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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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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原來他那時一直都在。
我怒起,扯下牆上的桃符便朝他擲去。
「……我也覺得,可她是個人呢……多心了吧……」
「才抄了三遍,想來女君今日是用不得膳了呢。」他說。
說著,她對我嘻嘻一笑:「女君,你畫男子哩。」
阿芙似乎特別疲憊,已經趴在案邊睡著了。
這是個長得相當俊美的男子。
「嗯……阿姆……我……」阿芙臉色慌張,兩頰漲紅,囁嚅地說不出話來。
旁邊傳來一聲輕哼,我回過神來。
說出這話還教我勿驚……我仍並不敢信他,瞅著附近牆壁上掛著一枚桃符,不動聲色地挪過去。
平視過去,只瞅得一身白衣青裳。
我盯著那眼睛看,只覺樣子煞是精緻,畫描的一般,讓人不想移開視線。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妖男仍盯著我,滿臉思忖:「譬如你那婢子,只同我對視上一眼便給攝住了,為何你與我相視良久也全無回應?」
妖男的目光掃過我緊攥著被褥的手指,又是一笑:「勿驚,我今日吃飽了,不想害人,來此不過閑逛。」
聽到響動,那人抬起頭來,只見眉目如畫,卻正是白天那美男,不,妖男。
我撥開牆頭上堆積的一層枯葉,探著頭往外面望去。
阿芙歪著頭又看了看,搖搖頭。片刻,她恍然大悟一般看向我,雙眼放光:「婢子知曉了!近來多有踏青之人,女君可是m.hetubook.com.com又去爬牆,窺著了哪位來游春的公子?」
一陣馬蹄踏過沙地的聲音碎碎傳來,間著人語。未幾,幾騎人影從樹林里出現,沿著小徑朝這邊走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廂房的門板突然打開,一陣風「呼」地出來,未等我反應,面前已經站著一個人影。
「無事。」我將筆蘸了墨,慢吞吞地在紙上落筆。
一陣人語聲從迴廊那頭傳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視。
原來如此。
我轉身面向她。
屋子裡空蕩蕩的。
這些聲音從門縫裡出來,仔細聽,卻是有女人在哼哼唧唧,似乎還有男人在說話。
「咦?」只聽阿芙驚奇地說:「女君竟這般神速!紙都抄完了呢!」
身後,兩隻喜鵲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我笑了笑。
我停住腳步。
案台那邊傳來迷糊的聲音,阿芙伸著懶腰醒來了。
少頃,身邊忽然有些異樣的氣息,我回頭,心跳幾乎停頓——妖男竟就在我身旁,相距不過咫尺。
大門敞開的廂房裡,阿芙躺在一堆陳年茵席上,掙扎著要起來。
我仍瞪著他。
室中一片奇異的安靜,只有阿芙輕微地打著呼嚕。
我蹙眉,不答反問:「你白日里對阿芙做了什麼?」
「哦?女君?」另一個聲音傳來,慢悠悠的,陌生得很。
妖男看著我,目光愈加曖昧。他抬起手來,輕輕往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頰邊一掠,語氣如蘭似麝:「女君欲一試否?」
阿芙探過頭來看了看,點點頭:「好看。」
我反應過來。
二人兩兩對視。
那是幾個青年男子,衣冠整齊,馬身上各飾銅轡絲絡,拿著新摘的青枝,說說笑笑,縱馬悠然踏上那木橋。
「喲,女君這是做甚?」
「……女君……京城裡,可就要嫁人……」一個聲音飄入耳中,卻是阿芙。
我扶著樹榦小心地下來,拍拍手,往屋內走去。
「是婢子不好,連累了女君!」案前,阿芙一臉愧疚,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的氣息隱隱拂來,似有些幽幽的香。
妖男冷笑一聲,卻見衣袂晃過,桃符「啪」地落在地上,他如白日里一樣不見蹤影。
它們突然噤聲。
「中術?」
我駐足。
自從母親離開,那些人就以居喪簡樸為由,把玲瓏些的擺設都收了去。
「真怪啊……我怎覺得她聽到了?」
妖男並不理會我的舉動,順手拿起我案上的紙翻了翻。
「阿芙,你給女君送膳食,就送到了此處么?」周氏沒有理我,卻看看地上的食盒,轉而問向阿芙。
我抬頭,是兩隻喜鵲正立在樹梢上唧唧咋咋地閑聊。
我瞪大眼睛。
當我走過一間的廂房時,忽然聽到些聲音。
說罷,她不等我回答,命身後家人將食盒收起,緩步離開了。
