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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俊秀的面龐安靜地垂著眼睫，唇邊一絲微笑安謐美好，卻再無半點身息。

旁邊，睚眥的大腦袋快要探到原微的臉上，居然說著和九尾狐一樣的話：「原來是你，是你……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沒……沒有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原郎！」九尾狐滿臉的淚水，卻努力笑得嫵媚，「原郎，我聽著這話開心得很，開心得很！嗯，我便是這一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原郎，原郎……」

九尾狐哭道：「屁話！若你被你的小路追上三百年，或許會覺得不枉此生，被一個討厭的女人追上三百年，你滿心都該恨死我了吧？」

九尾狐滿面淚痕，捧著他的臉，喃喃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兩世的原微，是同樣的諧趣，溫和，開朗……

他連地仙都未修成，卻能憶起前世上仙之事，和_圖_書無疑生機已絕。

睚眥還未回答，九尾狐仰臉高叫道：「放不放我們不要緊，快破開這陣，不能……不能讓原郎殞滅在此處。我不要他魂飛魄散，不要……」

那鹿妖不知是受了魔界指使，還是早已動心，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總之她終於與前世的原微相戀。

睚眥哼了一聲道：「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他們瞧著皓靈不在，便想著欺負我，我焉能讓他們得逞？」

化魔池邊，他笑嘻嘻地激我：「你沒那麼小心眼？那好，等出去后烤肉給我吃。還有，用榮枯藤幻些新鮮果子。還有，我知道你在孤鶩峰埋了幾壇好酒……」

原微氣息已漸漸地低下去，卻勉強笑道：「既然你悔了，可否念在往日那些情誼，放了我這些弟妹和朋友？」

即便他不說，我們也猜得到後來的事。

見師弟師妹傻https://m.hetubook.com.com得出奇，他搖頭晃腦地跟我們解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不是都是三個字？這就是《三字經》！」

看景予被我不解風情地氣跑，他笑得不顧體統滾倒在山坡上，「這呆木頭，吃起醋來忒好玩了……」

我僵坐在雪地里，聽著九尾狐撕心裂肺的哭聲，心裏恍恍惚惚，只記得我這白衣師兄溫文而笑的模樣。

「若水，我沒騙你……我一直騙的，是我自己……我騙自己，我是鐵石心腸，絕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一眼……若水，對不起……」

逃不了，躲不掉。

原微輕笑道：「不錯，是我。你睚眥必報，手段兇狠，天界眾仙退避三舍，遠遠見你便繞道而行。」

她是不妨事，可原微戀上魔界之女，難免被貶下凡塵。

他瞧見我在靈寶天尊的法會上打燉，怕m.hetubook.com.com廣昊仙尊責怪，一本正經地替我掩飾：「師尊，菱角兒只是在冥思方才天尊所言寂滅之理……方才我也神思一時寂滅，差點栽在水裡。」

一切都是前世註定的因果篁。

如此生機勃勃的一個人，卻已蒼白得像一盤燃到盡頭的篆香，只余灰白篆印，隨時會被清風吹去。

「我坐在那裡等皓靈天尊回來，一等便是七八日、十來日，那條平常人來人去的路，便跑得連鬼影子都沒有。記得那時就你會跑去和我談談詩，論論詞，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

原微垂眸低嘆：「來不及了。我魂魄已經散逸，其實已與死人無異……不過是前世的靈力，讓我多支持了片刻罷了！」

鳳雪、白狼俱是一身的傷，站在旁邊哽咽難言。

她的聲音轉作凄厲，摟緊了她懷裡蒼白的男子。

「對。好端端一條大道和_圖_書，你金剛似的往那裡一坐，旁人都繞道而行，倒成了鬼域一般。我喜歡天界，不喜歡鬼域，所以希望能勸你回府，最好能把這脾氣稍微改改。可惜後來我被罰下界，大約無人再陪你了吧？」

卻再也忍耐不住，伏在雪地里痛哭失聲。

而九尾狐最初對一個凡間男子的動心，也不是全無因由。

淚水止也止不住地傾涌而下，我跪在我的原微師兄跟前，啞著嗓子叫道：「原微師兄，你雖是從小便喜歡欺負我們的壞師兄，可師妹從不小心眼！你起來，出去后我給你烤肉吃！我用榮枯藤給你預備新鮮果子吃！還有，孤鶩峰的好酒，等著我們回去喝呢！師兄！」

「可從此你也寂寞了，整個天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有了前世的情根深種，轉世后的原微很容易再次戀上鹿妖，甚至屢被背叛依然不肯醒悟……

「伯牙之絕弦兮，無鍾子hetubook.com.com期而聽之……我自然更無聊，常在家玩你臨走時送我的那個掛了許多鈴鐺的繡球。可觀可賞，有動有靜，不錯，不錯……」打量著原微的傷處，睚眥悔恨地嘆息，「可惜我竟沒能認出你，我竟害了你！」

她長發散亂，拖著長長的哭音，聲調凄厲。

他忽輕輕一笑，「其實我倒覺得我也沒什麼遺憾的，被你追上三百年，我也不枉此生。」

原微靜了片刻，聲音愈發地低而無力，卻字字清晰：「曾有一個人問我，若我身在絕險之地，有個妖或魔捨棄一切跑來和我同生共死，我是選擇固執于仙魔之別和她割袍斷義，還是選擇與她相守一世，不惜同生共死？現在，我想答她，我願和她相守一世；我願盡我所能讓她快樂；我願我煙消雲散，她依然活於人世，笑顏常開……」

原微前世亦是天界上仙。

九尾狐傾聽著，淚水泉涌而出，「你……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