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蓮上仙

作者:寂月皎皎
蓮上仙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景予番外 一身一命,有卿不負平生

景予番外 一身一命,有卿不負平生

那晚,原微在懺過院住了一晚,和景予說了半夜的話。
他拂一拂袖子,又沖他笑笑道:「便是供出我來,我也不會承認。這書么,也只有你們這些獃子才會看!」
「……」他好久才能問,「師兄弟們那麼多,為什麼找我?」
天長地久都嫌短,最好到天荒地老。
後來又是好師兄原微過來探望他,卻是受了皚東仙尊囑託為他解惑。
如果皚東仙尊告狀,文舉仙尊無疑會重重責罰。
直到那一日,她忽然膽大包天,又喚他「景予師弟」,他意外之餘,理所當然地再度出手教訓,直到更意外地扯出她的裹胸……
皚東仙尊總在菱角兒被打得滿地找牙時才鑽出來,橫眉豎眼地把他臭罵一頓,再把她勸慰一番,便帶她回去練功。
最後他總結道:「喜歡便喜歡唄,沒什麼大不了。橫豎崑崙出類拔萃的弟子不多,只要你看緊她,別讓其他男仙有機可趁,早晚是你的。橫豎你們都是仙,不是妖,不是魔,有的是時間慢慢磨,等磨得她也戀上你,仙尊們也未必會阻攔。」
這個願望看起來並不遙遠。
他當然沒料到菱角兒會認為他這是想揍她而掉頭就逃……
他再不懂得表白心意,她再反應遲鈍,在他張臂抱住她,貼緊她,感覺著彼此心跳如鼓時,一切便盡在不言之中,如水到渠成般自然。
獃子才看的書么灧?
「額……就當是吧!」
但聽說閬苑有個容貌修為遠勝於他的上仙,菱角兒對他甚有好感后,景予立刻改變了主意。錯過一次兩次什麼的實在太少了,錯過一百次都不嫌多。
原微向來溫雅的眉宇忽閃過近乎猙獰的殺機,「若是妖,是魔,你付她如海深情,她只會還你無底深淵!她們所言所行俱不可信,務要殺之,斬之,令之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皚東仙尊心照不宣地很少過問愛徒被打之事。
小小的身板,已經挺直得和大人無異祟。
皚東仙尊果然很快來到抱一仙居,卻沒有找文舉仙尊,而是找到了他。
直到,他因菱角兒送他的玉墜而被魔帝誤作自己孩子,他才悚然驚醒:原來,他所期待的安寧與幸福,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一撕就裂的陳舊窗紙,一戳就破的虛幻泡沫……
一身一命,所以在,所以存,只為與你,生生世世相守,歲歲年年相愛……
可菱角兒是妖如何,是魔又如何,世所不容又如何?即便她送他無底深淵,他依然只能付她如海深情。
他每次去找菱角兒,若菱角兒還在屋子裡沒出來,他雖負手在外等著,卻心心念念都飄在她那裡。窗扇格格一https://m•hetubook.com.com動,木門吱呀一響,衣袍摩挲聲一起,他都認為是她,忍不住會回頭看上一眼損。
兩百年,整整兩百年。
菱角兒給逼著練功練出習慣來,也不計較還會不會挨打,照舊每日乖乖練功、每日陪他練劍。至少修為高了,再被打起來便不至於輸得那樣慘了……
他慌亂過,無措過,彷徨過,但拿到輪迴石的那一刻,他忽然間鎮靜下來。
他喜歡她,如此簡單地喜歡著她。
菱角兒嗚咽幾聲,便伏在師父肩上恨恨地瞪景予。一向精緻潔凈的面龐全是黑灰,又被淚水沖得花了,愈發顯得髒兮兮的,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猶有亮晶晶的淚意,卻依然黑白分明,說不出的好看。
原微有囑託看守的小弟子留心他的動靜。聽說他不吃不喝貌似在修習辟穀之術,遂又跑來看他,足足開解了一夜。
他從來不知道,把另一個人視若拱璧放在心間,也能這般快活。
當他把紫堇花的睡枕墊到她的腦後,她睡得迷迷糊糊咬了咬他的手指,然後酡紅著臉將頭埋入青草間時,他知道他終於等到了那一天。
八歲時景予已經頗是引人注目。
她雖喜歡那些十來歲的漂亮小師弟,常常找他們玩耍,可惜小師弟們總會長大,三五年後她便不得不嗟嘆兩聲馳隙流年,悵然地偷一壇酒,拉著景予吃烤肉去了……
他不明白皚東仙尊為什麼會把魔帝的孩子收為弟子,又是用什麼辦法掩藏住了菱角兒身上的魔氣,讓崑崙眾仙尊都無法覺察。
他喜歡和菱角兒在一起的時光,感覺很安心,甚至很開心。那時候,他便已知道菱角兒對於他是不一樣的。但到底哪裡不一樣,他始終說不上來。
皚東仙尊忙上前抱她回去,嘴裏還不忘挑唆:「菱角兒,他是你師弟啊,你這個做師姐的怎麼連師弟都打不過?來來,師父這就回去教你,明天一定把景予師弟打趴了……」
景予費了七八年的時間才把菱角兒打得服服貼貼,只敢叫他「景予師兄」了。
與其說師兄妹,不如說是冤家對頭。哪有他這樣動不動把心上人痛揍一頓的情人啊?