「是我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此處用膳,故而教阿芙拿來的。」我答道。
「放心好了。」妖男似乎洞悉了我的心思,悠然放下畫紙:「她已中了我的迷術,一時醒不來。」
風在庭院中掃過,樹木的葉子「嘩嘩」地響。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掩上房門。
我笑笑,道:「胡說甚,不過隨手畫畫。」
我仔細看著她的表情:「你可覺面善?」
見我一臉驚詫,妖男唇角彎起,勾出一個魅人的笑,接著不緊不慢地拈起案上那張畫紙,朝我揚了揚:「女君莫不是白日里見到在下,觸動了春思,夜間便畫起像來了?」
我知道他有些非凡本事,警惕地將他上下打量:「足下來此做甚?」
「嗯……未做甚。」我說著,故作鎮定地將桃符拿起,掛到牆上。
「可他們還在看呢,真可惜呀……」
馬兒的步子不約而同地緩了下來。
好一會,他微微蹙起眉頭,雙目更顯修長。
「無事。」我又道。過了會,我看看紙上的東西,覺得滿意了,將紙遞給阿芙:「好看么?」
這是父親派來打理母親喪后之事的人,姓周,據說是個很得那邊夫人仰重的,宅院里的家人們都要尊稱她一聲阿姆。
肚子里適時地又翻滾了一下。我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是城裡來踏青的人。我心裏道。
「她為何躲起來了?」
窗外的月亮漸漸到了半空。
我留在原地,好和*圖*書一會,胸口還在怦怦地跳。
我愣了愣。
我看看她,放下筆,去外室取她的被褥。等到回來,突然發現案前坐著個人,把我嚇了一大跳。
「阿……阿姆!」阿芙卻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怯怯向她行禮。
妖男卻似乎很得意,卻並不出聲,只將眼睛盯著我看。
他卻眨眨眼睛:「女君以為呢?」
風兒拂過我的臉頰,少頃,我心滿意足地收起踮著的腳尖,將臉遮在院牆之後。
「並未做甚。」我答道。
一事未盡又來一事。
宅子里空蕩蕩的,我走過後院的迴廊,一名家人也沒有見到。
「女君……」阿芙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問:「女君立在牆邊做甚?」
肚子「咕嚕」地響了一聲,我這才發覺自從早晨起來還沒有進食。侍候我的阿芙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沒像往常一樣把飯食送來。實在覺得餓,我想了想,只好再走出門去。
總之也不關我的事。
周氏看我一眼。
「為何你不會中術?」他說。
果然,那案台上的紙都已經寫滿了字。我翻著數一數,不多不少,連著自己之前抄的,正好十遍。
我看著他,努力平復著心情,片刻,又看向仍趴在案邊的阿芙。
我沒有縮回頭,感受到那些視線落在臉上,我抿唇眨了眨眼睛。
正想詢問,一個故意拉長的聲音忽而在我身後響起。
如墨的鬢髮遮住了陽光,光暈淡淡。
我想到的是在母親的書堆里看和圖書到的那些妖怪以房術吸人精血的故事。這妖男無疑會施術,看阿芙那迷怔之態,莫非……
待離得漸近了,他們之中有人忽然看到了牆頭上的我,說了句什麼,其餘的人也跟著望過來。
廂房壁板年久失修,我不是小孩子,到處亂走的時候,家人們的好事也偷撞見過幾回。母親在這宅中本說不上不少話,出了我們住的院子,凡事她是不大管的。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長眉如葉,一雙眼睛,似乎滿含瀲灧光彩。
「許是小女兒害臊哩。」
「你這是做甚?」我忍不住,撫著胸口怒目道。
「這卷冊這麼長,要抄到何時才能算完,那周氏是故意要女君挨餓。」阿芙憂心忡忡道。
「女君是個大人呢,如今居喪,更該檢點才是。」她似笑非笑,道:「然家有家規,還煩女君在用膳前先將孝經抄上十遍。」
「……女君?」她神色迷糊,像剛剛睡醒一樣,用手擦著眼睛。再看她身上,只見衣衫完好。
美男子望望那邊,神色複雜地又瞥我一眼。只見那衣袂在眼前一晃,頃刻間,他竟消失不見了。
天色湛藍,雲彩如撕開的絲絮般潔白,陽光和煦。才是二月初的天氣,牆外的田野阡陌縱橫,已經添了好些新綠的顏色。不遠處,溪水潺潺,一道木橋身影細長。
「什麼?」我訝然回頭,忙走到案前。
門口,幾名家人神色恭敬地站著,一名婦人站在當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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