新,恢復成我喜歡的樣子。那些寵物我全部送給了于維維。等信心滿滿地等到他回家,沒想到Daniel不是驚喜而是驚訝。
我不滿為何我要受這個罪:「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我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湊近鏡子,突然想到女人的青春竟然是這樣經不起折騰。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怪誰,鼻子一酸,萬分委屈地默默流著眼淚。
他看著我瘋狂的樣子。我忍著眼淚和憤怒,忍著怒氣和委屈,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