景予如此努力,在後期居然偶爾有被這懶鬼師妹打敗的時候,差點難保師兄之位。
可問題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犯的過究竟是什麼……
原微一慣的溫和親切,卻笑得格外詭異。
滿院那麼多師兄弟,衣衫晾曬得四處都是,他就沒見過誰纏過那玩意兒。
那時候,他便知道他的六師叔決計不是好人。
他就是那逾牆而入的張生啊,而那個待月西和-圖-書廂的美人溫柔凝睇,分明就是菱角兒的模樣啊……

他越來痴迷她,而她也沒讓他失望,果然越來越和他親近。
「小傢伙,閑著時可以去找菱角兒過過招,練練劍。」
她生得不僅美貌,而且十分之美貌,每日看著賞心悅目;她天資穎悟,舉一反三,若景予不是格外努力,說不準早已被她超越;她開朗豁達,他不再打她時,她也便把往事一筆勾銷,還時常烤肉給他吃;她玲瓏討喜,仙尊們個個喜歡她,有什麼好玩好用的寶物,總不忘送給她一份;冷著臉的景予不討喜,但人人知道他得掌門賞識,見他總和菱角兒在一處,才順帶也給他一份……算來反是他沾了菱角兒的光。
人家寫相思難耐,寫心猿意馬,說「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多像在寫他呢!
他忐忑地繼續寵她,縱她,小心翼翼地等待她悟出他情意的那一天。
之所以只有半夜,那是因為原微興緻勃勃和他說了許久人世間兒女情事後,偶爾間提到他未曾修仙時的見聞,景予忽然間對這個無所不知的師兄好奇起來,便問起原微曾歷過的情劫,原微便忽然間沉默了,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的生活終於不是那麼枯燥苦澀,因為他也有了自己的休閑方式:痛打菱角兒。
景予看著比自己矮了快一個頭的小丫頭,捏了捏拳頭,再捏了捏拳頭,然後低沉著嗓音惡狠狠地說道:「我比你大,請叫我,景、予、師、兄!」
他覺得自己完了。
「打葉師妹?」
他等了很久,但也許等得並不久。平凡快活的修仙生活過得是如此快捷,一兩百年也不過彈指之間。
菱角兒眨巴著眼睛迎上前喊他「景予師弟」時,已被他迎面一拳打在小臉上,三五下便給揍趴在地上滾了一頭一臉的塵土,哭得驚天動地。
而文舉仙尊待他雖冷淡,那樣大動肝火卻還是第一次。他在滿腹疑惑中,終於覺出些不對來。
鴉翼般的長睫那樣地安靜柔和地覆下,秀麗的面龐泛著沉酣般的微紅,烏黑的長發錦緞般飄拂於他的指掌間……
他似懂非懂地搖頭,卻不由地紅了臉。
他指著景予鼻子問:「老實交待,是不是故意拿了菱角兒的貼身私物調戲她?」
天亮后原微離去,臨走前總算又恢復了點精神,丟給他兩本書,卻與道經無關。
以身為崑崙女仙而驕傲、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菱角兒,忽然之間眾叛親離,被從小養她長大的師門投入化魔池,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她又會是怎樣的驚恐,他已不敢去想象。
他怎能坐視這一切的發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
景予一天看不到她就難受,哪怕她已乖乖叫他景予師兄,他還是忍不住過去找她練招。只是聽著她喊師兄喊得甜甜的,出手便沒法像小時候那樣狠毒,只當作師兄妹間尋常過招了。
她無疑是個懶鬼。
菱角兒嗚嗚哭起來時,皚東仙尊已把她摟在懷裡,心疼地安慰她:「菱角兒別理他。那臭小子脾氣倔,看我回頭告訴你五師伯,重重地打他一頓。」
