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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景予的壓制，我終於脫身而出，飛奔向發出驚呼的方位。

雪影……

原微道：「男兒在世，當有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之胸懷，又豈可與那等用心惡毒的污穢婦人同流合污？」

「若水！」

我雖想殺梨淵，但見到原微和睚眥扯什麼詩詞，又發現不見了鳳雪，便知原微暗中叫鳳雪從另一邊動手腳，——方才破陣功敗垂成，鵝毛大雪止了片刻，便又紛紛揚揚而下，隔了數十步便不見人影，恰能將鳳雪一身白衣掩住。即便他破不了陣，能毀了陣眼，保住我們不至於一喪命便魂飛魄散也是好的。

我已聽不清是我在悲呼，還是九尾狐在慘嘶，秋水劍揚起衝天魔氣，閃電般劈向睚眥。

我急忙抵禦時，本來受傷不輕的景予身周也飄起淺藍的光暈，澄凈古曠，清緲無比，想來是他的仙蓮之心在危急時也開始發揮威力。

睚眥所吐寶劍有形無質，原微本已重傷，寶劍與興亡鏡並用，擋住了它第一次噴射的利劍，第二次卻只接了兩三支便已接不住，眼看避不開，他竟是揉聲而上，以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餘下的利劍，至少可以護得他身後的九尾狐無恙……

睚眥嘆道：「想長公主那樣貌，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www.hetubook.com.com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豈是旁人可比的？梨淵，你也的確太痴心妄想了些！」

他皺緊眉咳著時，便有肺部的血大口地嗆了出來。

忽聽得原微驚呼，竟似見到了極為恐怖之事。

九尾狐已瘋了般衝過來，把他從地上抱起。景予跪在雪地間，急匆匆施法為他止血，卻對著那些劍創滴下冷汗來。

原微被梨淵一記金拐擊中要害，體力不繼，卻還在勉強和睚眥論著詩詞，什麼「桑海幾番覆，人尚醉春風」，什麼「俯仰元無愧今古，英雄何必盡公卿」，什麼「千載是非難重問，一江風雨好閑吟」，都是我和景予從不曾學過的詩詞，而原微考過狀元郎，滾過風月場，卻是信手拈來，源源不絕，竟和睚眥談論得有來有去，吸引住了睚眥的注意力。

這一方隔絕開的天地又在隆隆震動，我已能清晰地覺出那些震動絕對不僅僅因為我們的術法。

睚眥似也驚住，呆愣愣地站在那裡，直到劍鋒入肉，才大吼一聲，將我震了開來，縱躍到一邊，看向地上的原微。

原微淡淡笑道：「那麼，就別死吧！難堪瓊玉驚心骨，坐覺清寒幾倍添。睚眥，你難道願見此等慘事？」

那是白衣的原微師兄！

我們和-圖-書懶得答他，那廂九尾狐卻惆悵地嗚咽起來：「原郎，他們相伴二百年，死而無憾，我卻苦追你三百年追不著，可著實不想死呢！」

剛站穩的火紅身影飛身向劍光處沖了過去。

被打飛的自然是九尾狐。

「師兄……」

大雪在風裡捲動翻滾，匯作大如盤斗的雪團在眼前翻滾，讓我一時看不清眼前情形。

又或者，不敢去看眼前情形。

雖然原微也曾在蝕仙洞受傷，甚至差點沒能出來，可我從沒想過，哪一天原微師兄真的會出事，——至少，不會比我或景予先出事。

心已被提到嗓子口，極度的不祥忽然間涌了過來，我只覺氣都喘不出，滿懷煞氣直衝而上，榮枯藤如繪了濃妍春色的畫卷，卻蒙了暗色霧氣，連帶周圍的雪色都泛著青灰，拖著妖異的光彩倒卷向梨淵。

梨淵氣了個倒仰，我窺著時機，一劍已刺中她肋下。

耳邊是海潮嘩然激蕩沖刷的聲音，一時引得周圍震動不已；我和景予交換眼色，盡量將打鬥向靠近睚眥的地方引，挑了動靜大的術法施展。

梨淵一瘸一拐走近，定睛看清原微的模樣，便痛快地大笑，「睚眥，幹得好！所謂無毒不丈夫，咱們只需留著那丫頭和鳳雪活口就行，若放走他們這些人，早晚是禍害！hｔｔps://m.ｈｅｔuboｏk.cｏm•cｏm」

