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獨倚樓 胭脂雪瘦熏沉水（四）
果然，苻寶兒立時動了心：「果然有這樣奇異的女子，奇異的畫么？那……咱們去瞧一瞧！我就不信，比我母親漂亮好多麼？」
苻寶兒應一聲，早就踏入殿中，然後便驚嘆：「這裡是一二十年沒人住的地方么？哎，裝飾得比燕晴宮還漂亮！」
雲嬤嬤不以為意：「哎，這屋子空了十八九年，霉氣森森的，也該帶些人進來走走了。你瞧，這幾個孩子，活蹦亂跳的，也不是什麼外人，趁著天王陛下不在，讓他們玩玩又何妨？」
老宮人遲疑了一下：「天王陛下沒在宮裡吧？」
那天碧落早就發現，關睢宮中一切陳設富麗之極，卻雅而不俗，大到案幾床榻，小到花觚茶盞，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上等物事，足可見主人出身豪富，且品味頗高，也可見苻堅對她的寵愛，的確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和圖書說話間，殿門已在眼前，另一個老宮人，大約便是那個李嬤嬤了，慌忙走了過來：「雲姐，你怎麼帶了那麼多人進來？」
她只希望能確認，確認那幅畫只是她的一時錯覺，只是背景和女子有點像而已。
碧落心都顫了起來，好久才勉強在朱紅的唇角綻開一點微笑：「嬤嬤，我不是什麼夫人啊！我是天王的隨侍宮女，三個月前伴天王來過一次的，你忘了么？」
苻寶兒卻不管，側過身來叫道：「楊定，你還真打算告狀啊？」
但這些都不是碧落關注的。她徑自沖向那幅畫像，讓她驚鴻一瞥至今心神不定的畫像。
雲嬤嬤笑道：「姑娘也姓雲啊？哎，是扶風郡的么？當年扶風郡的雲氏，有很多人的，不過後來……哎……如今姓雲的不多啦！」
「什麼事啊？天王陛ｗｗｗ.ｈｅtuboｏｋ.cｏｍ•ｃｏｍ下呢？」老宮人看見是三個年輕人，頗是納悶，然後一眼瞥到碧落，忽然叫起來：「啊，夫人，是你么？夫人？」
楊定疑惑地望著碧落正壓抑住微微顫抖的手，不再說話，追向苻寶兒。
苻寶兒歡呼一聲，奔在最前方，迅速出了紫宸宮，沖向關睢宮的方向。
「沒……沒有……」楊定迅速恢復了鎮定，抱起華鋌劍，道：「如果你真要去看……那就去吧！」
一時引了進去，老宮人笑咪|咪地拉了碧落的手，頗是親熱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李嬤嬤猶豫了片刻，嘆道：「也是，以前咱們這個關睢宮，多熱鬧！天王每日都只記得來看咱們夫人。哎，說起來，你說咱們夫人是不是……」
碧落恭敬回答：「嬤嬤，我叫碧落。嬤嬤怎麼稱呼？」
「姓和-圖-書雲？」苻寶兒在前笑道：「碧落，也和你同姓呢！」
扶風郡，雲氏。碧落入宮第一天，也聽苻堅這麼提起過。
她轉向老宮人：「嬤嬤，這位是南陽公主，天王陛下的愛女，想到宮中走走，瞻仰一下桃李夫人的畫像，可以么？」
苻寶兒點頭道：「好，咱們去看看！」
一點胭脂而已，卻掩去了她自己都未覺出的森冷難近。
笑得很嫵媚，聲音卻有些疏冷，何況那個足將兩人距離拉開數丈遠的一聲「楊將軍」！
她終於沒說完，轉向一邊的配殿：「我去弄些點心，你們看看，看看就到那邊去吃點心，別弄壞裏面的東西，天王要怪罪的……」
楊定隨在碧落身側，眼角餘光，分明不斷打量著碧落，碧落已顧不得了，只是強笑道：「這個可不清楚，我是孤女，從小就被別人家抱養過去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聽說過扶風郡的雲氏。」
明明在和苻寶兒說話，可他的眼睛卻望向了碧落，沉凝淡然，毫無笑意。
碧落捏緊流彩劍，半晌才回答：「你放心，我不會做任何事。……我只想……確認一件事。」
老宮人笑道：「哎，我姓雲，跟我們夫人同姓，是這裏的老宮人啦！還有個老姐妹姓李的，也服侍過夫人好多年呢！」
「那桃李夫人，很像你么？」苻寶兒歪著頭問，鬢間的芙蓉絹花在風裡飛撲著外緣的花瓣，似蝶兒經不起冬日的寒風，正在枝頭瑟瑟的發抖。
老宮人慢慢將宮門拉開：「進來吧！進來吧！話說，咱們夫人以前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不過天王陛下不喜歡有人來吵……咱們只悄悄的，別動裏面東西就是了！」
關睢宮的門敲了半天，才有人驚詫地應答著，然後一個老宮人顫微微過來開ｗww•ｈeｔuｂｏｏk•com•coｍ門。
楊定落在後面，壓低了嗓子問：「碧落，你又想做什麼？」
「沒有啊！」碧落忙笑道：「我沒覺出像我來……」
「不行！」楊定上前一步，唇邊仍有笑紋，卻斷然道：「天王不許人隨便去那裡。」
那日碧落梳著矮髻，未著脂粉，而今日，她抹了點胭脂。
老宮人揉一揉眼，自己嘆氣：「可不是么！瞧我的眼神兒，越來越不好了！不過那日姑娘沒今天這麼精神！呵，今天這模樣兒，更有幾分像我們夫人了！」
楊定的臉龐頓時紅了，眼底閃過了尷尬與薄怒。
碧落不經意般道：「公主不信，去看看就知道啦！」
碧落笑道：「楊將軍，莫非你打算跟天王告我們一狀么？」
苻寶兒笑道：「早哩，這次南征，東西千里，水陸並進，運糧草的船就有一萬多艘，要打入建康再回來……估計還有幾個月吧！」