這小丫頭真討厭,呆在昆崙山就是為了刺他的心,扎他的眼。
景予始終陰鬱的心頭忽然間便敞亮了許多,轉頭走回抱一仙居時腳步便格外輕快。
菱角兒越來越信任他,越來越依戀他,多少次不知不覺間靠近他,懶洋洋地聞著紫堇花,看著天際浮雲,賞著晚霞落日,靠在他肩上打瞌睡……
想看緊她,便得本領高強,不能讓她從眼前逃了,也不能讓崑崙出現比他厲害的男仙;想磨得她戀上他,自此便萬萬不能打她罵她,還得寵她縱她,從此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尤其在菱角兒喊他師弟時,他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小許多的小丫頭,心底便越發地痛恨不已,拳頭也便下得格外狠,不把她打得改口叫景予師兄絕不罷手。
菱角兒不是他。
如此打著打著,也能打出習慣來。
他幾乎咬牙切齒說著這幾句話,向來清亮好看的眼眸幽然如有冥間陰烈毒火燎過。
八歲前,她向來有一天沒一天地練功,和尋常弟子那樣庸庸碌碌,修為平平,並無出奇之處,才會一照面便被景予打得落花流水。但自從有個景予在後面攆著,她不得不加緊練功,于修道之上的悟性便很快顯現出來。
而他也漸漸知曉,整個昆崙山數百弟子,資質最好的不是原微,不是他,而是這個總被人親昵地稱作「菱角兒」的葉菱師妹。
她從小被師父捧于掌心長大,沒吃過一絲苦,沒受過半點氣,偶爾離開崑崙,也有諸師兄細心照料,唯恐絲毫不周;即便小時候被他打得滿地找牙,依然有師父愛逾至寶,萬般憐惜。
一本裴姓者所著《傳奇》,一本元姓者所著《會真》,有字有畫,圖文並茂,都是他在崑崙從未看到過的奇怪書籍。
皚東仙尊已經注意到景予,這樣和菱角兒介紹他:「我記得這小子。他應該比你大兩三個月,但比你晚入門一個月。這麼算來,他其實是你師弟呢!菱角兒,當師姐了,你開心不?」
他很抑鬱,一整天都不曾練功,夜間翻覆到快天明才睡著,居然還做了夢。
他道:「你自己小心了,若是被人發現了,只能說是你自己弄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被打被殺都不許供出我來。」
「為……為什麼?」
景予還從同院師兄那裡聽聞了些桐元師兄的事,並從原微那裡借來興亡鏡,終於知曉自己身世,靜默了幾日,從此對文舉仙尊執禮更加恭謹。
而他是多麼地喜歡菱角兒不設防地伏在他背上、倒在他腿上睡著的模樣啊!
他在菱角兒跟前做了十足十的好人,卻讓景予做了十足十的惡人。
他們像同根而生的連理樹,彼此相交相纏,血肉相融,砍了一株,另一株勢必也會因那傷痛枯萎而死。
為什麼景予覺得自己看了后,反而更呆了?
景予問:「和是仙,或是妖是魔有什麼關係?」
菱角兒亮晶晶的眼睛便看向他,聲音清柔軟糯,說不出的嬌稚好聽:「啊,你叫景予啊,景予師弟好!我是你葉菱師姐!」
她似一盆從剛萌芽便被人精心照料看護的蘭花,從未歷過半絲風雨,嬌嬌柔柔在陽光下開得國色天香,卻即將被人連根拔起,折斷,丟到豬圈裡萬般踐踏……
可人家明明寫的是魂牽夢繞的情人,他和菱角兒算是什麼?
等把她嬌縱得除了他之外誰都受不了時,便是她沒戀上他,都會是他的了……
更可惡的是,他必定在教菱角兒時又好一頓挑唆。因為菱角兒被打成那樣,第二天還會很有志氣地喊他「景予師弟……」
菱角兒便愣愣地盯著他,扁扁嘴,再扁扁嘴,還沒來得及哭出來,景予已經丟開她大步走了。
翻轉這仙魔道,扭曲這三界路,也要護你在身後,藏你在心間,等你輪迴轉世,伴你朝朝夕夕,攜手日出日落,共賞紫堇花開!