沙沙雪霰飛舞聲里，清晰入耳的兵器破空之聲和九尾狐、鳳雪的叱喝驚呼聲聽得我膽戰心驚。

來不及細辨那劍光來何而來，睚眥激怒，方才吐著詩詞的血盆大口又吐出一串利劍……

白狼修為最弱，早早藏在隱蔽處，見睚眥襲向鳳雪，捻訣便是一個狼頭幻像擊向睚眥，然後沒能睚眥瞪向他，便已逃得遠遠的，躲到暗處咒罵道：「畜生就是畜生！會念幾句詩又怎樣，不過是個斯文畜生！」

可九尾狐用的不是劍！

大雪裡，火紅的身影被打得飛出，而十余枚道利劍正如影隨形扎向她。

睚眥一個自負自傲的上古神獸，險些陰溝裡翻船被鳳雪破了陣，分明正一肚子的惱火，刻意要把我們這群人中實力最強的九尾狐先除去了。

此時見睚眥過去，我連忙要丟開梨淵去幫鳳雪時，梨淵卻也狠厲起來，無數術法如重重繭絲裹纏而來，死命將我和景予拖住。

景予聽得聲音不對，也已甩開梨淵飛奔而來，只往地上瞧一眼，聲音便變了調：「師……師兄！」

並非實物，卻不比崑崙任何一位仙尊以劍所施的術法差。

他身上看不到劍，卻有數個劍創汨汨湧出鮮血，潔白如雪的衣袍上像盛開七八朵紅牡丹。

恍惚有誰的聲音夾雜和圖書在風雪裡，低沉飄忽得像是幻覺。

梨淵驀地尖叫起來：「睚眥，那隻白鳳凰在另一邊破陣！若放了他們出去，你必定身敗名裂，受人恥笑！」

擋在前方的劍光忽一頓，興亡鏡忽發出一聲銳嘯，我猶未看清究竟發生什麼事，便聽九尾狐凄厲慘叫：「原郎！」

「躲開……」

睚眥怔了怔，慢慢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我又何嘗想為難你們？要的不過是鳳羽罷了！」

那飛過來的紅影安然無恙，而睚眥第二次發出的那串利劍在被劍光強擋下兩三枚后，餘下的盡數沖入原先裹住興亡鏡的雪影里，消逝不見……

劍光……

天空又被撕裂了一個口子，打鬥間散發出的強烈氣息伴著片片雪花，迫不及待地從那道口子里往外逃逸。

睚眥便看向梨淵不說話。

梨淵痛叫一聲，身體如躍起的魚般弓起，流光起處，平地海潮驀起，就如當日在蒼靈墟一般，急浪當頭撲至。

睚眥大驚，這才知曉中計，疾向後縱躍而去。

血色艷烈得像火，灼著人眼，刺著人心，讓我獃獃站著時，竟像做著一個夢。

這裏不但沒有第二朵仙蓮可以救他，更有令他魂飛魄散無法重如輪迴的迷天攝魂陣。

那不是雪影！

夢醒之時，原微依然是我們那個以欺騙戲耍師弟師妹為ｈｔtps://ｗｗw•hetｕｂoｏk•cｏｍ•ｃｏm樂、動不動抱著肚子笑倒在青青山坡上的白衣師兄。

原微修為雖高，可惜受傷極重，雖勉強相援，行動卻遲緩許多，只有興亡鏡搶在主人跟前，「丁丁丁」連擋下數道利劍。倒是剛剛說不想死的九尾狐飛快地沖了過去，叱喝著拚命奔過去相援。

而一眼看去，至少有兩把利劍刺穿了他的內臟。

它一邊行，一邊張口嗥叫，竟吐出七八枚有形無質的利劍，疾向發出動靜的那個方位飛去。

一處是心，一處是肺。

我還未及看到原微在哪裡，便見他的興亡鏡裹於一團煙霧裡在雪影中飄忽，丁丁當當生生截下數枚利劍，又有劍光閃過，挾著淡銀的光束，擋向餘下幾支。

白狼已大著膽子奔出來，看到原微的傷處已經駭得呆了，聞得梨淵的話，跳腳便啞著嗓子大罵道：「老怪物，賤婆娘，頭頂流膿嘴裏長疔腳底生瘡的老畜生，原微師兄若有什麼，我讓東華帝君剁了你的手腳釀酒！我讓魔帝……」

原微雖莫名其妙地一直沒能修成地仙，但到底根基深厚，不怕傷處多，只怕傷到要害。

梨淵氣急敗壞，叫道：「睚眥，你莫聽他們挑撥，快來助我！」

「原郎……」

大雪鋪天蓋地，如千萬匹紗幕從天垂落，把那邊的殺戮和血光掩得無影無蹤，只見得清光滿眼，潔凈得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