但他看得清楚,一旦魔帝派人上門尋子,菱角兒身世暴露,皚東仙尊再疼她寵她,也將保不住她,甚至連他自己也將受到掌門師兄嚴懲。
莫非他真的做了什麼罪不在赦的事?
文舉仙尊依然不給他好臉色,哪怕他是他弟子里最爭氣的一個。偶爾看到他表現優異,還會罕見地流露一絲悲傷,黯然地嘆息幾聲。
閬苑的論道大會,景予其實很想參加。錯過了一次,他不想錯過另一次。
那個春夢真的酣暢淋漓啊,以致他在痛快的釋放后忽然驚醒,發現身下一片淋漓啊……
原微說,妖魔不懂得感情,所言所行俱不可信,務要殺之,斬之,令之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因為有狼追著的鹿才跑得快。」
而他將坐視這一切的發生嗎?
景予冷著臉沒回頭看這對師徒一眼,默默走回自己房間時,卻差點掉下淚來。
在仙尊們認可了他們的親事後,他們相依相守的未來已經板上釘釘。
嗯,春夢。
他知道她是和圖書他的師妹,但他從沒有思考過師弟與師妹到底有什麼差別,也沒思考過他和菱角兒有什麼差別。
他在辛勤修鍊時,她總在吃美食、捉狐狸、逗鳥雀、睡大覺、挑新衣等等。皚東機尊又一味地縱容寵愛,她更是懶洋洋不思進取。
雖然文舉仙尊待他還是冷漠,但崑崙掌門的廣昊仙尊時常會問起他的狀況,廣昊仙尊的得意弟子原微師兄待人更溫和,有時修道之時遇到困難,景予覷著師父神色不佳不敢相詢時便去問原微,原微往往耐心解惑,卻比師父還盡職許多。
景予雖好奇,卻不敢追問,只默記著原微的話。
還修什麼道啊,該去參歡喜禪才對。
景予跳起來便去找菱角兒。
釋然于師父的冷落後,與菱角兒相處和諧的日子竟是如此美妙。
她必定連還手或逃避都不會,只知任由師門丟入化魔池,在無邊的絕望和黑暗裡被抽魂奪魄,在萬般痛楚里掙扎翻滾,直至灰飛煙滅。
他也是到那時候才發現菱角兒的種種好處。
他真的不認識那是什麼。
「嗯?」
但他受再大再多的委屈,可曾會有人安慰他一句,甚至多看他一眼?
「打架會不會?」
他不怕責罰。橫豎他被責罰慣了,也不差再多這麼一兩次。
有幾次菱角兒被打得凶了,捂著腫得不能見人的臉在屋裡大哭大鬧,他才裝模作樣去找文舉仙尊告狀,不過出去轉悠一圈,回來便告訴菱角兒景予被罰了,再設個障眼法使她看到景予同樣鼻清臉腫的模樣,讓她消了氣,才好繼續練功,以便第二天鬥志昂揚地繼續挨打……
十年後,他踏出懺過院,發現菱角兒居然不計前嫌在外迎候他,他激動得心跳加劇,血流加速,連搭在劍柄上的手,都因抑不住那種興奮而青筋跳動……
聽文舉仙尊的口氣,原來大約想親手掐死他的,但後來不知為何只把他丟入了懺過院,讓他悔過十年。
真打不疼嗎?
原微忍不住指著他狂笑,「你啊,你啊……咱們崑崙莫非教出了一群獃子?連這都不懂!」
偶爾遇到菱角兒,她總是蹦蹦跳跳隨在她師父身邊,乖巧玲瓏的模樣,自是人見人愛,——便是不愛,眼見皚東仙尊鬍子一翹一翹得意洋洋地說她種種趣事,也不敢說她的不是。
皚東仙尊詭譎地笑了笑,「因為就你怨氣重,敢真打;而且拳頭小,打不疼。」
何況,在皚東仙尊為他們預備的上古大陣里餐風飲雪同甘共苦相依相守二十天,是多麼可愛的主意……
但自從和菱角兒天天打架,文舉仙尊的冷漠已經不會再讓他那麼誠惶誠恐。
他的目標直接而明確,便是要這樣和菱角兒相處著。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